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因为周泽的事,要进梨院,可是要从柳府的大门走的。
如此说来,阿娘是怪她私自带人进府了。
“女儿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和阿娘说呢。”柳臻讨好地笑道,“女儿给书院找了一位大夫,专门传授医术的。”
“是吗?”柳老爷赞许道,“我正嫌书院里科目太少了些,女儿就为爹爹分忧了,真是不错。”
柳臻悄悄朝柳老爷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今儿的包子不好吃?”柳夫人望向桌子上还剩下许多的肉包子。
“好吃好吃。”柳老爷立即拿起来一个,咬了一口道,“今儿的肉馅调得极好,鲜嫩多汁。”
“爹!”柳臻控诉着看向柳老爷。
柳老爷给她夹了个包子,故作不知道:“爹的小棉袄也尝尝,香着哪。”
闺女啊,爹知道你是爹的小棉袄,一定不会让爹失望的,噢?
默默接收到柳老爷求置身事外的信号,柳臻只能放弃了让他挡在前面的打算。
她直面柳夫人快速道:“阿娘,我件事情要跟你说。原本想着常在梨院伺候的人应该会跟娘说的,所以我就没想起来说。”
“嗯。”柳夫人抬眼看了她一下,“什么事?”
“我领着一个外地来的大夫住进了梨院,因为他住在我的逍遥小居里不合适。”柳臻认错道,“是女儿疏忽了,应当和娘禀明过后,得娘准许了,才带他进府的。”
静静听完柳臻的话后,柳夫人什么也没说,她拿起桌上的巾子擦了擦手,起身道:“知道了。”转而看向柳老爷道,“没吃饱?”
连忙收回犹犹豫豫地伸向包子的筷子,柳老爷站起来开怀道:“饱了饱了,这便走吧?”
“娘!”柳臻惊讶道,“你不怪我?”
“怪你?难道是将已经住进来的客人撵出去?”柳夫人皱眉道。
“我以为阿娘会责怪我的。”柳臻都打算回去接着抄《女论语》了,哪知还有如此峰回路转的剧情。
“道理你都明白,诸多顾忌你也知道,还会避嫌没将人放进逍遥小居。再说……”柳夫人勾唇笑了一下,“纵然这次责备了你,下一次你大抵还是会宁愿让我再责怪你一番,接着如此行事吧?”
“阿娘……”柳臻呐呐不知该说些什么,实在无法反驳她娘的话。
“既是如此,我何必多费口舌,白费力气。”柳夫人最后道,“只愿你一直周全下去,莫要因此吃了亏。”
说完,柳夫人就离开了。柳老爷趁柳夫人不注意,悄悄对柳臻眨了下眼睛,可惜柳臻全然没注意道。
路过花园时,柳老爷打量着柳夫人的神情,试探道:“咱们臻儿都被你吓坏了。夫人怎么突然如此,为夫都没有个准备。”
柳夫人看着远处,秀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莫不是还将她当成小娃娃不成?要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的。”
“本来就是小娃娃……咳,赶紧走吧,要不然待会该热了。”柳夫人一个眼神过来,柳老爷立即不说了。
爹爹自个儿的日子都不好过,乖女儿还是自求多福吧。
柳老爷和柳夫人走后,柳臻一个人呆呆坐在原处。
原来在娘的眼中,她这么不听话的吗?
若是阿娘阻止她将周泽带回来的话,她会不管周泽吗?
扪心自问,她是会管的。她心里有一种感觉,每当见到有真材实料的人的时候,这种感觉都会特别强烈,如同她看到正遭受苦难的人回忍不住想帮忙一样,她见到被困于浅滩的游龙之时,也忍不住想竭尽全力,让他们发光发热,翱翔天际。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劝萧秦参加科举考试的原因,她有一种直觉,一种萧秦绝对会在科举一途上大放异彩的直觉。所以当她知道萧秦对科举没有想法的时候,她才会若有似无地跟他提起,就是希望能润物细无声地感化他。
“或许娘知道我的想法之后,会觉得我只是爱打抱不平和多管闲事吧。”柳臻自言自语道,“也不一定,在京里没传来办女学的消息的时候,娘已经想着了,还不拘一格地来者皆收。可能我的这种性子,就是遗传娘的吧。要不然,娘也不会默许我做的事了。”
总之,她迷惘了那么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实在不想半途而废。
“姑娘,梨院的那位传话说想要见见姑娘。”谷雨不知何时到了柳臻的身边。
想起她娘的话,柳臻不由道:“那我便去见见,人是我招来的,自然要我去招待。谷雨,你跟着我一起去。”
“是。”谷雨悄声跟上去,知道姑娘惯不喜欢带着人,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梨院内,周泽正闲闲地看着院里的景致。
“周大夫,听说你找我?”柳臻开门见山道。
周泽闻声,惊喜地转过身来,兴奋道:“伯……柳姑娘,你终于来了!”
他进了这梨院之后,就一直在等着柳臻的到来,此时见到她,格外欣喜,“伯乐”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我来了,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柳臻疑惑道,不明白为什么周泽的情绪这么高涨。
当然值得了,你可是我的伯乐,能不能成为炙手可热的杏林圣手,你可是我成功道路上的引路人。
心里这么想,周泽嘴上可不好意思这么说,他收了收激荡的心情,以请教的姿态询问道:“依姑娘之见,在下接下来该作何打算为好?”
难道他察觉到自己将他带回来的意图了?
柳臻审视地看向周泽,难道她的想法真有那么外露,叫一个陌生人都能轻易看透?
柳臻的行为落在周泽眼里,更像是伯乐挑选千里马时候的样子了,他不禁挺直了腰背,露出了一个再正经不过的微笑。
“周大夫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的柳臻反问道。
“这……”周泽觑着她的神情道,“柳姑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见解?”
“更好的见解?”柳臻皱眉道,“据我所知,你租的摊子应该还没有到期吧?”
“是还没有到期,还有二十多天。”从上一个地方过来时,他特意存了许多草药,临走时全部卖了换成银钱,所以刚到阜县的时候,他也算是小有资产的。因着还没有大夫愿意临街出摊的,管事的跟县丞商议后,特许他可以租一个月的。他存不住钱,干脆痛快地交了摊位钱,好歹接下来一个月都不用愁到哪坐诊了。
一个月的摊位钱不少,刚好占了他卖草药得来的银钱的一大半。管事的当初说的是,会有很多病患来找他看病的,实际上他早就入不敷出了,直到被客栈尚算客气地请了出来。
“那,周大夫不去出摊坐诊吗?”柳臻疑惑道,“你的钱岂不就亏了?”
“柳姑娘的意思是,我现在该去长街坐诊?”周泽试探道。
难道不应该是带着他去给某位身患顽疾的贵人治病,别人都治不好,结果他一来,贵人就药到病除。从此贵人奉他为座上宾,而他则不慕金银强权,一心只为普通百姓,从此他的名号名扬天下……
“周大夫、周大夫?”
一道嘈杂的女声打断了周泽的畅想,他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人,疑惑道:“怎么了?”
谷雨神色微妙道:“我家姑娘与你说话呢,周大夫莫名其妙笑了起来,怎么喊,你好像都听不见的样子。”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沾上了什么不可言说的脏东西呢。
“对不住,想起了过往在师门时的一些趣事,一时情难自禁……柳姑娘莫怪。”周泽有些脸热道。
他真没想过自己会成这样。
“既然周大夫没事了,不知现在要不要去长街?”柳臻仿佛没看见他的异常一样,含笑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若周大夫也要出门的话,倒是可以做个伴。”
“柳姑娘真的觉得我现在应该去摆摊?”周泽再次确认道,“在下的医术,不敢说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也算得上百治百效的。”
柳臻防备地看向他,不知他具体是个什么意思,又有什么意图,愈发小心谨慎道:“周大夫的医术若真有这么好,倒是百姓之福了。”
“在下定然会好好医治患者的!”周泽大喜过望。
原来柳姑娘是在考察自己的医术啊,他就说嘛,她柳姑娘一定是他的伯乐。等他证明了自己的医术,柳姑娘就会带他去为贵人治病了!
“周大夫真是一心为民。”柳臻半尴不尬道。
两人一路鸡同鸭讲,倒也算得上相得益彰。
这次出来是为了萧秦的贺礼,萧秦是读书人,柳臻打算到书肆里找找灵感。
故而她与谷雨并没有去长街,与周泽分别之后,她径直朝着鹤兰书肆而去。
“姑娘,怎么这位周大夫奇奇怪怪的?”待与周泽距离远了之后,谷雨悄悄和柳臻说道。
“大约有本事的人都有些怪癖吧。”柳臻沉思道,“周大夫确实是有本事的,奇怪点也无妨,咱们恭敬有礼地待他就成。出挑不容易,不出错还是能做到的。”
“我怎么没看出来他的本事在哪里。”谷雨还是不甘情愿道。
“我看出来就成了。”柳臻笑着逗她,“你这个没规矩的小谷雨,‘我’字又出来了。”
“姑娘!”谷雨不依道,“姑娘又取笑谷雨。”
“我让你不要讲那些扰人的俗礼,是你自个儿非要掉书袋子。怎么,还说不得了?”柳臻似真似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