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稍稍缓过劲来就带着孩子们出了山洞。
王力力气最大,他牵着大福走在前面,其余人跟在他们身后。
“我们不会遇上毒蛇猛兽吗?”李立新怯生生问。
月华洒落山林,但是山里林木茂盛,虽然有光线不至于辨不清方向,但是到处还是黑布隆冬的,李立新一提,其他人也胆战心惊起来,只是不好意思先承认。树叶动一下都能让人惊声尖叫,远处的鸟叫声像孤魂野鬼的哭嚎一般吓人,更何况灌木丛里跳来跳去的虫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跳到哪个人的身上,这更惹得孩子们鬼哭狼嚎。
大福本就受伤头疼,这时被吵得更加头昏脑涨。
王力离得近,注意到大福的不对劲,人本来就是被他砸的,他也不大,不知轻重,当时没想那么多,说砸就砸了,现在后悔也是白搭,他郁闷道:“别吵了!本来没事,它们好好呆着,你们吵来吵去,再把它们招来!”
果然没人再敢大喊大叫。
大福用力咽了口唾沫,稳住身形,说:“这里没什么老虎之类的,之前是故意吓你们的。但是有没有毒蛇不确定。”
听见没有老虎这等猛兽,几人来不及安心,就听见可能有蛇。
萧秦捡起地上的枯枝递给小柳儿:“打草惊蛇,你多敲敲两边的路,蛇就吓跑了。”
小柳儿接过去,轻声道谢,她虽然可以在感觉到危险的刹那隐身,但是哥哥说了不可以随便隐身,她还是小心点吧。
其他人见状也开始找地上有没有落枝,萧秦给了小柳儿一根,自己又在附近找了一根,魏涵握住萧秦手上的枯枝的另一头,笑道:
“多谢萧家少爷,我就却之不恭了。”
萧秦打心里厌恶魏涵,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松手,两人握着枯枝对峙起来。
王力个子高,一手拽着绳子,跳起来另只手抓住一棵树的枝丫,利落地撇下两根长度适宜的树枝,一根递到萧秦与魏涵两人面前,道:“一根枯枝有什么好抢的,这边不多的是吗?还是新鲜的!”
就在魏涵以为还要闹一会的时候,萧秦唰地丢了手,道谢接过王力手上的树枝。魏涵摇摇头,有点可惜,他还以为能看到萧秦生气发怒呢。
“快点走,万一大牛放心不下,临时回来就坏事了。”大福说。
大福怕再拖延下去他就来不及把他们带出去了,又不忍心告诉他们自己可能撑不住了惹得他们害怕,故意拿大牛说事。大牛等人好吃懒做,把事情丢给他了,除非是去拿钱,不然极不大可能再爬山去看他们的。
魏涵果然不再逗萧秦,李立新也不再小声叫害怕了。
大福带人下山,不用避着村里的人,走的是村里人常走的路,离村子更近也更好走一些。
一行人互相搀扶,跌跌撞撞,终于看见了月光下的村落。
“姑娘——少爷——”有声音从山脚传来。
小柳儿觉得有点熟悉,但是不敢确定,听了一会才高兴地说:“是杜鹃姐姐!杜鹃姐姐来找我们了!”
柳致行仔细一听,也认出来,忙高声回应。
众人听说有人来找他们,知道山下的村子就是齐田村,心里不由得放松下来,脚上也来了力气,快步朝山下走去。
杜鹃听见回应,顾不得多想,赶紧迎上去,却被眼前的孩子们吓傻了眼。
她以为几人贪玩,耽误了时辰,哪里想到几人糟了这般大罪!
及到近处,杜鹃才看到有个人被绑着,垂头丧气,看着极是虚弱,她心里一紧,快步越过其他人到小柳儿跟前半蹲下身,她拨弄着小柳儿的小身子,从上到下从前到后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若不是在外面身边还有王力他们,她定是还要加个从里到外的。
“杜鹃姐姐我没事。”小柳儿心虚道,“杜鹃姐姐……对不起。”
杜鹃见她没甚大碍,转而去看柳致行,柳致行不好意思在同伴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被杜鹃摆置,他避过杜鹃的手,叠声说自己好得很。杜鹃看其他人,个个避开她的视线,连累弯腰的都瞬时把腰挺得笔直。
杜鹃直起身,拍打衣服上的细灰,眼神落在虚处:“奴婢不敢,当不起姑娘的对不起。”
柳致行悄悄与小柳儿对视,各自自求多福吧。
“杜鹃姐姐,是大壮让你来救我们的吗?”柳致行小心翼翼地问,“张大哥会来吗?”
柳致行还记得送他们来的县丞张荣发。
杜鹃似乎才回神,疑惑道:“这人是谁?怎么被你们绑着?”
说到此,众人忘了杜鹃还在生气,兴致勃勃又洋洋得意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但是主要围绕着他们如何打倒大福的角度来说,杜鹃便以为做坏事的都是与被绑住的大福差不多的人。大福的面罩早不知被扔到了哪里,便猜测应该是附近村里胡作非为的坏孩子,干不了多大的恶事,顶多恶作剧骗点小钱,更不知道孩子们被带到山林深处的山洞里,不由安心几分。心里却想着不能轻拿轻放,势必要给这群胆大包天的孩子一个教训。不过她一个丫鬟对着姑娘少爷们打不得骂不得,说几句还是当得的,夫人也是这么教她的。
“姑娘少爷的本事越发大了,奴婢是看不住伺候不了了。”
见杜鹃听完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夸奖赞叹,孩子们面上都带了几分讪讪之色。
王力挺身而出:“是我提议到山上的,杜鹃……姐姐,要怪就怪我吧。”他还从来没在外面叫过女孩子,有点脸红。
明明每个人都答应到山上“冒险”,怎么能出了事就把责任推到一个人的头上呢?
剩下的孩子个个指天对地说是自己要去的不怪其他人,面对伙伴们感天动地的仗义话,王力不禁潸然泪下,与众人又是握拳又是拥抱。
“……”杜鹃把小柳儿拉回身边,无语凝噎,咋不现场搭个戏台子呢?
大福本就摇摇欲坠,听到这里不禁牙酸,不用看就知道这几个人日后都是戏精,真是一出好戏。
“诸位少爷们不必在我面前如此作态,我不过家里一个小小的奴婢,不敢指摘少爷们。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必定是要通知诸位府上的老爷夫人们的。天色已晚,不便赶路,想来那伙贼人当是没那个胆子直晃晃地跑来村子里抓人的,我们暂且先回村里。今天先找村长商量,找个人去通知知县大人与诸位家里,明日应该就有人来接了。说不定夜里就会有人等不及过来呢。”杜鹃目视前方,声音冷淡,“具体情况还是要请村长拿主意,诸位意见如何?”
几人脱险了便不想那么快就离开,来的时候满心不情愿,最近可是格外尝到了好处。但是事到如今也没其他办法了,就算要求情,也确实不是杜鹃能做得了主的,于是纷纷点头。
几人蔫头耷脑,默默朝前走。
“杜鹃姐姐,你还没有回答哥哥的话呢。”小柳儿见杜鹃情绪稳定了,拉拉她的袖子说。
“什么话?”杜鹃光顾着自责没看好姑娘少爷,没留意柳致行说什么了。
柳致行重复一遍,杜鹃听了不禁想这做坏事的孩子们还挺有想法。
挥散乱七八糟的念头,杜鹃心里暗自盘算回去后该怎么和夫人请罪,道:“没有看见何家少爷,其他人都在打谷场里呢。”
“怎么会这样?”几人面面相觑,“大牛明明把大壮绑起来留下给人传话了啊?”
“不如去那里看看?”杜鹃心里一跳,感觉到这件事透露着非比寻常的气息,她不禁仔细询问那伙坏人的事情,“你们说的大牛多大年纪?”
着急去找何琪,其他人早跑了,柳致行边跑边回头匆匆回答:“蒙着脸看不出来,听声音比我们都老。”
小柳儿与杜鹃一向亲近,反正也追不上男娃们,走了那么久的山路她也跑不动了,干脆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走,正好回答她的疑问。
“感觉与爹爹差不多。”
“与老爷差不多?不是与少爷一般年岁的孩子?”
“不是啊。都不是小孩子。”小柳儿肯定地说。
“什么?蒙面?”杜鹃忍不住惊呼,反应过来压住声音又说道,“有多少人?”
小柳儿掰着手指,不确定道:“五个?不不,是六个?姐姐,柳儿不记得了。”
杜鹃让小柳儿把事情仔仔细细跟她再讲一遍。
“嗯……我们本来要回来了,但是一群蒙着脸的人冲过来就把我们都抓住了,我被吓到了,所以隐身了。”小柳儿有些心虚。
杜鹃没纠结小柳儿隐身的事,事发突然也没奈何,只要姑娘没受伤就万幸了,她关心小柳儿有没有被人发现。
“没有,哥哥挡着了。不过……”杜鹃刚放下的心,就又被提起来,她示意小柳儿接着说。
“萧哥哥知道了,后来我要现身的时候也是萧哥哥帮我们掩饰的。”
杜鹃听罢沉思,却也没什么主意,只能回去再禀告夫人了。
剩下的小柳儿说的与杜鹃之前听到的差不多,于是放下不再询问,只牵着小柳儿的手默默跟上已经远了她们一大截的柳致行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