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这样,心心念念放不下周遭疾苦,想要人好为得尽心尽力,但却又担不起不好的结局,你的仁慈跟良善都是大伤,我有时候宁可你绝情一些,这样,起码在见到残破局面之时,能从容一些,……但是……”杨戬低着头,慢慢地说,“有情皆苦,有情皆苦,清流,我爱你有情,我也怕你有情,你不了解没关系,只需要知道,我是会在你身边,从生至死,天命许我在你身边便罢,许我拥有你便罢,若不然……”
我低垂双眸,明显地看到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杀气。
“罢了,你是不爱听这些吧,”他住了口,喃喃地,“我只是不想你痛苦而已……往日在终南山上,我时常去看你,你却总是对我避而不见,清流,你表面虽冷,却只会爱人,但你唯独躲我,你躲我的心却是从何而来,你可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心头发颤,我急着打断他的话,一边忙着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可他握的如此紧,我用力不及,竟未能抽出。
他抬起头,看着我微笑,笑容竟是前所未有的无害。
我隐约觉得脸上发烧,不由躲开他的笑。
“你又怕什么?”他问。
“我没有!”我颤声回答。
“你的手很热。”
“那是天热。”
“清流……”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惊惶看他。
“清流,清流,清流……”目光迷乱,忽然低低地叫着,嘴唇蹭上我的手。
“你又疯什么!杨戬!”我大惊,恐怕他一时故态萌生。怒喝一声,向后退了退,总算将手抽出。
“啊……哈……”他蓦地醒过来,一怔之下,双眸恢复原先清明,自嘲般地一笑:“你总是有本领叫我在你面前失态,为何,为何。”
“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是你自己有心魔。”我望着他。
“心魔?”他似乎不解。
我逼自己不去看他面色。保持平稳声调说:“杨戬,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日后,好自为之吧。”
我不大想跟他再计较下去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
或者是因为这两天的相处,或者是看到他身上有着跟那个霸道地灵魂不大一样的东西。
或者是不想这种尴尬的局面再无休止地撑下去。
而说出这句话,便已经是我的极限。
以他的聪明,当了解。
果然他说:“当初你叫我去对上通天,说是我若赢了,便撂下我以前所作所为。可是我有辱使命,你还能原谅我么。”
“够了。”我皱着眉说。
“那个人,伤过你吧,清流?”他又说。
“杨戬!”我提高声音。
他提起的这个名字跟这个“伤”字,揭鳞般地让我觉得痛。
“果然是伤你非轻?”
连心尖都抖了一下,我咬紧牙关。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他念了一句,说,“清流。你劝我的时候,可不可以也劝一下你自己?”
他的声音淡淡地,似乎还带着一丝的怜悯。
“够——了!”我听得刺耳,于痛里暴怒起来,蓦地抬头怒视他,边说:“我不是在劝你。这句话你权当没听见,我很累,现在要休息,请你出去。”
杨戬缓缓起身,低头玩弄腰间佩玉,眼角银光一抹:“你睡就是,我就守在这里,绝对不会碰你一个手指头。”
“不需要!”我扭过头,“有你在,我会做噩梦。”
“绝对不会。我敢打赌。”他笑着瞥过来。
“打赌?你还输得没够?败军之将,犹敢言勇。”我讥诮地看他。
“我这叫做愈挫愈勇,是很宝贵地精神。”他笑着说。然后却不再看我,转过身走到窗边,慢慢地坐在了桌子旁,月白的道袍逶迤在地,宛如一朵盛放的莲花。
“是很宝贵,这天底下也只有你一个人有这精神了。”我收回目光,说道。
“你很少夸奖我。多谢。”他笑意吟吟地回答。
我无语,看他当真是铁了心要在这了。冷哼一声,收腿上了床,倒身靠在床边上,双腿搭在一处,微微闭上眼睛想事情。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全然感觉不到还有第二人,我心头一动,微微地屏住呼吸细细去听,却听得他浅浅的呼吸声在响动,不由地放下心来,继续想我的心事。
比干身亡,苏妲己的愿望达成,一时该不会害什么人了吧……
忽然又想起杨戬方才的话,昨日种种,今日种种,连呼吸都是停滞片刻,不知不觉便攒紧了衣带。
“别想太多,要休息就要连脑袋也休息。”声音忽然静静响起。
我眉头一皱,睁开眼睛,隔着一丝床帐看过去,却只看到他的背影。
他又知道我在想事情?总是胡乱测度人心。
我一哼,懒得管他,却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样一来,脑袋反而清醒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埋在心底某个角落地一个人影慢慢地出现眼前,冲着我叫:“清流……”软软的童音。
却又有一双大手,拉住他的手:“我们回家去了。”
那粉粉的孩子便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下次我还来……”
我微笑以目相送,目光所及,却看到他肩头所带的亡灵引。
“啊……”我低低惊呼一声,睁开眼睛。
翻身下床,向着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我陪你。”杨戬自桌边站起身来,说。
本能地要冲口说“不”,一转眼看到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出了房门。
迎面看到正在院子里走动的流光,不知在做什么,正仰头看天,听见动静,便看了过来。
我站住脚,唤道:“流光。”
他神情忸怩,片刻却恢复正常,走到我身边,躬身问道:“清流大人,有何吩咐。”
我看着他,说:“我要去武成王府,你寻个人带我吧。”
流光看了我一眼,说道:“就让流光带大人去吧。”
“好的。”我无心计较这些,匆匆答应,补上一句,“要快。”
“是……”流光答应一声,忽然拱手,半跪下去,身形闪烁瞬间,已经变回黑麒麟的元身。
杨戬在一旁,此刻忽然发声说:“你早说,我便抱你去都行。”
我看他一眼,发现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不知道又生哪门子气,于是说:“那个就不劳烦了,我怕走到半路被雷劈。”
杨戬瞥着我:“哪个雷敢劈本大爷?”
“哈……”我一笑,“这倒也是哦,堂堂地天帝的侄子大人。”
“是外甥!而且,这不是重点。”他咬牙切齿地,脸色乌黑。
“哦……反正都是裙带之亲。”我见他恼,却很高兴。挑挑眉,不再看他,迈步上了黑麒麟,流光即刻低吼一声,宛如一道黑色光华,向着门口急速闪去。
“喂!流光,别把我的人拐跑了,你这个坏麒麟!跑的那么快是想怎样?”杨戬在身后说。
我理他才怪,微微一笑,俯身伸手,抱住流光的脖子,只听得耳畔风声呼呼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