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两间牢房里同时响起了哀嚎声,被关着的人显然还没清醒,只是无意识地挥舞着双臂,并不知道闪躲。
将剩下的水统统倒进牢房里去,柳臻拎起木桶兴高采烈地问萧秦解不解气,可萧秦却不理她,仍一瓢一瓢地用着水使劲泼向同一个人。
那人似乎终于适应了黑暗,对着萧秦的方向大声喊道:“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啊!”
“一点水就怕成这样,竟然还敢到点妆阁闹事,甚至伤到我姨母,该打。”听见外面的动静,好像是他们的吵闹声将官差引过来了,柳臻忙道,“好了,瞻白。”
柳臻听见了,萧秦自然更早就听见了,失去隐身保护的他,连忙环顾四处,试图找一个隐蔽些的地方。正当他打算往更里面的地方跑去时,柳臻握住了他的手。
“我说瞻白怎么不理我,原来是看不见我了呀。”柳臻失笑道,“我还当你情绪失控才会如此呢,怪我大意了。”
萧秦刚隐去身形,官差就到了。进来的官差对着那群人大声呵斥道:“大半夜的闹什么呢?不想睡就好好想想怎么向大人交待才能减轻罪责,再敢吵闹,休得怪我无情。”
刘旺大声道:“不是我们想闹,是有人向我们泼东西呀!”
官差不耐烦道:“这儿除了你们还有谁?敢捉神弄鬼,现在就挨板子去。”
萧秦被柳臻握住手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往牢房深处躲藏,所以他没有将桶拿上,此时便将丢在阴影里的木桶连水瓢一起拿起来。
好巧不巧地,他的动作正好让刘旺看见了,刘旺撕心裂肺地嚎叫道:“有鬼呀——”
官差被他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好大一跳,回过神来后,解下随身佩剑,就着剑鞘不轻不重地捅了他两下,厉声道:“闭嘴,鬼哭狼嚎什么?活得太舒服,非要找罪受?”
刘旺瑟缩着往里面躲了躲,眼神依然盯着方才木桶的地方。
萧秦嗤笑了下,握着柳臻的手转身往入口而去。
两人将木桶放了回去,心情愉快地离开了牢房。
“你说,若是官差发现木桶是湿的,会不会害怕?”柳臻刚问完,自己就笑了。
萧秦摇摇头,他才不关心那些,这回他一定不会松开柳臻的手的。
虽然他不担心柳臻会出事,但是看不见她,他心里实在是难受极了。就算知道隐身的柳臻还是在自己的身边,他仍然不想再松开柳臻,更不想再经历看不见她的恐惧了。
天色这么黑,就算他现身那会有人过去,他也是不怕被人发现的。
他唯一怕的,就是再也找不到、看不见柳臻了。
“对不住,我不知道我松开手,你就会现身。”笑完,柳臻愧疚地自我检讨,“都怪我,你没被吓到吧?”
萧秦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我怎么会被吓到?不过我很担心你。”
听他说没被吓到,柳臻心里轻松了许多,笑道:“我隐身着呢,你担心什么?”
萧秦笑而不语,转而道:“夜深了,快些回去吧。”
说着,他想要松开柳臻的手,好去背她。
柳臻看出他的意图,拒绝道:“咱们就隐身走回去吧,我想试试我能隐身多久。”
“好。”萧秦点头,“但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定要告诉我。”
柳臻毫不担心道:“知道了。”
她发现只要她隐身,就不会被路上的东西绊到,月色清亮,于是她故意去找石头树枝之类的东西去踩着它们走。
这份愉悦持续到他们回到柳家的围墙外边。
望着高高的围墙,柳臻犯了难:“没有梯子,我可怎么进去呢?”
府门早就关起来了,除非拍门,否则她绝不可能溜进去。
“你别急,我来想办法。”萧秦凝神思索,片刻后道,“我先跳上去,让后将你拉上去,可好?”
柳臻皱眉道:“也只能这样了。”
萧秦看着她皱在一起的眉毛,觉得她这个样子真是说不出来的俏皮灵动,面上不由带起了几分笑意:“那我们一起现身?”
“好。”柳臻话音落下没一会,萧秦就觉得自己眼前的雾气消失了,入眼的是她在月光下分外清晰柔和的俏脸。
握了握她的手,萧秦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助跑,到了墙跟前约一步距离的时候,他猛然跃起攀住墙头,随即轻巧地骑在墙头上。
“过来。”
萧秦倾身将手递到柳臻面前,柳臻点点头,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小跑几步借势一跃而起,在握住他手的那一刻,两人同时隐去了身形。
靠坐在萧秦的怀里,柳臻有些得意道:“我聪明吧?这样我就能轻不少,你也不用费那么大劲了。”同时,她也没那么担心萧秦会因拉不住她,导致两人一起从墙上落下来了。就算真落下去了,也会少疼许多。
萧秦轻声闷笑:“你不重的。你就是再重,我也不会摔了你的。”
“谁说我重了?我是怕你拉不住,是怕你力气小!”听他直言自己的体重,柳臻不乐意了。
“好,我定当好好练练力气。”萧秦好笑道。
“哼,与我何干!”柳臻皱眉道,“你松开,我要下去了。”
“小心点。”萧秦忙又补充道,“你要和我一起现身的。”
柳臻随意一点头,随即现了身形。
怕梯子不稳,萧秦抢在她前面下了去,然后护着她下来。
“你下来做什么?”柳臻不解道,“我下来,是因为我家在这。你不回你家,跟着我一起下来做什么?”
下来后,怕遇上人,而且为了方便说话,柳臻干脆又带着萧秦隐了身。
萧秦垂眸不答,拉着她往她的小院而去。
虽然这是她的家,但是不送她回屋,不亲眼看着她躺下,他依旧不放心。
到了柳臻的小院,两人依旧没走正门,直接从窗户翻了进去。
柳臻往自己的床上随意一坐,好笑道:“你不会是不想走了吧?”
望着她的笑靥,萧秦的脸蓦地一红,慌慌张张道了声明日再会,赶忙跳窗而去。
柳臻起身到窗前,看着他匆忙的背影一脸莫名,她这儿还是能腾出间屋子让他睡一宿的,他若不愿意直说就是,怎么一副见到妖怪的神情?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柳臻叹了口气就着先前特意留下的水擦了擦手脸,躺回了床上准备睡觉。
想着今晚的事,柳臻觉得自己今晚很有可能睡不着了,可实际上她只翻了两个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又见到了萧秦。
她在千梅园已经走了许久了,可是却怎么也走不出去,正当她着急的时候,萧秦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动不动地站着,只有眼神随着她的走动而移动着。
“瞻白,快带我出去,咱们该去演武场了!”她兴冲冲地跑过去,有萧秦在,她就不用担心走不出去了。
可她都到他的面前了,他还是一动不动的。
“瞻白?”她疑惑极了,牵起他的手,想要拉着他往牵走,“为什么还不走呢?”
终于,萧秦动了,她心里一松,刚要说话,手就被萧秦拿开了。
“怎么了?”柳臻看见自己的神情十分诧异,她努力想要看清萧秦的表情,可却总是有一层烟雾萦绕在萧秦的周身,让她怎么也看不清。
“我……”柳臻看见萧秦的嘴角慢慢动了起来,可他的声音太小了,她怎么也听不清。
“你怎么了?”她心里很是着急,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形,“我好害怕,为什么你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我能看见自己的神情,为什么我怎么也出不去?”
萧秦对她的话却好像没听见或者不关心似的,自顾说着柳臻听不清的话。
“我……喜欢……”
“姑娘,该起了。”谷雨站在纱帐外小声唤道。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听见姑娘有些痛苦的沉吟,谷雨不由担心起来,她撩起纱帐探身查看里面的情形,见柳臻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立马担心地连声唤着:“姑娘、姑娘,没事了,你是做噩梦了吗?”
见柳臻仍困在梦中醒不过来,谷雨只得晃动着她的身子,试图将她弄醒。
“嗯——”柳臻痛苦地呻吟着,“怎么了?”
见她终于醒过来了,谷雨喜道:“姑娘做梦了,怎么叫也叫不醒,谷雨好担心呀。”
“做梦?”留着呢恍惚了好一会,怅然若失道,“原来是梦啊,怪不得我能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谷雨见她没什么大碍了,转身去给她拧帕子擦汗。
擦完汗,谷雨疑惑道:“姑娘的里衣也汗透了,是做了什么梦,很吓人吗?”
柳臻摇摇头,起身去侧间擦身换衣服:“咱们快点,今儿起晚了。”
谷雨不认同道:“若是姑娘不舒服,就歇一天吧。”
“没事的。”柳臻换好衣裳,逗趣道,“该叫婆婆给我多送两块冰了,太热了些。”
谷雨心里觉得林婆婆不会准的,嘴上还是道:“谷雨去好好说说。”
柳臻笑笑:“多谢谷雨体贴。”
打从带上谷雨一起去演武场之时,萧秦就不会跳窗来接她了,而是改在府门前集合。
府里静悄悄的,主仆二人踩着黯淡下去的星光朝府门外而去,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想起那个梦,柳臻心里有些可惜,若是谷雨再晚一会过来,她应当就能听清萧秦的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