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在村口降落的时候,夜色已经沉的不能再沉。
村口的大灯开着,不少村民们端着碗筷蹲在村口,听见直升机的声音,欢喜地叫道:“回来了,回来了。”
等了一天的领导们闻言大喜,站起身来,翘首以盼,见直升机回来,降落在村口,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下来,险些欢喜地泪奔。
就这一天,上面不知道打了多少电话问情况,上面的压力给到他们,他们也很无奈,只得给直升机驾驶员打电话,但是只知道他们下了崖底,其他的一概不知。
那种深山老林的崖底,也不知道有多少迷障和毒虫猛兽,也没有信号,基本等于失联状态,就这样忧心忡忡地干等着,这一天简直度日如年,万幸,万幸人没事,平安地回来了。
领导们连忙接人的接人,打电话汇报的汇报,一边让聚集的村民们都回去,一边去接傅怀瑾和秋长歌。
村民们哪里肯走,都知道李大壮今天又要坐直升机去寻找神仙地,端着碗筷,饭都不吃了,围过来问李大壮。
长歌和傅怀瑾直接回了民宿。
长歌累到极致,一个字都不想说,傅怀瑾也没有精力做晚饭,将长歌的口味告诉了民宿老板,让老板做一顿晚饭。
如此闹哄哄的,两个特派员见这些省市的领导围着傅先生,七嘴八舌地问着,脸黑如铁,上前说道:“傅先生,这里交给我们,您先上楼去休息,有事情喊我们。”
秋长歌已经冷着脸上楼了,唯有傅先生还耐着性子回答这些人的问题。做人有时候还得像秋小姐那样,该冷的时候就冷,不然苦的就是自己。
傅先生就是脾气太温和了点。
傅怀瑾点头:“那这里就麻烦你们了。我上去看看长歌,帮她处理一下伤口。”
傅怀瑾一走,两个特派员便冷着脸站在楼梯上,谁都不准上楼,一问三不知。
等了一天的省市领导们险些哭了。
这两位,简直是黑脸门神啊。
他们只是想知道崖底的情况,是不是真的有道门正统,也想知道傅怀瑾和秋长歌的伤势好汇报工作。
好在下崖底的还有三人。
三人将一路的情况汇报,只是说到崖底的情况时,就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从何说起,感觉似梦似幻,而且秋长歌说的那些神秘玄乎,傅怀瑾又拜托过他们,于是给省市的领导都说迷糊了。
“领导,具体的情况可能只有秋小姐才说得清。我们下崖底的时候是看到道门遗址了,但是上来的时候再看去就没了,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
“那要是让你们再去一次,你们认识路吗?”
三人笑容僵住,努力回想去的路线,结果发现所有的路线都是秋长歌安排的,深山老林里,根本就没有路,全是树,也没有参照物,唯一知道地点的大概就是直升机的驾驶员了,但是那是傅先生的人。
而且他们总觉得就算再去,也未必真的能再次看到那样震撼的画面。这件事情原本就很玄乎,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
省市的领导拍着大腿,完犊子,简直就是深山藏宝,但是无人识路啊。
长歌掌心的血泡被磨破,一片血肉模糊,虽然上了药,但是不能碰水。
酷暑的季节,就算山里荫凉,这一趟出去依旧出了汗。
她举着两只包的如同粽子的手,艰难地解开衣服,躺进浴缸里,泡着热水澡,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我帮你。”傅怀瑾见她有些颓然地靠在浴缸里,长发随意地散落在地上,小脸恹恹的,透着一股厌世冷漠的美,在门口站了半天,忍不住进来。
“手不能碰水,夏天伤口碰水容易化脓,而且你过几天还有一个生日会,还能谈古琴吗?”傅怀瑾说着,将她丝绸般华丽的长发捡起来,声音隐隐懊恼,“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发现你手受伤了。”
长歌闻言低低一笑:“你早点发现的话,是能背我还是我不用继续爬藤蔓?傅怀瑾,你总不能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你的负担,我可以独立行走。”
傅怀瑾眼眸触动,哑声道:“我只是见不得你受伤。”
长歌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他靠过来,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说道:“那未来几天,只能麻烦傅医生帮我这个病患洗澡啦。”
傅怀瑾被她亲了一下,心口发软,目光幽深地回吻,许久,哑声道:“岁月长,以后可以一直帮你洗澡。”
长歌脸颊燥热,觉得这个话题十分的危险,她一定是被浴室里的热气冲昏了脑袋,变成了恋爱脑。
她清了清嗓子,问道:“道门遗址的事情必然会传到上面的耳朵,而且青市这边的人也不好打发,你打算怎么做?”
既是发现了那样令人震撼的遗址,看青市领导们围着傅怀瑾的架势,想必是想跟隔壁省市争一争道门正统这件事情的,眼红隔壁省市的旅游收入,人之常情。
“这事我会跟上面说是海市蜃楼,如此解释最好,就算他们派人再下崖底,应该也是发现不了其中的玄妙的。”傅怀瑾目光陡然幽深起来。
长歌点头,道门的玄妙她都无法勘破,何况是末法时代的这些人。道门本就不该现世,也无法现世。
“是我们考虑不周,不该带那么多外人进入,我没有想到,知鹤观竟然完好无损。”
她以为,那里经过地势大变,已然是一片废墟遗址。
傅怀瑾轻轻摩挲着她的发丝,亲昵地说道:“无妨,长歌,你都没有问我,是否找到了师祖留给我的东西。”
她一点都不关心禁术的渡化之法吗?
长歌讶然,抬眼看他:“你找到了?”
傅怀瑾点头,师祖留给他的不是物品,是一段尘封的记忆,就在他撞响道钟的时候,那道记忆就如同灰尘落在了他心头,他也是回到民宿,才惊觉自己脑海中多了一段幼年时的记忆。
记忆本就存在于他的脑海中,但是当时遗忘,如今被记起。
那应当是他初初上知鹤观,拜在寻鹤道人门下不久,那时他堪堪只有五六岁,还是一个小道童,整日跟在师祖身边,听师祖布施讲道,一遍遍地陪着师祖爬山。
师祖说,人的一生就如同登山,有人上山,有人下山,可无论是上山还是下山,山顶和山底并无不同,但是沿途的风景却大有不同,人生的体验才是最重要的。
那时他年纪小,并不太懂师祖所言,不过在途中摘了一把野果子,用山里的溪水清洗了递给师祖,两人坐在山涧的溪石上吃着野果子。
师祖那日心情极好,与他说到了很久远的一桩事情。
“修道之人跟普通人也并无太多不同,当年以始祖之法,高祖之能,都无法避开身死道消的命运,人呀,早晚都如山间凋零的叶,青衣以后要随心而活。”
他那时啃着野果子,觉得山间的果子很是清甜,睁着乌黑的眼睛,点头说道:“那我以后便一直陪着师祖。可是师兄说,始祖成就圣人,已经脱离三界去了。”
师祖慈爱地摸着他的脑袋,说道:“那不过是道门众人美好的期盼罢了。始祖为高祖皇帝续命,死在那座深深的帝宫里了。那里是全天下最黑暗的地方,小青衣,你长大了莫要去那个地方。
整个道门都填补不了人心的黑暗。”
他点了点头,啃完了一颗野果子,问道:“始祖为何要为高祖皇帝续命?又为何会死呢?”
师祖低低叹息:“因为道门禁术,以命换命,需要的是以己命换对方的命,若是有一人心生迟疑,禁术便会失败。
这门禁术也被始祖称为,情人祭。
也许年少时,他们都能为对方而死,可后来,渐渐在尘世间走散,只剩下一声叹息。”
那时候他还不懂情,如今想来,始祖和高祖之间也许有一段令人惋惜的往事。
傅怀瑾蹲下身子,与长歌平视,低声说道:“道门禁术,也叫情人祭。师祖留给我的只有这一段记忆,并未明说渡化之法,不过,长歌,我们顺其自然就好。”
情人祭,唯有为对方而死的情人方能渡化。普天之下,懂道门禁术,又恰是情人,又拥有无量功德的,条件苛刻至极,千百年道门禁术第一次使用是始祖和高祖,第二次便是他和长歌。
他以前不懂这禁术是情人祭,所以十世轮回,禁术也未真正成功,因为长歌前世所爱之人并非是他。
一思及此,傅怀瑾内心隐隐酸涩,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摸着她的发丝,哑声说道:“山里夜里凉,泡澡的时间不宜太长,我抱你起来,等会吃点东西再睡。”
长歌点头,她双手不能碰水,便忍着羞涩任由他抱自己起来,擦干身体穿上睡衣。
“我帮你洗下头发。”傅怀瑾摸着她如丝绸般的长发,见她泡澡时出了汗,说道。
长歌点头,闭上眼睛,让他帮自己洗头发,傅怀瑾修长有力的手指穿梭在发间,力度不轻不重,舒服的她险些睡着。
半睡半醒间,长歌低低说道:“傅怀瑾,以后谁嫁给你一定会很幸福吧。”
他那样温柔的一个人,对谁都会宠上天。
傅怀瑾手上动作一顿,没有说话,见她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亲了亲她的额角,她大约没有见过之前的他。
那些年在知鹤观清修的日子里,师兄们说他是天底下最温柔又最冷漠的人,言辞温柔,心性却冷的如青山上的白雪,生来就是继承师祖衣钵的人。
若非是她,他不会入红尘,依旧是那个既温柔又冷漠的道门弟子。
长歌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傅怀瑾帮她吹干了头发,抱到了床上,一碰到柔软的床,意识就昏昏沉沉,睡着之前隐约记得她忘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安顿好长歌,傅怀瑾自己也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下楼时,省市的领导们都还没有走,两个特派员守在楼梯,谁都不准上楼,就连住在民宿的几个游客也在客厅里打游戏。
傅怀瑾朝着两人点了点头,低声道谢:“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们,后面我们不会进山,你们这次的任务结束,可以回去了。”
两人点了点头,化明为暗。
他们是上面安排常年保护傅先生的人,这些年,就算是去战乱的第三世界国家,傅先生也没有向上面申请保护,他们都是暗中保护,唯独这一次走到了明面上来。
“那我们回去复命了,有事情您再联系上级。”
两人回去复命。
省市的领导们见两个黑面门神离开,全都松了一口气,这两人人高马大,眼神锐利,周身都是杀伐之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又是帝都来的,可算是将两人送走了。
傅怀瑾是下楼来取晚餐的,民宿老板已经做好了傅怀瑾要的晚餐,还切好了水果,见他下楼,连忙用托盘将晚餐摆好,问道:“傅先生,是在房间用餐还是在一楼客厅?”
傅怀瑾微微一笑:“多谢,在一楼用餐就好,长歌睡着了。晚点再吃。”
他还得处理后续的事情,不然这么多人守在民宿,必是会影响到长歌休息的。
“好嘞。”民宿老板笑呵呵地将晚餐摆在餐桌上,还特意摆了一瓶鲜花,点上了蜡烛。
经过这两天,他早就看清楚民宿里的食物链,他们都是听省市领导的,领导们听傅怀瑾的,傅怀瑾听秋长歌的,秋小姐才是食物链顶端。
傅怀瑾简单吃了点晚餐,见领导们望眼欲穿的模样,伸手示意他们稍等,然后走到庭院里打了一个电话,跟上面的人说了道门遗址的事情。
上面日理万机,对这种事情并不是很在意,就算是真的发现了一个数百年前的遗址,也不如去年长歌在沙漠里发现了一个古国文明来的震动。
这些事情对当下的国计民生影响不是很大,唯独对青市的影响有些大。不过一个地级市,影响不到帝都去。
傅怀瑾打完电话,省市的领导们就接到了电话,然后痛心疾首地挂了电话,纷纷来跟傅怀瑾告别。
“傅先生,我们就不打扰您和秋小姐休息了,五天后的生日会和后面的艺术展,有任何事情您直接跟我们联系,莫要客气啊。”
“对对对对,都到了我们青市,也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就别麻烦帝都那边的人了。”
众人微笑着,可求求这位大佬了,真是自带家当,一点都不麻烦他们,他们压力也是很大的。
傅怀瑾微笑点头,送他们出去。
众人一步三回头,垂头丧气地离开。
民宿老板见待了一天的领导们终于离开了,险些要放鞭炮,太难了!这一天,他和住宿的客人们简直度日如年啊。
“傅先生,后面几天领导们还过来吗?”
傅怀瑾笑道:“应当是不过来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民宿老板笑道:“不麻烦,不麻烦,您真是客气。不过我见领导们走的时候,有些欲言又止,道门遗址的事情后面怎么说?这事传的挺沸沸扬扬的。”
傅怀瑾:“只是山里的一两处废墟,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至于道门正统的事情都是网友以讹传讹的。这事应当会不了了之。”
这件事情他已经打电话解决了,这里还是会回归平静。
民宿老板闻言失望,看来这里不会被规划成景区了,不过也好,不影响民宿成为了网红民宿,以后有钱赚,日子还清净。
不然省市的领导们天天来,他一个屁民,真的扛不住啊。
民宿的其他客人见状围上来,兴奋地问道:“傅先生,怎么没看到秋小姐?”
“傅先生,你们来这里是旅游散心的吗?网友们都说秋老师来山里是找宝贝的,现在网上都传疯了。这里都成网红地了。”
“对对对,我今天从市里回来的时候,路上都有路障,不准人过来,我们还是出示了民宿的住宿凭证才放我们进来的。”
傅怀瑾闻言错愕,看来市里的压力很大,竟然都设了路障。不过以长歌的国民度和热度,确实要谨慎一点,不然这里就要人满为患了。
“长歌在楼上睡觉,我们只是过来旅游散心的,不是什么寻宝。山里只是有一两处废墟遗迹,辛苦网友们脑补了。”傅怀瑾风趣地说道。
“至于路障,可能是怕大批旅游特种兵抵达,影响村民的生活,过几天应该就会撤掉了。”
众人被他如沐春风的气质愉悦到了,内心的小人疯狂尖叫。正主亲自发糖耶。
傅先生真的又帅又风趣又温柔,难怪民国女神秋长歌会选择他耶。
“傅先生,有人说您和秋老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网友们对你们简直是嗑生嗑死,我也是。”小情侣兴奋地打call,嘤嘤嘤,她磕的cp天天发糖,她都要磕疯了。
“对呀,你们真的好般配呀,看到你们,我又重新相信爱情了。”
“加油,你们一定要修成正果呀。”
傅先生温润一笑:“多谢。”
傅怀瑾没有在客厅停留太长时间,端了晚餐就上了三楼。
四名游客见他上楼了,这才想起好多事情都忘记问了,顿时懊恼的跺脚。
“该死,我明明收集了好多网友想问的问题,结果看到傅先生那张脸,全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金融男:“正常,我一个男人,看到傅医生那张脸,那气质,也会忘词,他谈吐真的让人很舒服。”
小情侣举手,弱弱说道:“其实好多网友想知道,秋长歌跟宋星河是不是真的在一起过!白月光cp让人意难平。不过他们要是见过傅先生,估计会分分钟爬墙吧。”
众人暗暗点头,什么白月光cp、破镜重圆cp,那是网友们都没有见过傅怀瑾,这样温润如玉的君子,很难不让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