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消息？”
屋内，白战坐在椅子上，虽然看似平静，但捎带严肃的眉角已经证明，这位大殿下此刻的心情算不上好。
“并没有任何信息传来……我们联络了一下对方，但树人一族没说太多。”
亲信也紧锁着眉头，这种事情越拖越容易出现问题。
白战点点头，随即又问道：“我们自己的人呢？”
“有一支在外的商队进过天堂城，按照他们描述的所言，城内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金鬼】……也没有易主的情形。倒是听说半个月前，城门口发生了一场比较大的骚乱，但很快就停止了。”
“半个月前……”白战有些心烦意乱地站起身来。
那会正是和温锲大公约定的时间……
在上次世子身死后，温锲大公被亲王打击了一番，损失不小，再加上白忧被关入监狱，这段时间可以算是夹着尾巴做人了。
自己花了点小代价请对方帮忙，因为并不涉及到树人，再加上肖恩已死，温锲大公倒是没有拒绝。
本以为有温锲大公的帮忙，那支树人的部队拿下天堂城应该不算什么难事，但半个月过去了，却没有任何讯息传来。
这种不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白战并不喜欢。
等亲信离开，那个下巴上有伤痕的黑衣人再度出现在房内。
“军师，再这么拖下去可不行……”白战沉声道。
被称为军师的黑衣人发出一声沙哑的笑声：“殿下，天堂城那儿大概是出现什么意外了。”
“那可如何是好啊？”
“殿下为什么要着急呢？拿下天堂城，那是树人的计划之一，对我们的影响不大，您参与其中，也只是为了求证胖达是否会被人恢复记忆……”
黑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而这段时间您和白叶公主见面次数不少，不管后者是否知晓其中关节，但她没说出来，那就足够了。”
白战微微皱眉：“军师，你的意思是？”
黑衣人点点头：“本就到这個时候了，该动手了。”
“可是……假如计划被人知晓……”白战看上去很不放心。
黑衣人劝阻道：“我不认为已经有帝国中人知道这些环节……更何况，有些事情，就算被知道了又怎么样？”
……
“正在重启程序……”
实验室内，躺在手术台上的熊猫型机器人浑身插满了电线，一声清脆的声响后，他的机械眼中开始闪过无数的数字。
穿着白大褂的肖恩随手丢掉手里的扳手，一屁股做到旁边的试验台上。
“特娘的，核心被污染地也太厉害了……有恩得利帮忙还这么麻烦。”
这半个月来，他一直在修复胖达的核心程序，只不过，胖达核心被污染的程序甚至要远超恩得利的预料，以至于修复时间被拉长了很多。
“死熊猫，老子这段时间都没和白叶去睡觉，净特么折腾你了，争气点啊。”
在肖恩的期待眼神中，胖达的电子眼疯狂地闪烁了起来。
明明是最纯粹的苦弱者，但依旧有类似腐烂血肉的味道从他的机体上冒了出来。
肖恩随手一抓，那终于被排出的污染瞬间消失，化作了他的一丝能量。
而胖达的电子眼终于停止了闪烁。
“重启中……重启完成。”
庞大的机械熊猫僵硬地坐起了身子。
他的脑袋转动，看向了肖恩。
“胖达？”
再无疯狂，而是肖恩记忆中有点憨憨的声音。
肖恩顿时松了一口气：“我靠，终于把你修好了。”
“胖达……胖达？！”胖达先是迷茫，随后便激动地跳了起来。
天花板一阵耸动，半个实验室差点散架。
“这么激动？愣着干嘛，说话啊。”
“胖达！胖达！”
肖恩发现，之前被污染的胖达还能说两句不连贯的话，修好之后又特么只会‘胖达胖达’了。
“人话！”
胖达慌忙爬下手术台，四处张望一番后找到几个机械，迅速拆解重制，他将一根线连到了自己的胸口。
小喇叭里传出了滑稽的小丑声音：“肖恩！你把我救回来了，你是不是去找恩得利了？！”
那小喇叭是一个马戏团的宣传设备，我抢回来解闷用的……
忽略掉他滑稽的声音，肖恩点点头：“说吧，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妈的，是不是坎十四非要研究那个增殖，最后搞出了大麻烦，我早就劝他别搞别搞，服了。”
二话不说，肖恩先把锅甩掉——尽管那特殊增殖是自己特意留给坎十四的。
身为程序核心足以匹敌天才大脑的机器人，胖达干什么都挺好，但对于这些弯弯绕绕实在是不太明白。
不过，他也不需要明白。
胖达的回答让肖恩没有预料到。
“不是那个，十四虽然把特殊增殖带回了避难所研究，但还没等他研究出什么东西来，我们便遭遇了非常可怕的的存在。”
说到这，胖达似乎仍旧后怕，语气也变得悲伤起来。
“非常可怕的存在？”肖恩微微眯眼，事情居然没有像他想象一样发展。
胖达点点头，就连小喇叭里传出来的滑稽小丑声音都变得沉重无比：“十四一直研究那个特殊增殖，流珂其实不太高兴，她觉得那东西会有问题，我则是习惯性地支持十四。”
“那天，流珂和十四吵了一架，她气得一个人离开了避难所，我就去追她回来……”
胖达的声音在颤抖。
“但是，等我们回到避难所的时候……避难所的大家……都……都……”
机器人的脑袋垂下来，电子眼却并不能流出应有的泪水。
胖达缓了好一阵子才继续说道：“避难所的人几乎全都……全都死光了……我和流珂试图寻找可能活下来的人，可怎么都找不到……”
“十四更是直接消失了，连着特殊增值一起消失了……”
“最后，我们在避难所最深处找到了几个人，但是，我们刚想离开这里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们就遇到了那个毁灭避难所的存在……”
哪怕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胖达说起来时还是可以感受到他深深的恐惧。
“我甚至没有看清楚那个人长什么样，走在最前面的流珂似乎看到了对方的全貌……但是，那时候已经深红的流珂仅仅看了一眼就惨叫起来，我看到她的身体在蠕动，就像是被彻底污染了一般。”
“紧接着，我就听到了锁链拖地的声音——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似乎颠倒了过来。”
“我彻底陷入了混乱，而且不知为何，我感受到一种疯狂的力量朝我体内涌去，我竟然晋级了深红……但仅仅是一刹那，我就被巨大的疯狂所吞噬……在那之后，我的记忆基本都是残缺的……估计，就是你遇到的我了……”
胖达颓然地坐在地上，似乎不愿意回想起那一幕。
这么邪乎？
肖恩微微眯起双眼，这和他的预想不同，避难所遭遇了某种可怕的存在？
他看向胖达：“你还有看到其他信息吗？”
胖达虽然痛苦，但他也知道，这会必须强行去回忆。
好一会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所在的避难所是最早建立的几处之一，因为要配合研究，最深层往往都会放着某些东西。”
“可能是什么生物，也可能是已经被污染的某种物品……避难所升起后，因为所长没有从冷冻仓里出来，能够打开最深层的程序也无法启动，所以一直没有人去过最深层。”
“但是，我和流珂最后找到的几个人，却是在最深层的入口处……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拖着锁链的身影，似乎就是从最深层中出来的……对了！”
胖达突然眼睛一亮：“指针！我失去理智之前，还看到了对面锁链顶端缠着的东西，那是一根……不，半根，是半根断掉的指针，就像是从怀表上拔下来的一样，又像是倒塌的灯塔。”
肖恩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原本，仅仅提到锁链的话，他还没有太多感觉，但胖达口中那半截断掉的指针……
在沙漠灰海中，肖恩获得了召唤潜诱者高訽的仪式，而在那之前，‘一直在灰海打捞某种东西’的渔夫伯纳德，手中便拿着一个表盘中央是大海、指针是灯塔模样的怀表。
那怀表打开后只有肖恩可以看到其中的内容，而在那之后，肖恩帮助伯纳德解开他的迷惑、找回他的妻子时得知，伯纳德其实主持了当初潜诱者高訽的降临仪式，而他的妻子便是高訽降临的容器，镇子上的居民就是祭品。
很正统的邪神召唤套路。
唯一操蛋的地方是，高訽没召唤成功，把肖恩给召唤过来了……
醒悟过来的伯纳德自然把肖恩当初了邪神高訽，并试图将可以让高訽力量复苏的怀表顺着铁链丢入地点，让纳米鱼群带着怀表远走高飞。
肖恩没能彻底拦住他，只留下了最后半根指针。
他也因此获得了邪神高訽的部分相关仪式和能力，比如类似群体狂乱控制的‘诱潜’，以及可以和诱潜搭配的献祭仪式。
这两种肖恩用的频率都不低，是非常好用的能力，同时，那半根指针也彻底融入了肖恩的体内。
肖恩试图研究过，可什么都没研究出来，而且那融入的半根指针对他没有造成任何损害，索性也就放下了。
如今，胖达一提起，他立刻就想起了渔夫伯纳德，以及那顺着铁链钻入地底的怀表和剩余的半根指针。
那东西，应该是属于能够让邪神高訽复苏的力量，怎么会出现在坎十四所在的原始避难所？
而且，听胖达的意思，对方还是还是从不曾打开的避难所最深层钻出来的？
灰海……和拉亚火山附近的避难所联通了？
怪了……
肖恩本以为有关邪神高訽的事情还要等自己层次更高了才会再接触，没想到，和对方相关的力量竟然率先找上了坎十四所在的避难所。
“你的意思是避难所最深层被某人打开了？还是那东西自己钻出来了？”肖恩问道。
胖达困惑地摇摇头：“这我不太清楚，但能够打开最深层的所长早就死了，避难所里没人可以打开才对。”
“在那之前，避难所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又或者，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人进入避难所？”
“印象中没有，避难所很封闭，而且周围没什么城邦或者部落……”
“怪了……”
正询问着胖达更多的细节，突然，肖恩感觉自己放在别墅外围的幻象被人触碰了一下。
这是他留下的联络方式，知道的人很少。
让胖达先在实验室休息一会，肖恩走上去，不一会儿，来客就出现在了面前。
是白叶。
和自己真正欢愉了一夜的公主殿下再现身，肖恩习惯性地就要开几句玩笑。
不过，没等他开口，白叶就率先严肃道：“大哥可能要行动了。”
“白战要动手了？”肖恩来了兴致。
白叶的表情有稍许疑惑：“但是，很不对劲……”
“怎么回事？”肖恩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白叶皱着眉头：“大哥组织了一场朝会，在父皇现身后，他提出了一个政策……是多年前被许多官员和皇叔劝阻父皇不要继续的政策。”
“政策？”肖恩蹙紧了眉头。
“准确来说不是政策，而是一项工程。”白叶的眼神有些诡异，“开国者雕像。”
“雕像？”肖恩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叶点点头：“多年前，父皇的伤势已经开始爆发，也不知道是谁的建议，他决定建立一尊雕像……开国者雕像，当然就是他本人了。”
“但是，雕像过于庞大，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帝国正处于高速发展的时期，这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在许多官员和皇叔的反对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大哥却突然再次提了出来……他说，前线的士兵们正在战斗，帝都应当给他们更多的信心，比如……重新建立开国者雕像。”
哪怕是个热爱享受的人，肖恩也只觉一股子荒谬之感升起来。
不管咋样，好歹打仗呢，一国之君现在干这个？
更荒谬的还在后头。
白叶的眼神几乎难以描述。
“父皇……直接同意了，工程马上就要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