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的双眼顿时瞪得似铜铃,结结巴巴道:“可、可一旦入了运河,那浪大得很,渔船根本撑不住,何况咱们没有相关文书手续,水道闸门不可能放行——”
“我自有办法。”段垂文沉声打断,“明天一早你先去申请批文,带人从陆路走,进了汴州城后等我消息汇合。”
“怎么能让您一人涉险!这事张梁他们也可以做,卑职随你一同走水路!”
“别浪费时间,按我的意思去做。”
“不行——”
争执间,一道充满好奇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想要什么船?”
“官船商船,有通关手续的那种,你又弄不到问了干什……”李斯一边没好气地回着,一边想看看是哪个愣头青乱插话,这一转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太、太子殿下……”
夏侯芷笑意盈盈:“我有啊。”
半个时辰后,太阳堪堪落下山,天边依稀还残留着一丝余晖。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不知打哪里突然冒出一艘福船。
坚实的龙骨架,雕刻精美的三层阁舫,数根桅杆直冲云霄。
一面面扎实的硬帆高高升起,正随着风向鼓鼓摇摆,带动着整艘船如离线的箭矢般破开水面,急速前行。
“哇喔……”
一众捕快齐声惊叹。
李斯大张着嘴巴,扭转脖颈,看向身旁那个一脸若有所思的男人。
他怎么觉得,太子当真在讨好自家大人呢?
可,没理由啊。
于公,一个行事阴狠,一个公正严明,可谓水与火的分别。
于私……两个大男人,又能有什么私?
李捕头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由于船只足够宽敞,人手上重新做过安排,除了两名送信的小吏,剩下的全部登了船。
时间紧迫,庞大的家伙即刻扬帆,往青灰色的天边驶去。
甲板上,摇晃的昏黄,照出几道慢步前行的身影。
“这是我的私人船只,文牒齐全,大夏境内皆可任意通行,船体坚固,前朝战船改造,别说区区江河,就算航海亦不在话下,这般有诚意,段兄总该信我了吧?”
“信与不信,段某向来只看证据和事实,并不依从个人情感,更不是故意与殿下您作对。”对方到底帮了自己很大一个忙,段垂文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缓声解释过后,微微蹙眉,又道,“此行前景未卜,其实下官还是建议您留在宫中……”
前方的身形突然顿住,他跟着停下了脚步。
夏侯芷偏过头,那双凤眼在夜色下更加生辉,正散发着似笑非笑的眸光。
“段兄这是在……担心我吗?”
青年声音清朗,明明已是弱冠之龄,却依然一副少年的嗓子,此时刻意压低,仿佛藏了只小钩子,再搭配上那张明艳的脸,很难叫人不心神恍惚。
段垂文自认不是什么圣人,也会受到蛊惑,只不过自控力比一般人强些罢了。
他很快回过神,不卑不亢道:“殿下乃当朝储君,身份尊贵,下官当然担心。”
显然,这个答案,夏侯芷并不满意。
她返身逼近,微微扬起下颌:“那单单我这个人呢,你是否担心?”
段垂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下官……”语气里无端掺了一丝唯有自己才知晓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