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亭阳知道,孔元洲其实是将许多事,想的太过简单:“春闱他们不能,难道日后等你入仕,他们还不能吗?”
孔元洲沉默。
叹息一声,洛亭阳继续道:“倒不如先生先行一步。我信先生本领,还请先生带着今日所有的情绪离开洛家。若日后一举中第,在朝中有了自己的地位,方才回来帮我们洛家,也不过是先生一句话的事情,请先生思量。”
不管什么时候,洛亭阳总是能给孔元洲极大的尊重。
这也是孔元洲这样的性子,能一直留在洛家的原因之一。
孔元洲何尝不知,其实洛亭阳这话,也有哄着他的意思?
他眸色坚持:“待到那时,若许州城之中已没有了洛家呢?”
洛亭阳轻声一笑,反而自信:“我洛家在许州多年,还不至于连一年都撑不下去吧?何况先生即便此刻要留在洛家,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除了坚定的表情,还有更笃定的信念:“即便是我洛家当真出事,哪怕被抄家流放。我想在流放路上,也一定会收到先生的好消息,还我洛家一个清白,是吗?”
孔元洲皱眉,只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办法反驳洛亭阳。
洛亭阳却眼神越发逼人:“先生只需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孔元洲叹息,终究还是“屈服”于洛亭阳的这般眼神和态度:“是。”
洛亭阳点头,这次,连洛扶柳也点头了:“是了,有先生这心意,我们洛家还怕什么呢?先生只管去做,也好叫我们洛家安心才是。”
一切为了孔元洲好的事情,洛扶柳都会不自觉地去做。
哪怕她知道,可能从此往后,她和孔元洲之间都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连洛扶柳都是如此,孔元洲的心里其实也明白,他大约是留不下了的。
他的眼中有挣扎和难受:“我孔元洲,难道就不能同洛家共患难吗?”
洛亭阳终究起身,认真而又严肃地对孔元洲抱拳:“洛亭阳,多谢先生大义!还请先生即刻离开洛家,日后若洛家当真有难,只怕还要仰仗先生才是!”
这话,是让孔元洲再也没有了任何和洛亭阳争辩的理由。
他叹息一声,眼中满是苦笑:“洛亭阳啊洛亭阳,咱们二人虽不算是相交多年,但这些日子以来,我也知晓你同那些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不同。”
他在这房中,缓缓踱步:“你懂诗书,明道理。同我谈天论地,咱们相交甚欢。我将你视为知己,在此刻你洛家出事,你却要我一人独身离开?洛亭阳,你叫我如何是好?”
男人们之间的情感,或许就是如此简单又直白。
连韩映秋都有些被孔元洲而感动,她起身,也是认真地对孔元洲福了个礼:“多谢先生,这般与我夫君真心相交。但既是真心,也请先生听从夫君之意。日后我洛家,说不定还要仰仗先生,请先生离开,用心科考!”
洛扶柳同样起身,和韩映秋一般,对孔元洲行礼:“请先生离开。”
面对这三人如此请求,孔元洲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他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妥协:“好,好好好!我走,我走就是!但你们洛家也答应了我,一定要撑住!若日后洛家当真出事,我孔元洲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救你们。这是我答应你们的,你们一定要等我!”
话已说到此,不必再多言。
孔元洲只深深地看了一眼洛扶柳,而后便转身离去收拾东西。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洛扶柳刘低头,轻叹一声:“亭阳,这次我们洛家,是不是又糟了大难了?”
洛亭阳没有说话,洛扶柳的心里,却有些害怕:“那洪家可不是好招惹的。我们年轻是无妨,可你爹娘该怎么办?”
洛亭阳叹息一声,看向了韩映秋:“不追是月遥的弟弟,我不可能将他交出去的。”
是了,洛亭阳是早就知道这事儿。
洛扶柳是万没有想到,她惊诧地看向了洛亭阳:“你说什么?!他是苏家的孩子?怎么可能?!”
洛亭阳点头:“他是月遥的弟弟,是岳父大人养在洪州城里头的外室生的孩子。后来他们沦落风尘,我无意间知晓,便将他从洪州城带了过来。我没想过他会和洪家牵扯上关系,但若将他交给洪杨,只怕还不如叫他去死。二姐,我们洛家不能做那样的事情。”
到此,韩映秋的心里仍有些忐忑。
但洛扶柳的目光,却也坚定了下来:“不错。当日虽是苏家为了寻求帮忙,才和咱们结亲。但月遥这三年在洛家也是尽心尽力,她的双面织绣,为咱们洛家得了多少的荣耀?如今苏家落魄,咱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不追既然是苏家的孩子,咱们自然不能交出去让他被糟蹋!”
从前还是苏月遥的时候,她怎么竟就没有察觉,洛家都是如此有情有义之人呢?
明明以为在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后,她会更理智和冷静。
但还是觉得眼眶微红了几分,韩映秋低头,轻声道:“谢谢。”
洛扶柳没听清:“三弟妹说什么?”
韩映秋摇头:\"我说,也许事情未必会到最糟糕的那一步。洪家在许州城行事,是处处在大家的眼皮底下的。他们若要做的太过,总要为还在京中的后辈着想。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总有法子的。\"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洪家都没有什么动作。
孔元洲是在说完那话的第三日就离开了洛家,洛扶柳整日里也安静了下来。
许州城的一切,都仿佛在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夏末之时,韩师爷也回到了韩府之中。知晓了韩英秀的事情,他是气都不打一处来。
周家不死心,还想将孩子夺回来。可如今韩府有韩师爷坐镇,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做些什么的。
韩师爷给孩子起名“韩玉”,竟是连周这个姓氏都没有给孩子,足以见得韩家的态度。
韩玉满月的前一日,也是龙安荣来信的日子。他说他快到京中,听闻了洪家的事情,说若洛家撑不住,只管拿出他的名号来对洪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