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专门把这个叫作吴君的学生安排到了天津中学,好好进修一年再留美。
今年总体的招取情况非常不错,其中不少人是民国时期耳熟能详的行业名人。
比如胡刚复,中国近代物理学事业奠基人之一,在多所大学当过物理教授,培养了一大票第二代物理学家;
秉志,中国近代动物学家;
王长平,近代心理学家;
张廷金,我国无线电重要先驱……
还有很多。
其他的虽然名气不太大,但也都在民国时期的近代工业、教育、文化界中有一席之地。
等他们回来,差不多到了民国,那时候李谕就能与这些人一起大搞一番。
去年只选了七个留美,算是试行。但他们七个人非常争气,让美国教育当局不得不重视起了中国学生,并且准备逐年扩大招录名额。
名录公布出来后,李谕与唐国安为学生们举行了庆典。
唐国安很激动,大声说道:“诸位,我希望你们出去后,可以睁眼看清这个世界,学到洋人引以为傲的知识,将来报效国家!”
李谕则说:“四五年的留学,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但你们回来后,将会日月换新天。”
这时候所有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一点就燃,纷纷握拳表示一定奋而求学。aosu.org 流星小说网
在如今新学启蒙阶段就能经过层层筛选考取留美资格的人,水平不会差,唐国安对他们非常有信心,因为当年自己作为留美幼童出国时,可是啥都不知道。
李谕和唐国安准备过段时间带着这帮学生一起踏上赴美的轮船。
在这之前,两人顺便看了一下清华园的建设情况。
由于清华学校的资金来自美方,并且要接受美方监督,而一旦和外国人有牵扯,外务部就必须插手。
所以目前大清学部无法管辖清华学校,只能外务部派人参与。
外务部的人不懂教育,所以基本不会过问学校具体事宜。
只不过校舍这件事必须让外务部出个面。
从此时的角度看,清华园作为学校其实不算最好的选择,——因为这个地方在五环边上,距离京城太远了,最近的德胜门也离着七八公里。
后来民国初年有很多运动,北大的学生非常积极,反而没听见清华有什么动静,就是因为太远。
清华的学生听到消息再进城,连口热汤都喝不上。而且一般警察这时候都出动了,会在路上设卡,就算坐火车过来,出了火车站往往已经进不了城。
总之此时的北京城局限在二环以内,清华园简直称得上“教育孤岛”,肯定不如京城里面配套齐全,条件嘛,自然艰苦一点。
唐国安显然意识到了距离远的问题:“疏才兄弟,朝廷将这块地方拨给我们,总感觉像是让我们离京师远一点,你看京师大学堂就在城里。”
李谕说:“谁叫用的是美国庚子退款,朝廷脸上终究挂不住。”
李谕在园中转了一圈,又看到一墙之隔被焚毁的圆明园和近春园。
过去近春园与圆明园是一体,道光年间用墙隔成了两个园,这堵墙算救了清华园,让它免于火灾。
李谕继续说:“做学问就应该在象牙塔里,远离闹市,多清净,理工科学起来本来就复杂,要心静才行。你在美国待了那么久,他们有些学校同样远离市区不是?”
“疏才说的是,”唐国安说,“当年圆明园被焚,清华园整体没有受到太大破坏。不过咸丰帝时,拆了一些建筑,想要用于重修圆明园,只可惜未能完成,反倒让清华园受了二次损失。庚子年间,端郡王在这里面设坛邀请拳民,无端端又遭到三次冲击。”
端郡王载漪就是庚子国难的最终背锅侠。
李谕说:“无妨,整体轮廓还在,再重新修一点地上建筑就是,用不了半年就能完成。”
实话说现在的清华园面积不大,只有400亩左右,就是一个常规皇家园林大小(旁边的圆明园也差不多这么大)。而后世的清华大学有六七千亩,完全包住了清华园。
目前园内的建筑主要是工字厅,重修的难度不大,另外需要再于东面和北面修一些建筑楼作为教育及住宿用。
此时,那桐在听说李谕和唐国安在清华园后,也赶了过来,慢悠悠对他们两人说:“地方哪,就交给你们的学堂了。我已题好匾额,过几天做好了就安上。”
园内一共有两个写着“清华园”的匾额,一个是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前,咸丰写的,挂在工字厅大门上;另一个更出名的则在牌楼上,就是那桐题写。
其实李谕很想找个其他的大书法家写,能找的人有不少。不过现在清华园还属于皇家园林,那桐要题,没法阻拦。
那桐姓叶赫那拉,和慈禧算是同宗。但那桐与庆亲王奕劻属于一路货色,对他们而言捞钱最重要,掌权的姓爱新觉罗、叶赫那拉或者李王张刘陈,都不重要。
不久后,美国教育部的代表以及美国驻华公使柔克义来找他们一同商议建校后的章程。
美国对这所学校非常重视,毕竟老美的目标就是通过教育来影响中国的下一代,等这批人成长起来大概率会成为中流砥柱,只要他们亲美,对自己就有利。
柔克义不藏着掖着,在拟定的《管理学生规则》中明文规定:“学生不得加入政派、与闻政事”。
另外又详细制定了学制,清华的学制非常长,足足有八年。
然后还事无巨细地规定了如《教室规则》、《宿舍规则》,大到上课考试、小到洗脸吃饭、作息睡觉等等一切事务全都罗列出来;甚至还有每个人的“品行薄”,记录奖惩情况。
总之对学生的要求非常严格,很像美国的一些精英学校。
李谕和唐国安照单全收,反正是他们出钱,等过几年正常化运作起来,自然可以收回来。
而且留美是个超级大热门,为此挤破头的人数不胜数。进校也需要选拔,进了校虽然已经是一只脚踏入美国大学的校门,但每年还是有很多淘汰的。
总之清华学校从一开始就非常内卷,学生异常用功,风气上没有北大那么轻松。
但理工类嘛,也不能说这样没有好处。
制定完规章制度,李谕和唐国安然后又去联络建筑工匠,一切安排妥当花了不少天。
此时李谕才与唐国安准备与留美学生共同赴美。
李谕与唐国安先行来到天津,过几日学生们就会在这儿集合。
不过载振正好听说了留美一事,要与徐世昌一同参加出发典礼,没办法,李谕与唐国安只好等着。
载振与徐世昌刚刚得到朝廷调令,要去东三省考察日俄战争后的情况,然后重新设置三省巡抚以及一名总督。
也就是说,清廷的确在实质上收回了东三省,不仅国民高兴,官场更兴奋,因为多了几个高官的空缺。
徐世昌是北洋二把手,他对李谕同样颇为重视,作为北洋代表顺便露个相;一同过来赴宴的还有北洋专门管教育的段祺瑞。
几人共同在酒楼吃饭。
段祺瑞说:“帝师兄弟,我准备再派一批学生赴日留学,和你们就搭乘一艘船,路上你多多提点,此前吴佩孚、孙传芳他们那一批,对你可是赞不绝口。”
李谕笑道:“我尽力而为。”
喝了几杯茶后,段祺瑞又问向徐世昌:“菊人老师,听说朝廷要拿掉大帅兵权,可有此事?”
徐世昌沉默片刻说:“的确如此。不过大帅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只要我们在,北洋就在,大帅就在,你明白吗?”
“卑职明白!”段祺瑞说,“北洋六镇眼中只有大帅。”
“很好!”徐世昌说,“你如今督办陆军各军校,务必注意控制新进的年轻军官,不要让外人掺进来;另外,还要好好培养我们的力量,让北洋做到水泼不进。”
段祺瑞问道:“真要做到这种地步?”
徐世昌说:“朝廷既然夺大帅的兵权,自然是看中了我们北洋新军,你我早晚会被调离北洋。”
段祺瑞冷哼一声:“狡兔死,走狗烹!”
“所以大帅让我给你们带信儿,一定按照既定策略行事。”徐世昌说。
徐世昌预测得很准,段祺瑞不久后就会被调离北洋。
清廷眼馋各地新军,地方大臣练好了就想直接收为己用,真心太幼稚,还以为和清初一样,直接用汉人军队打仗。
不多时,载振来到屋中:“诸位已经到齐了。”
众人回道:“见过贝子爷。”
载振大大咧咧坐下:“疏才兄,学生们什么时候来全?”
“三日后就能到齐。”李谕说。
“就是说还能在天津再玩三天,”载振问向段祺瑞,“段将军,你们常在天津,这边又有什么新鲜东西了吗?”
段祺瑞说:“奥匈国租界的天仙园最近刚刚完成扩建,明天要举行盛大演出,谭鑫培等名角都会到场。”
载振家里有戏楼,无所谓地说:“我在京城就能听,还有别的吗?”
段祺瑞有些被问住,此时的他生活比较乏味,平日里信佛吃素,最多下下围棋,根本不懂如何伺候年轻王爷。
只能出门叫来天津巡警总办段芝贵,这家伙天天在街上乱转,啥都知道。
段芝贵早在等这个机会,表忠心道:“大人放心,我一定让贝子爷满意。”
他进屋对载振说:“贝子爷,白天的戏您见过,但天津还有晚上的戏。”
“晚上的戏?是什么?”载振疑惑道。
段芝贵神秘道:“天仙园晚上有年轻貌美的女伶登台唱戏。”
载振心里乐开了花,但嘴上还是说:“一会儿大伙一块去听戏。”
李谕可不想去,他们一开口自己就听明白啥意思,载振明摆着是让大家一起当他的挡箭牌。
不过大家不好驳他面子,只能暂时将就一下。
段芝贵号称“民国第一皮条客”,一招美人计玩得风生水起。
他提前跑到天仙园,找到当下天津第一名伶杨翠喜的义父杨茂亭。
这位杨翠喜姑娘以前与李叔同有一段非凡往事,不过刚擦起火花,李叔同就跑去了上海。
杨茂亭看到段芝贵穿着一身制服过来,连忙唯唯诺诺道:“大人,来快活?”
段芝贵跷着二郎腿说:“今晚有位大人物来你们天仙园,太后眼里的红人,你们知道怎么做吧?”
杨茂亭道:“希望大人明示。”
段芝贵说:“今晚让翠喜登台,该用的招都用上。”
杨茂亭说:“小的明白,但是……行里规矩,价钱得提前谈好。”
段芝贵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
“要得要得!”杨茂亭顿时喜笑颜开,“我这就去好好安排。”
十年前,他买下杨翠喜时只花了七八两,现在脱手就是一万两,简直赚翻。
夜晚,载振喝着醉醺醺来到天仙园,李谕、段祺瑞、徐世昌装作没事人一样跟着。
段芝贵早早包了场,让载振坐在中间。
杨翠喜化好妆登台,口中唱着《花田八错》,眼睛不断在载振身上流连。
以前登台唱戏的都是男人,杨翠喜算是第一批女伶。
载振顿时看得出了神,她哪见过这个!口中不断称赞:“还是女人最有媚态,好!好!好!”
李谕却困得一直打哈哈。
演出完毕,载振拉着段芝贵不断问此女的详细信息。
段芝贵神秘一笑:“大人请到卧房等候。”
载振会意,直接迈不动腿:“好极了!我一定保举你当黑龙江巡抚!”
段芝贵一听,眼睛里的光比载振还亮:“小人不胜惶恐!”
徐世昌等人则识趣地早早离开。
李谕也赶紧去找吕碧城,额,又得汇报一下,虽然还是什么都没做。
吕碧城笑道:“女伶登台,见过的人没几个,《花田八错》可好听?”
李谕乐道:“我哪懂京戏,但我却知道《花田错》。”
“有什么区别?”吕碧城不解。
李谕随口哼了几句王力宏的名曲。
吕碧城讶道:“这是什么唱腔?”
李谕哈哈大笑:“流行唱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