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醉尘奇道:“如果每一次洗澡都用这么多的药材,会不会太浪费了?”
归幽子掩口一笑,然后才道:“这点师弟勿须担心,师父带你进岛之时是否见到这座海岛凭空出现?”
冷醉尘忙道:“对啊,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归幽子答道:“我门开派祖师爷天机子得道之前云游四方,探得这座灵气十足的仙岛,随后便住了下来潜心修习道法,以求飞升,那时祖师爷担心另有修道人上前打扰,耽误了羽化正途,便利用无上法力布下这无崖玄极大阵,将诺大一座岛屿隐匿起来,不为世人所察觉,你可以想象一下,要将这座方圆近万里的岛屿化于无形,这是何等的大神通。”
顿了一顿,她又接着说道:“后来无崖玄极大阵历经各代祖师不断完善,不仅可以隐藏此岛,还可将周围数万里的天地灵气聚集于此,岛上灵物自然生长极为快速,各代祖师又去神州大地移植了许多奇花灵药过来,现在岛上上千年的人参灵芝之类多不胜数,若是福缘深厚,就是上万年的灵药也可能撞见,更有一些异类吸天地灵气而得道化人,所以药材这些东西,在这座岛上是最不缺的。”
冷醉尘听到这里已有些不能自己,听归幽子如此一说,那随心居岂不是灵界之中家底极为殷实的宗门了么?
归幽子知他不熟地势,又继续说道:“海中物产富饶,加上人迹罕至,天材地宝比陆地上多了何止千倍,此岛周围海底的生物也得享无崖玄极大阵余泽,比别处的成长起来快得许多,我们如果需要什么可随意摘取,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担心。”
见冷醉尘没有接话,归幽子又笑道:“这座岛上,处处皆是仙缘,你闲暇时四处逛逛,说不定福缘深后能找到什么天材地宝,对你道基稳固,真元凝炼大有好处。不过你也不要什么都胡乱食用,可不是每样东西都是药材,也有的是毒物,剧毒之物倒还罢了,我们修道之人倒没多少畏惧,偏偏有的灵药灵气过于巨大,我担心你的身体无法承受,便有可能冲乱你的经脉,那可不妙。”
冷醉尘连忙应了,半晌之后方道:“师姐,难道这么大的一座海岛,就只有我们三个人么?”
归幽子淡笑道:“师尊之前共收徒五人,除我之外,大师兄归阳子正在岛上闭关,暂未出关,二师兄归云子、三师姐归月子和五师弟归星子均在外界云游历练,目前在岛上的,加上师尊只有我们四个人!”
冷醉尘没有听出来归幽子将那个“人”字念得要重一些,随即又问道:“那师父为何不多收几个徒弟,这么几个人不闲……太冷清了么?”
归幽子想了想才说道:“我宗收徒和别宗不同,全靠机缘,比如师父收你为徒就是因为天界降下青莲道光,如若不然师父他也不会离岛,所以你仙缘极妙。你说得也不错,我宗的确门徒凋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各代祖师都一心向道,平日无暇收徒,要知道收个徒弟不仅要看资质,还要看心性,师尊收徒六人,比之历代祖师算是广开山门了,我想祖师们都懒得收徒吧。”
“人虽然是少了一点,但也说不上冷清,你若潜心修道,一心飞升,时光即如流水,就不会觉得寂寞了,大师兄他就是这样,只求道法精进,不问世事,常常闭关修炼,他又何曾感觉到过什么叫寂寞?”
言语之余颇有些唏嘘感慨。
冷醉尘奇道:“若一心只求成仙,那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归幽子笑道:“我宗道法讲究随心自然,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
冷醉尘心头又起一念,立即问道:“师姐,我来之前去过玄心宗和无忧阁,我见这些宗门都是宫殿成群,修建得富丽堂皇,为何我们随心居只有竹房木屋,看上去……像山野小村一般?”
归幽子答道:“修炼一途求的是天道,而最合天道的就是自然,修道只观本心,得道不假外物,道法万千,重在修心,若假于物,便落了下乘,我们随心居虽然只有几处简陋的竹房木屋,但能将大道融于自然,与其他宗门自是不同。”
冷醉尘默然不语,心中似有所悟。
归幽子却又嘿的一笑道:“其实你也不要以为那几间竹房木屋看上去很寒酸,那可是费了几代祖师的心力至西昆仑碧雪峰砍来的南幽竹和雪铁木,功效类似千年玄冰,对修炼大有裨益,寻常小派就是得到一根两根也会奉若珍宝,也只有在我们随心居才会用它来建房造屋。”
冷醉尘闻言一怔,不能言语。
沐浴之后,冷醉尘感觉自己像变了一个人,身上的伤疤脱落了不少,精气十足,直想长啸一声。
穿上归幽子递来的道袍,再将长发挽起,扎个道髻,活脱脱一个清秀的小道士,看上去伶俐俊俏,十分乖巧。归幽子看在眼中,满脸含笑,心头也较欢喜。
归幽子又对冷醉尘说道:“今日你先休息,现在天时尚早,你四处走走吧,若是饿了就找些灵芝来吃,渴了就喝些泉水,晚上随便找间房屋睡觉就是,要做些什么明日师父会给你安排的。”
冷醉尘连忙应了,这才走出丹炉房,在林间闲逛起来。初时偶尔看到树根岩石上长着的灵芝茯苓之类的药材,冷醉尘心中不免欣喜,而且个个都有人头大小,看那样子起码都是两三百年以上的火候。
越到深处,奇物越多,间或还看到几片磨盘大小的灵芝,冷醉尘心头更是有些激动,但看多了之后也就见怪不怪了,不仅灵芝四处生长着,山林间还有不少的朱果仙豆,粒粒散发清新异香,不问可知都是宝贝。
冷醉尘看得多了心头也更加复杂,心想自己随便挖几株拿到人间去卖掉,逍遥一生恐怕都足够了。
这也多亏了随心居门人稀少,灵药用之不竭,自然就任其成长了,要是随心居如那紫阳宗、九幽城一般广开山门,收徒万千,恐怕这岛上的灵药再多也会被采摘殆尽。
冷醉尘饥饿之余随手摘些朱果吃掉,又或是挖黄精人参就泉水而咽,虽不如肉类味美,却别有一番甘甜滋味,而且越**神越好,他虽不懂得如何吸收这些植物的灵气,但药力散开来也颇为强劲,直吃得他浑身发热,丹田欲动,立即就地打坐运功,几个周天之后内力又是增添了不少。
其实冷醉尘自己也知道比起玄奥的道法,他所学的武功没有半点用处,但他现在也只懂这些在修道人眼中粗糙的炼气之法,反正能化开药力,又能强壮身体,何乐而不为?若是以后学到更妙的法门,这些寻常武功自然就会被淘汰了。
直至日落西山,冷醉尘才回到随心居,随便找了间竹屋进去。这些房屋的装饰都相差不多,说好听点是简单,说难听点就是简陋,一床一椅一案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冷醉尘合衣躺在竹窗上,不知是不是那些药草的缘故,他的精力异常充沛,眼睛虽然紧紧闭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头脑里面同样十分活跃,比初上玄心宗时还要激动半分。
又登仙境,再临道门,所求近在眼前,你叫他如何平静?
“哐当”几声脆响,饭菜已撒了一地,一个绿衣婢女连忙将之收拾干净,匆匆退出房门而去。
东海无忧阁一处内殿之中,装饰精巧,雅而不俗,窗外微风吹入渐生暖意,一派宁和景象。
殿内左侧立着一棵珊瑚架,架上放着一个方桌大小的巨蚌,蚌刻张开,里面一粒拳头大小的珍珠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将整个大殿都照得亮如白昼一般,文人凇此刻正神色平静的仰卧于一张珊瑚礁制成的躺椅上,借着珍珠发出的光亮细细阅读一本经书。
忽然一阵香气袭来,清风飘过,玉蓉俏生生的出现在躺椅旁。
文人凇含笑问道:“夫人此时还不入寝,是否思念夫君,孤枕难眠?”
玉蓉脸上一红,娇叱道:“几百岁了还老不正经!”
文人凇哈哈大笑几声,又道:“试问在你面前,这世间又有哪个男子能正经得起来?”
说罢站起身来,伸手将玉蓉揽入怀中,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这等闺房乐事自是旖旎。玉蓉脸上更加羞红,语音温柔:“我来找你可是有正经事的。”
文人凇笑道:“夫人有何事要与我商量,说来听听。”
玉蓉脸色一正,有些担忧的说道:“方才晴儿又把饭菜摔掉,她已有数日未进一粒了。”
文人凇淡淡道:“无妨,以她如今的修为就算饿个十天半月的也不会有什么事,等她饿极了自然会吃。”
玉蓉接道:“这点我当然知晓,但她心绪不宁,又无心修炼,我担心一直这样下去她会道基不稳,有损她的修行。”
文人凇沉吟片刻,半晌方道:“修炼之时心绪不宁才会走火入魔,她这样倒没多大关系,就算伤及道基,到时去给她抓几只百年璇龟熬汤补补身子,再吃几颗凝气丹便无大碍,你勿须如此担心。”
说罢他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窗外的明月,不发一语。
一时之间,两人皆沉默下来,殿内静若太古。
过得片刻,玉蓉显是考量多次,方才开口道:“昨日你要将晴儿嫁于那冷醉尘是否临时起意?”
文人凇没有答话,反道:“怎么,你也认为冷醉尘是淫邪之徒?”
玉蓉又思量片刻,道:“这点我倒不这样认为,或许那只是无意间撞见,只不过昨日才是初见,不明他的心性,况且晴儿从未与他相处过,怎知他是否能与晴儿共携连理?是以我觉得这么匆忙决定似乎有些不妥。”
说这话时她已鼓足了勇气,只因她从未反对过文人凇的任何决定,不过现在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她也不得不据理力争一番。
文人凇对玉蓉的反对并没有半分指责,而是和颜悦色的说道:“冷醉尘是逍遥真人的徒弟,名师手下又岂会教出劣徒,那日归幽子曾告诉我逍遥真人此番收冷醉尘为徒乃是奉上天之诏,由此可想冷醉尘必非池中之物。你看他小小年纪就能使真元内敛,保灵气不泄,寻常幼童又哪能办到?你放心吧,将晴儿嫁予冷醉尘,断不会亏了晴儿。”
玉蓉立刻道:“我看那冷醉尘虽然乖巧伶俐,但煞气甚重,双手沾满血腥,绝非善予之辈,晴儿心纯如纸,未经世事,她可是我唯一的女儿,难道你就不怕……”
“好了!”
文人凇突然轻喝一声,玉蓉立时闭口不言,但眼中已有晶莹泪花。
稍过片刻,文人凇又叹了口气,温言道:“晴儿不仅是你的女儿,同样也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这个当爹的又怎会起心加害,误她终生,昨日匆忙决定,也并非没有原由。”
玉蓉闻言一愣,脸露疑惑之色,正准备开口询问,文人凇略一抬手,没有让玉蓉继续说下去。他抬头看了看文羡晴所在房屋的方向,这才徐徐说道:“我曾多次为寒儿起卦,算过她的运数,她命中带煞,此生劫难重重,若无煞气更重之人与她相冲相克,帮她挡去灾祸,今生恐怕难有善了之局……”
玉蓉脸上一惊,急道:“你是说晴儿此生多劫难?”
文人凇面有哀色,答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昨日见到冷醉尘便看过他的面相,他的运数我虽然看不透,但煞气确比晴儿更重,万丈红尘之中劫难重重,今生难过,这一点逍遥真人必定也是清楚的。若晴儿与冷醉尘结为夫妻,劫煞互冲,或能抵去灾祸,挡下劫难……”
文人凇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阴沉:“实际上,当时逍遥真人暗地传音于我,问我能否将晴儿许给冷醉尘,也不知他是否也是考虑这个缘由才做此安排……嘿,这位前辈的问询,和吩咐又有何区别……”
“是逍遥真人安排的?”玉蓉低声惊呼。
文人凇再次叹了一口气,道:“晴儿年纪还小,我不能护她一生,冷醉尘的心性我的确不明,但晴儿的性命更加重要,加上逍遥真人的传话,我才顺势而为。”
一颗泪珠从玉蓉脸上滑下,她颤声问道:“别无他法么?”
文人凇摇了摇头,道:“我暂时还未想到更好的办法,若是有其他办法我又何必同意逍遥真人这个决定,把晴儿的终生幸福拿来作赌……此事你莫要告知晴儿,以免她知道缘由后宁死也不嫁,我的话她还不敢违拗,等她气消了之后自然会听从的,你就放心吧。”
玉蓉脸有悲色,似是感觉有些寒冷,欺身依偎在文人凇怀里,低头细语道:“我苦命的晴儿……”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