“夫婿?”柳臻讶异,“云儿……已经许了人家?”
“那是自然。”俏俏理所当然道,“云儿已经十六了,这两年才说好人家。”
其实那户人家前几年就和张荣发提过,张荣发没答应,这两年云儿的年纪大了,他才将那户人家的事跟俏俏说了。
“原来是这样……”柳臻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呐呐道,“该是如此。”
俏俏假装没看见她突然变得失落的脸色,只做关心道:“不知你们住在哪里?若住不惯的话,可到我家来。”
“不用了。”柳臻,“我爹和我娘也一同过来了,我们有住的地方。”言罢将自己的住处细细指给了俏俏。
柳臻略加说明俏俏就知道她说的是哪里了,她笑着说:“那儿确实是一个好地方,若不是不方便,我也想住那里呢。”
“若是姐姐愿意,可以去小住几日。”柳臻热情相邀。
俏俏道谢:“还是不了,我虽想去住两日,但是家里离不得我。”见柳臻有些失落,她补充道,“若是云儿愿意,倒不是不可以不让她过去陪你两天。她未婚夫喜欢跟着她,只怕到时候你会厌烦。”
听见“未婚夫”三个字,柳臻仍是有些不适应,她收敛着心神,自若道:“怎么会,若是云儿愿意过去,就算她身边又旁人跟着,我也是求之不得的。”
“也就今年云儿不是时时念叨着你了,从前可真是恨不得一天说三十遍呢。”俏俏感慨道,“缘分真是妙不可言,过去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相见。”
柳臻:“感觉姐姐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俏俏:“哪里不一样?”
“我观姐姐言行,比从前更加讲究了。”柳臻,“举止大方,言谈亲和。”
“让你见笑了。”俏俏甩了一下帕子,“都是时光教会我的。”
她眉间有忧伤一闪而过,柳臻聪明地没再追问。想来这些年,她的生活也并不是一直顺风顺水的。
“说这些作甚?”俏俏笑起来,“只要如今好久成了。若是方便,你们不若跟我一道回去吧?”
柳臻连忙摇头拒绝:“爹娘不知我外出,还是改日再登门拜访吧。不知姐姐可能将地址告知于我?”
“怎会不能。”俏俏低声将自己的住址跟她讲了,怕她记不住,又重复了一遍,“若到时你找不着,直接问人就是。实在不行,我让人去接你去。”
“多谢姐姐。”柳臻行礼,“如此,就不打扰姐姐了。”
俏俏动作轻巧地还礼,带着翠儿慢慢没入了人群。
柳臻站在原处,不声不响地目送着她们。
“怎么了?”萧秦敏感地察觉到她的不愉。
“没什么。”柳臻低头叹息,“明明见面之前,我有那么多想问的,想说的。见到了真人,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抬首看向萧秦的眼睛,悲伤地说,“为什么我会觉得什么都不说是最好的呢?”
萧秦神色淡然:“或许是因为你们的人生经历太不相同了吧。彼此天各一方,生活中没有一点交交集,她说的你不知道,你经历的她亦不懂得,所以才有话不投机半句多之说吧。”
紧紧抿着唇,她有些倔强道:“不是的,一定是因为俏俏姐姐不是云儿我才会这样的。”
“是。若今儿遇到的是云儿,你一定有许多话要对她说,甚至会嫌我妨碍了你们。”萧秦含笑道,“所以,别难过了,快点找些东西吃可好?”
听着他宠溺的声音,柳臻呐呐应好。她心里还是有些事放不开,她此刻的心情,说是近乡情怯也差不离了。明明很快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了,她的心反而更不踏实了。在见过俏俏之后,这种感觉更甚了。
“瞻白……”她轻声说着,“我不会嫌你妨碍我的。”
听她突然叫自己的名字,还说了这样的话,萧秦一愣,随即轻笑道:“知道了。”
“虽然我十分思念云儿,但是……”柳臻望向他,“但是对于我而言,你早就比她还重要了。”
萧秦大为震动,千思万绪纷至沓来。她的神情那么认真,可他实在不敢信任。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样,但是我觉得应该是这样,这是责任心。”柳臻低头,复抬首直直望进他的眼睛深处,“本应该是这样的,所以我定会格外珍惜你的。若我一时说错话,请别多想,也别怀疑我的真心,那一定不是我的真心话,你待我冷静下来,听一听我的解释。”
萧秦苦笑,她真是将他的心高高提起又低低放下,揉疼了再吹吹气。明明该失落了,却又轻易被她哄好了。
“好么?”
“好。”
萧秦听见自己这样答复她,他心里有些难受,却又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六月初一,宜外出,宜会友。
天不亮柳臻就起身了,跟着萧秦沿着园林里面跑了几圈,便跟着柳老爷柳夫人一起吃早饭。
柳老爷:“今儿我与夫人要外出,午间估摸着回不来。特此说明。”
怕惹得夫人厌烦,柳老爷说话的时候格外注意了些,能简短地说,绝不往长了说。
“因着不方便带你们,你们自行去玩吧。”柳夫人淡声道。
柳老爷偷摸瞧了她一眼,对着两个孩子笑道:“去的场合太沉闷了些。”
“是。”柳臻悄悄抱拳,以示感谢。
早饭毕,柳老爷和柳夫人顾不上喝杯清茶就匆忙出去了,望着步履匆匆的爹娘,柳臻默默跟着往前追了几步。几步之后就停了下来,没继续追了。
“有话没说完?”萧秦慢慢走到她跟前。
见她脸上满是落寞,他突然联想到了自己。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人了,萧伯康总是在侯府众人间行走,他娘常常躲起来自伤,他身边谁也没有。很多时候,饭是自己吃,觉要自己睡。侯府里的其他小少爷、姑娘,身边不说前呼后拥,也总是有人时时刻刻看顾着的。
“你昨儿说,在你心中我比云儿重要,是吗?”
“嗯?”柳臻反应了一会,“嗯。”
萧秦心中一暖:“你何时去找她?”
“我……”柳臻犹豫,“我还没想好。”
她梳理了一个晚上,直到睡着的时候还在想着要不要去见云儿。今早本来是想好了的,等到萧秦一问她,她就又犹豫了。
她不想云儿吗?
当然不是了,她很想。
可是柳臻更怕物是人非,怕云儿不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云儿了。更怕她有了别的闺中密友,见到自己,不过是云淡风轻的一句久违了的问候。
“别怕,我陪着你。”萧秦握住她的肩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这一趟不是你来岭南的主要目的吗?去吧,就算她真的变了,也可能是你喜欢的变化呢。”
将他的手拨开,柳臻有些无奈:“我就是有些……有些不知如何面对而已。怎么听你说的,好像我就是一个只知逃避的胆小鬼呢?”
萧秦微一摇头,明白她心中定然是拿定了主意。
“走吧。”柳臻振奋心情,“你说咱们带些什么才不失礼呢?她们许久没回家乡了,我们收拾些阜县的东西送给她们?”
想着昨日俏俏买下的布老虎,柳臻回屋将自己带的木雕找了出来。这木雕还是出自柴雷之手,打从入了点妆阁,他不必担心生计,于木雕一道上更有所成,只要他说雕好了,必然是精品。
柳臻:“那年见最后一面的时候,俏俏姐姐已怀有身孕,算来她的孩子应该满三岁了。”
萧秦倒是不曾注意这些,见她收拾好了,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自己拿着。
两人刚出了汀兰阁就遇上了谷雨,她匆匆跑过来,见到柳臻正迎面走过来,放了心:“谷雨还当姑娘已经出去了呢,幸好还在家。”她略微平心静气后,紧接着道,“外面有人说是姑娘的朋友,过来看望你。”
心头一动,柳臻望向萧秦:“姑娘?罗珊珊谷雨是认识的,不会是云儿自己找过来了吧?”
“无妨,且去看看。”萧秦吩咐谷雨,“这儿简陋,你去准备招待客人的东西,我们去瞧瞧。”
望了柳臻一眼,谷雨忙点头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跑去。她时常听柳臻念叨一位唤作云儿的姑娘,此时心中早已猜到来人的身份。来人深受她家姑娘重视,她自然也要将他们视作座上宾。
“小柳儿!”望着缓缓走到自己面前的美丽少女,云儿声音有些颤抖地喊出她的名字。
听见自己的小名,柳臻瞬间确认了她的身份:“云儿!”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云儿嘴唇轻颤,过了好一会才成了话:“真没想到你我竟然还能在这里相见!”
柳臻亦是激动万分:“我收到你的信之后就一直念叨着要来岭南看看你,没想到真的能在这里看见你。”
“一直没得到你的消息,我还当那带信的人被转交之人给骗了呢。”云儿眼角泪光微闪,“那时我们居无定所的,所以没能给你留一个准确的地址。”
“无碍,你已经够苦的了,不用对我有歉疚。”柳臻抬手在她的眼睑下轻轻擦拭了一下,含笑道,“莫要站在这里了,你先随我进去,进去再说。”
云儿轻轻点头,目光含笑地打量着已经长大了的柳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