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奥尔科夫斯基的人生还是比较悲惨的,不过再过几年他就熬出头了。十月革命后,苏联对他的重视与日俱增,甚至举国为他办生日。
但关于火箭梦想,目前确确实实还只能是一个梦想。
李谕坐上前往比利时安特卫普的客轮,打开了索尔维与能斯特共同写给他的邀请函。
邀请函的名字是“澄清分子运动论若干当前问题的国际科学家会议”:
“……我们当前正处在对搭建了完整物质分子运动论的物理学基础,出现全盘再表述的关键时刻。
经典的牛顿力学似乎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光电效应与黑体辐射的问题一直萦绕在所有科学家的心头,不管如何努力都挥之不去。
不久前,有关比热问题的若干结论,也受到诸多测量的全盘否定。
各位都是物理学的优秀学者,必然明白这些都是触及了物理学核心、急需解决的问题。
特别说来,正如普朗克、李谕和爱因斯坦已经证明的,在他们称之为能量子学说之下,这些矛盾会神奇地消失。
但是这一诠释却和人们一直到现在还应用着的质点运动方程相去太远,以致于承认了它就不可避免地要重新表述我们以往的那些基本概念。
因此,我们认为召集对量子问题比较关心的科学家们当面交换看法,也许能够找到一种完美的解答……”aosu.org 流星小说网
邀请函的最后,是一众受邀科学家的名字,基本都是支持或者不怎么反对量子理论的人。
李谕读完后,合上邀请函,看来这次会议的主题离不开量子了。
话说如果不是搞了索尔维会议,索尔维的名声可能不会像现在这么大。
——估计不少人一直以为索尔维是个地点,实际上是一个人的名字。
索尔维是一位搞化工领域的比利时实业家,他创造的索尔维制碱法(也叫氨碱法)极大地提高了纯碱产量,价钱也更便宜。
纯碱就是苏打,即碳酸钠,化学课上讲过。这东西在进入工业革命,纺织等产业兴起后,需求量一直很大。
以前制造纯碱的路布兰制碱法有很大缺陷,直到索尔维搞出氨碱法,终于让纯碱工业化大批量成产。
此后侯德榜的联合制碱法,就是在索尔维制碱法的基础上改进而来。侯氏制碱法的反应原理与索尔维制碱法相同,只是原料来源和后续副产物处理不同。
总之,靠着氨碱法,索尔维发家致富,成了腰缠万贯的实业大亨。
他的财富应该比诺贝尔高不少。
索尔维虽然是个化学家,但也有个理论物理梦,对宇宙和引力有独特看法,还写了一本叫做《万有引力与物质》的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打算抢爱因斯坦的饭碗。
而一旦很有钱了,有些人就会开始求名。
因为对他们来说,钱已经只是个数字,没啥意义了。(就像那句某马姓大富豪的名言:我对钱不感兴趣!)
索尔维想设立奖金用来奖励科学家,但被诺贝尔抢先,再搞的话有点山寨之嫌。
正巧能斯特知晓索尔维的想法,便提议让他出资召开学术会议,把全欧洲物理学界的名家大腕儿全请来,好吃好喝地招待,然后大家就物理学的前沿问题畅所欲言。
能斯特甚至对索尔维特别声明:您也可以在大会上发言,讲述您的宇宙理论。
索尔维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和能斯特分工协作,进行会议举办的推进。能斯特负责找人和准备议题,毕竟他对科研圈子比较熟;索尔维负责出钱和总后勤。
能斯特是普鲁士科学院的院士,认识的人不少,首先找到了普朗克。他把最开始的会议草案给了普朗克,普朗克看后回复道:
“我在你的手稿纸边作了评注;此外请允许我再谈几点更一般性的看法。
如今大多数物理学家,包括你建议必须与会的一些人,并没有真正对量子问题感兴趣或者做深入研究。在你提到的所有那些人中间,我相信只有爱因斯坦、洛伦兹、维恩会对问题认真地感兴趣。
而且伱还忘了一位重要人物——李谕。
如果少了他,我想这届会议会少了许多权威性。
所以阁下千万不要忽视这份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但即便如此,能够邀请的人也实在太少。因此我建议延期开会,过一年或者两年,那时我们再进行审视,看现有理论中张开的裂口怎样发展。或许一些尚保持一段距离的人们也不得不参加进来。”
能斯特挺尊重普朗克的意见,拿给索尔维看后,索尔维却感觉没必要等,直接发出邀请函,自然也给李谕发了一份。
——
到达比利时安特卫普港时,迎接李谕的是爱因斯坦和另一位年纪不太大的中年人。
目前的爱因斯坦在其他大腕儿面前,还是个“小卡拉米”角色。
“东方的科学巨子李谕,我们又见面了!”爱因斯坦说道。
为了参加这次会议,他特意打理了自己的发型,人显得非常精神。
李谕同他握手道:“爱因斯坦先生,好久不见。”
爱因斯坦给他介绍了旁边的人:“这位是来自法国的m·德布罗意,你一定不敢相信,他是法国的公爵!”
李谕立刻反应过来,这位m·德布罗意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提出物质波、靠着一篇只有一页的博士论文就拿到诺贝尔奖的德布罗意的哥哥。
现在德布罗意还在求学,走上物理的道路,与他哥哥参加了1911年索尔维会议关系匪浅。
李谕与m·德布罗意也握手道:“非常荣幸见到您,公爵先生,以您的身份投身科学,令人难以置信。”
m·德布罗意说:“我的父亲更加感觉不可思议,他生前甚至说‘在德布罗意家族,科学不能是一个职业’。当时家里只给了我一间房子作为实验室,而且条件是不能辞去海军职务。”
李谕说:“那么公爵先生现在还是一名军人?”
“算是。”m·德布罗意说完,招呼过来司机,驾驶着一辆雷诺汽车带着李谕和爱因斯坦一起前往布鲁塞尔。
爱因斯坦调侃道:“我不久前刚买了一辆自行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买一辆汽车。”
m·德布罗意说:“这辆车隶属海军部,并不是我的。”
爱因斯坦更羡慕了:“我在苏黎世大学,他们每年只给我几千瑞士法郎薪水,压根买不下一辆汽车,更别提为我专门配备汽车。”
李谕说:“美国的福特公司已经研发了新型生产线,或许汽车的价格会很快下来。”
m·德布罗意大摇其头:“美国人造的都是低端廉价货,怎么能和我们欧洲的汽车相提并论?”
爱因斯坦觉得无所谓:“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能让我开上,就心满意足。”
李谕又说:“我看邀请函,似乎能斯特先生也注意到了你此前所写的那篇通过量子角度解释固体比热问题的文章。”
爱因斯坦说:“所以我觉得当上苏黎世大学的物理教授好处还是不少的,最少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教授写的东西,更多人愿意相信,而不是当做胡言乱语丢进垃圾桶。哦!我以前是很鄙视权威的,没想到现在要走到这条路上。”
李谕笑道:“物尽其用而已。”
爱因斯坦在那篇关于固体比热的论文中论证,在足够低的温度下,固体比热将随着温度的下降而下降。通常认为,在常温下,固体的比热是个固定不变的值;可到了超低温,比热已经不是个固定值。
能斯特作为热力学大佬,一直在研究固体比热问题,爱因斯坦用量子理论来解释固体比热,给了他很大启发。
正好去年能斯特得出了实验结果,与爱因斯坦的预期一致,所以他才渐渐开始承认量子理论。
20世纪初,物理学界明确接受量子论的人不多,能斯特是个传统的经典物理学家,这么快就接受量子论,应该还受到了普朗克影响。
来到会场时,索尔维与能斯特一起走过来对李谕说:“阁下的到来让我们感觉非常庆幸,有了更多获得诺贝尔奖的优秀学者到场,我们的会议也能够更大地提升影响力。”
“感谢先生邀请,”李谕客气道,“参与到最前沿的物理学探讨,我同样非常喜悦。”
会场的面积不大,毕竟只有十几个人,但都是物理学界精英。
普朗克走过来说:“李,如果你不来,这个会议的主题就太过暗淡。”
李谕笑道:“你们不来更暗淡。”
会议主席洛伦兹问道:“你们知道外界学者在听说我们一群人要讨论颠覆传统的量子理论后,是怎么称呼我们的?”
卢瑟福说:“该不会是异教徒吧?”
“不是,”洛伦兹摇了摇头,“但也差不多,他们说我们是在举办布鲁塞尔的女巫盛宴。”
爱因斯坦看向居里夫人:“好在我们有真正的女巫。”
居里夫人淡淡道:“我并不怕这种名头。”
她的丈夫皮埃尔·居里终究还是提前于她过世,李谕虽警告过其要小心交通安全,但他没有死在马车之下,却还是在一次驾车中出了事故。
寡居后的居里夫人,也与朗之万传出了流言。二人的桃色绯闻不久前刚刚被巴黎的媒体曝光。
传媒喜欢这种有劲爆点的新闻,一时之间尽人皆知,居里夫人的精神压力相当之大。
本来能斯特与索尔维不太想邀请她出席,不过鉴于她的影响力,还是发出了邀请函。
李谕对居里夫人说道:“我也听到了关于您的一点流言。”
居里夫人眼神低垂:“当然会听说了。”
李谕紧接着说:“流言是您将会再次获得诺贝尔奖。一个人两获科学界至高之奖,真是难以置信。”
居里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可……”
李谕打断她:“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我坚信,那些读着花边小报的粗野之人讲出的笑话,比他们自己的德行还要烂。”
居里夫人微微一笑:“我想说的是,诺贝尔奖委员会就算会授予我奖项,也不见得会让一个如今声名狼藉的波兰女人去斯德哥尔摩领奖。”
目前不少小报已经把居里夫人写成了“波兰荡妇”,用词非常毒。
李谕当即说:“我会给诺贝尔委员会写信,并且会在报纸上发文公开支持你。”
同为法国人的庞加莱一惊:“李,你还是不够了解巴黎,为居里夫人发声会让你自己也招致不好的评价。”
李谕耸耸肩:“我又不在巴黎生活,为什么要在乎巴黎人怎么说我?”
爱因斯坦举手道:“我也要与你联名在报纸上支持居里夫人,在我看来,如果两个人相爱,谁也无权干涉。”
爱因斯坦本来就是居里夫人的铁杆支持者,况且他自己的桃色绯闻要远比居里夫人多,同样不在乎巴黎人怎么评价自己。
李谕笑道:“总之,夫人,请你万万不要担心,更不要有任何舆论压力。”
居里夫人略感无奈道:“如果巴黎人都有你们这样的想法该多好。”
——
今天并没有什么具体议程,主要就是见面会和索尔维本人提供的欢迎晚宴。
索尔维财大气粗,请来了法国大厨做菜。
爱因斯坦比较随性,吃起饭来不是特别绅士。
一旁的居里夫人提醒道:“吃法餐不应这样。”
爱因斯坦指着李谕说:“他连刀叉都不能熟练使用,比我还没有绅士样子。”
“您的观察能力真是惊人,吃着饭也能洞悉四周。”李谕笑道。
侍者又为每人端上了点心。
爱因斯坦惊喜道:“这就是‘爱的方泉’?”
李谕看着眼前蓬松的点心,疑惑道:“什么爱的方泉?”
爱因斯坦对m·德布罗意说:“你最了解,你来说。”
m·德布罗意解释道:“这是一道十分有名的法国点心,发源于拿破仑皇帝的宫廷御厨卡雷姆。这道点心极其轻盈,有如从烤炉中随风飘出一般。”
卡雷姆在法餐的历史上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李谕尝了尝,口感还可以,但高档西餐最重要的是食物外形与仪式感,味道不会比京津两地的普通点心好吃太多。
m·德布罗意不无期待地问道:“李,你觉得如何?”
“还不错。”李谕说。
m·德布罗意还以为李谕一定会对这款工艺复杂的点心非常震惊,但只有这么一句稍显平淡的评语。
可惜李谕上辈子时没能进入传说中的米其林餐厅尝一尝,好判断有什么区别。
但看网上评价,似乎其特色与此刻吃的法餐没有太大区别,主打的就是八字真言:盘大,量少,抹酱,放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