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婶子是柳夫人送过来的,柳臻忘记了她的称呼,到了近前便只喊了声:“婶婶。”
那婶子看见柳臻,笑着说:“姑娘是来看小少爷的?”
“是。”柳臻望了房门一眼,婶子小声告诉她,她大哥和嫂嫂还没起呢。
“大哥昨儿是在这歇着的?”柳臻明知故问,借此暗暗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才来的时候也不觉得大哥有多黏着大嫂,偏她将人接过来之后,大哥就好像突然发现大嫂的重要了一样,简直是一有空闲就过来。
“是呀。”婶子笑着说,“少夫人就要回去了,大少爷可不得陪着说说话。”
柳臻颔首,抬手要将阳阳接过来:“时辰不早了,嫂嫂和大哥应该快起了。我来抱着孩子,你去给他们打些热水来,顺便给阳阳打些温水,看这眼睛上,都被糊起来了。”
婶子微笑,将阳阳放到她怀里之后说:“姑娘别担心,小少爷有些上火,过过就好了。”
柳臻颔首,低下头轻声细语地和阳阳说着话。
婶子看了,又听见屋里有些微的响动,转身出去打水。
等人走远了,柳臻轻声叹气,这下她真是有了离别的实感了。
“阳阳,最多半年,半年后要是你娘不把你带回来,姑姑回家陪你啊。还有你姐姐,到时候姑姑天天带你们出去玩。你知道吗?巾帼馆的孩子们特别喜欢姑姑带着她们出去。
“可是她们不知道,如果只想着玩,日后她们的生活就会变成跟她们的姐姐、娘,甚至奶奶一样,可是姑姑不希望她们过那样没有自我的日子……
“阳阳,你长大后,会变成跟俗世一般的男子吗?你一定不会那样的,你会长成一个尊重女子,愿意与女子共事的好男儿,对不对?”
“干什么呢?”柳致学开门就听见自家小妹对自家还听不懂话的幼儿说悄悄话,不由好笑道,“你就算说出花来,他也不明白呀。你还不如去给三弟和萧弟讲一讲,给他们讲,比跟阳阳讲好上百倍呢。”
柳臻噘嘴:“哥哥不懂,越是小孩子,越是要早些将正确的事情告诉他,不然在他长大的过程中,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哈?”柳致学无奈,“有你这个巾帼馆先生的姑姑在身边,还有谁能捷足先登?”
“你、嫂嫂、家里的仆人、随便外面的一个人,你们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会将世人做人的一套道理灌输到阳阳的脑子里、心里。”柳臻叹气,“如果我不先将正确的道理教给他,他从别人那学到了错误的道理,再想掰正就难了。”
“别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说上我与你嫂嫂了?”柳致学皱眉,“我们是他的亲生父母,难不成还会害他吗?”
“你们当然不会,但是你们的言行会。”
说到这里柳臻就生气,她给了柳致学一个大大的白眼。
柳致学刚想说话,就听见阳阳嘎嘎地笑了起来,柳臻后悔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该在你面前这样对待你爹爹的。”
这姑侄二人也太好笑了些,柳致学忍不住哈哈大笑。
柳臻忍住瞪他的欲望,解释前面的话:“大嫂是再传统不过的女人,以夫为天,以父母为先,可是我不想让阳阳这样。至于大哥,我更是不希望阳阳成为像你这样的男人。”
“我这样的男人?”柳致学不由皱眉,心里却觉得好笑,“我是什么样的男人?”
“大哥觉得,我能和大哥同朝为官吗?”
“你?”柳致学下意识笑了一下,见柳臻神情严肃,他收起了笑容,认真道,“你是女子,在巾帼馆任教已是……”
“大哥莫要继续说了,不要在阳阳面前说这样的话。”柳臻说着将阳阳放到了他的怀里,“我就是不希望阳阳成为大哥这样的男子。我还有事,先走了。等我下午回来再来寻嫂嫂说话。”
“臻儿……”
柳致学想去追她,但是他怀里抱着还抱着一个幼儿,他虽然抱了阳阳不少次,还是不太习惯,怕摔到孩子,只能作罢。
阳阳在他怀里不舒服,不由露出了难受的神情,望着儿子要哭不哭的,柳致学连忙抱着他去找王嫣。
王嫣正起身坐起来,看见父子俩进来,不由问道:“刚才相公是在和妹妹说话?”
“是,你快些看看阳阳,他是不是饿了?”柳致学求救似的越走越快,到了王嫣跟前,他迫不及待地将孩子放进了她的怀里。
王嫣无奈,只能放下了穿了一半的衣裳,轻声哄着阳阳。
“他是不是……他的尿布是不是湿了?”
柳致学心有余悸地说着。
王嫣叹气,伸手摸了摸,尿布应该是新换的,干干爽爽。
“相公放心,阳阳没有。”
柳致学点头,仍是不敢将阳阳抱回来,王嫣好笑之余有些心急,都这时候了,她该起来最后检查路上要带的东西了。
可是柳致学不会哄孩子,她只能想着快些将阳阳哄睡着。但是阳阳才起来,哪能说睡就睡,最后还是打水回来的婶子解救了她。
另一边,被自家大哥气到的柳臻去找萧秦了。
她在书房外面就听见了嗓音清朗的读书声,伴着读书声,她轻轻敲响了房门。
敲门声停下的时候,柳臻在心里默默数着,只数到了二,门就打开了。
“柳臻!”
“瞻白!”
“你今儿怎么不多睡一会?”萧秦眉目间满是柔和,看的柳臻甚是欢喜,她笑着问他,“瞻白,你觉得我能去做官吗?”
“你想做官?”萧秦脸上有讶异,不过片刻就说,“那我陪着你吧,给你当副手。”
“傻子。”柳臻又是感动又是心酸,她也不知道心里为何会酸酸的。
这世上,大约也只有他不会头一句就是:姑娘家那能做官了吧?
“可是我怎么才能做官呢,女子又没有去参加科考的?”
萧秦低头思索,他想了好一会才说:“等我考中之后,在朝里好生经营。待我大权在握,必然让你心愿达成。”
“胡说,那你不是成了俗人眼中弄权的坏人了?再说了,你不是只想考状元,不想做官的吗?”柳臻表面怪他,心里却有些甜,但是也有些觉得他这样不对。
只是她来不及想清楚。
“你想做什么,我陪你。”萧秦笑着说,“你先前说要让天下想做官的女子能做官,我就说过和你一起努力。如今你自己想做官了,我自是会同样跟你一起努力。”
是了,自己和他说过的。
看来她是在大哥那里受了打击了,来他这里求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