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音昏昏沉沉地睡着,明明是最炎热的六月天,她却感觉像是在过冬一样。梦里光怪陆离的画面蜂拥而至,她像是做了一场极度疲倦的梦,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直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衡音,衡音……”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就见泽越带着血痕的面容出现在面前,神情焦灼地唤着她。
“终于醒了,来,吃了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泽越从医药包里取出退烧和消炎药,喂她吃下。
衡音吃下药,清醒了几分,挣扎着起身,这才发现泽越带着一背包的物资回来,还在岩洞内用石头垒了一个篝火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的干木材,生起了小篝火,驱散着洞里的阴寒之气。
“泽越。”她伸手摸着他脸上的血痕,明明出去的时候还没有的。
泽越微微偏过脸,不肯让她碰触,垂眼低哑说道:“没事,出去时被树枝剐蹭了一下。”
衡音眼睛湿漉漉的,往他身边凑了凑,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感觉比出去时还要浓郁,顿时眼睛一红,哽咽道:“你把伤口处理一下,不然会发炎感染的。”
“嗯。”泽越也正有此意。他找到车辆,拿了物资包就急着回来,一刻钟都不敢耽误,根本就没有时间处理伤口,现在衡音吃了药,岩洞内生了火,他们拿到了最重要的药品和食物,剩下的就是处理伤口,等待救援了。
如果救援一直不来,那他就准备单枪匹马地带衡音出去。
只是牢山这一带,滑坡加上地震,情况复杂,得徐徐图之。
“背包里有食物和水,要是觉得饼干太冷太硬,你放在火堆上烤一烤。”泽越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子,将她的裤腿卷起来,查看着她的腿伤。
衡音小脸一红,对方已经皱着眉,捏着她摔的青紫的小腿:“好像骨折了,我给你固定一下,在救援来临之前,不要走路。”
“好。”
泽越去找来几根树枝,用绷带将她的腿简单固定住,帮她处理完伤口,这才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衡音见他走到一边脱下t恤,露出精壮结实的后背,后背已经血肉模糊,几乎找不到一片完整的肌肤,顿时眼圈一红。
“我帮你。”
泽越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后背的伤口他确实没办法处理:“麻烦了。”
衡音找出消毒水和绷带,忍着眼泪,帮他处理着伤口,见他身体紧绷,哽咽道:“是不是很疼?”
“不疼。”泽越低声说道,按照他前世的经历来说,他生平受过的大伤小伤不计其数,这点微末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只是看起来比较恐怖而已。
“怎么可能不疼,这伤口像是被重物砸的,外伤倒是其次,还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内伤。”衡音说着眼泪“啪叽”地往下掉。
这伤口形状大小不一,明显是受到了多重创伤,不用想,她都知道他有多疼,反观她自己,除了腿好像摔骨折了,旁的是一点伤都没有。
想必摔下来的时候,泽越用身体护住了她,只是她这个倒霉催的,自己摔骨折了。
“用哪种药啊?”
“跌打药,先随便擦一擦,等我们出去再仔细处理。”
衡音点了点头:“那你记得要吃消炎药,免得伤口感染,我记得医药包里有姐姐给我的特效药,有预防伤口感染的,也有预感病毒的。”
衡音说着去医药包里找出特效药来,递给他。
泽越点头,吃了药,查看了一下药包里的特效药,眼眸微深,以秋长歌的性格,不会做无用功,既然出行前就给衡音备好了特效药,说明这种暴雨天灾只是前奏,极有可能暴雨之后会爆发病毒瘟疫。
这么看来,长河慈善首批捐赠十个亿,就说得通了,暴雨天灾只要转移迅速,是不会死人的,但是瘟疫病毒能死无数人。
他曾经亲眼见证过尸骨遍野的人间炼狱。
“泽教授,你饿不饿,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吧。”衡音从背包里翻找出巧克力和牛肉,递给他。
两人坐在小火堆边,烤着火,吃着干粮补充体力,只见洞口外天光黯淡,雨水一点点地渗进来,洞穴低处还有积水,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衡音打了一个寒颤,双手抱肩,往泽越身边靠了靠,问道:“泽越,你说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泽越将外套盖在她身上,低声说道:“会的。如果没有人来,我就背你出牢山。”
衡音甜甜一笑,小脑袋靠在他的膝盖上,说道:“好呀。”
泽越身体僵硬了几分,见她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不敢动弹,轻轻将外套盖在她身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睡吧,睡醒了,救援队伍应该就到了。
西南军区派出的一队救援队天亮之后就抵达了牢山一带,见山体崩塌,多条道路被埋,将消息发回总部指挥部。
牢山发生了4级地震,加上暴雨滑坡,受灾情况非常严重,万幸的是这一带人烟稀少,附近的村落百姓早早就转移走了,但是如果有车辆走国道进锦城,那么遇到这种情况,就是九死一生。
“队长,指挥部发来了指令,进山寻人。你说这大明星和那个泽教授也真的不怕死,别人都是逃难似的逃到北方去,他们俩倒好,一直往风暴区钻。”
“多做事,少废话。”
“是,队长。”
负责此次救援的还是之前去古镇的五人小分队,指挥部派他们过来也正是因为他们之前跟衡音、泽越有过接触。
小分队也没有想到,回到指挥部,刚执行了一天救援任务,又被派到了牢山来。
“队长,查到监控了,昨天傍晚他们下了高速,按照车辆行驶的速度,夜里10点正好到牢山一带,遇到了滑坡和地震。”负责监察的队员核实完信息,汇报道。
五人沉默,看着已经被震的面目全非的牢山,就差要宣告这两人死亡了。
失联,时间、车辆全都对的上,存活的几率千万分之一吧。
“没有见到车辆,不要下结论,指挥部那边高度重视他们的生命安全,无论如何先搜山吧。”队长看了一眼暴雨中的牢山,面色凝重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不好交代。
“今天可能还有余震,加上发生过滑坡,极有可能二次滑坡,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存活下来?”
这种情况,他们进山搜山,估计也难以改变结局。
队长斩钉截铁地说道:“进,我们不进山,等到了下午,秋长歌和傅先生就要进山了。”
队员们脸色一变,那还是他们进山搜寻吧,虽说危险,但是总比让秋老师和傅先生涉险的好,他们以前执行的任务哪一次不危险?
“队长,我模拟出了地震前的牢山地形,然后对比地震后山体变化,大致圈出了一个范围。原本的道路因为地震改道,极有可能沉进了山体腹地里。”负责监察的队员标出红色的区域,“这一片最有可能。”
五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直接进山搜山。
暴雨冲刷掉所有的痕迹,五人带着搜查设备,一路搜寻着生命迹象。路上遇到了几辆被毁的车辆,里面的人早就失去了生命特征,越往下搜,五人的心就越发沉重。
牢山这一带由于地势限制,高铁和高速不走这一带,进出只有一条国道和几条公路,以往国道和公路的车流量都是极少的,但是总还是有那么少数车辆走这条线路,在这种天气里,遇到滑坡和地震,便一脚踏进了阎王爷的鬼门关。
“队长,前面就是沉陷区了。”
众人看着眼前塌陷的山体腹地,陷入了沉默。
“队长,有车辆痕迹,有车冲进去了。”勘察的队员查看着地上碎裂的后视镜,以及深深的车辙印,起身飞快说道。
“进。”
五人对视一眼,做好安全措施,直接就下到了山体塌陷的沉降区。
沉降区内部错综复杂,五人小队小心谨慎地搜寻着,仪器闪烁出耀眼的红光。
“侦查到热源,前方500米处。”
众人大喜,顺着侦查到的方向,小心地移动,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抵达热源点,只见一辆黑色的路虎车悬挂在峭壁的老树上,摇摇欲坠,车头都烧的冒烟。
仪器侦查到的热源就来自于此。
“找到了,是他们的车辆。”队员大喜,车牌对的上,是衡音和泽越的车。
“队长,距离太远了,我们下不去,就算下去了,老树估计也无法在承受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极有可能连人带车一起坠毁。”
“这车摇摇欲坠,就算我们请求支援,估计也撑不到那个时候。一个余震过来,这车就没了。”
说话间众人只觉得天地一震,脑袋发晕。
“小心。”
“老五,你真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五人脸色都隐隐难看起来,只见刚才的小余震过去,峭壁上的老树的断裂口又大了几分,路虎车整个车头都向下,犹如在空中荡秋千一样,荡来荡去。
原本就营救困难,现在简直是地狱开局。
“队,队长,车里好像没有生命体征。”
小五看着侦查仪器,结巴地说道。
众人呼吸一滞,气氛越发沉重起来,想起在古镇上遇到的衡音和泽越,衡音和电视上表现的一样,又甜又可爱,本人特别有礼貌,一点明星架子都没有,犹如邻家妹妹一样亲和,至于那位泽教授,他们回来上报,甚至想将他招揽进西南军区。
如今两个人死在山体沉陷区,他们要如何跟秋老师和傅先生交代?又如何告诉网友们?
队长皱眉看着摇摇欲坠的黑色路虎车,说道:“我下去,你们在上面接应。”
“队长,我下去。”
“我下去!”
队长冷冷扫了一眼自告奋勇的年轻队员,说道:“服从命令。”
四人眼圈微红,没有说话,沉默地去做安全措施。
“队长,小心。”
四人将绳索放下去,看着郝队贴着峭壁下到车辆平行的位置,麻烦的是,这车辆是半悬空在老树上,既不贴着峭壁,也不贴着树根,郝队要是进车里,必须通过老树的树干,那树干已经断裂了一大半,随时都可能断掉。
谁也不知道这树干还能承受多大的重量。
四人眼睁睁地看着队长攀上老树,顺着树干往路虎车爬去,老树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路虎车越发摇摇欲坠。
“不好,树要断了。”
“草,我下去接应队长。”
“你下去就是送死,不仅你死,还要害死队长。”
四人脸色铁青,眼看着老树要断裂,路虎车要坠崖,队长要连同老树根一起坠崖,束手无策时,一道沉稳沙哑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四人瞳孔一缩,飞快回头,只见高大英俊的泽教授,一身酷黑的登山服,脸上的血痕战损更加增添男性魅力,他背着一人,那人脚上绑着绷带,小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是衡音是谁。
四人又惊又喜,喜的是他们俩竟然没事,惊的是此刻他们队长一只脚踩进鬼门关了。
“泽教授,衡音,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队伍里最活泼的小五惊喜地问道。
车子都要坠崖了,他们竟然没事?
“说来话长。”泽越将衡音放在一边,见他们神情凝重地看向崖底,走过来一看,就见之前救援他们的郝队此刻吊在即将断裂的老树上,而黑色路虎车也在余震中摇摇欲坠。
泽越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怕是西南军区派这五人小分队来营救他们,这五人到了山体沉陷区,以为他们还在车里,这才冒险下去一探究竟。
“泽越,发生什么了?”衡音单腿跳着过来,看清峭壁下面的情况,脸色一变,急急说道,“是郝队,他不会以为我们在车里吧?”
救援小分队一脸沉重,没错,他们真的以为这两人已经凶多吉少。
泽越将她抱起来,抱到一边坐好:“我下去救他上来,你坐着别动。”
衡音小脸一白,死死地攥住他的胳膊,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希望泽越冒险,但是也不希望郝队出事,她都不知道,车辆一直吊在悬崖上,早知道,她是不会让泽越冒险去车里拿药品和物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