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苍穹间,满是大片的雪花。
风雪连夜吹拂,院落内的青松不知道何时折掉了一角,断落的枝杈被遗忘在树根旁的积雪中,等待着春天的到来。
空气冰冰凉凉的,被褥也冰冰凉凉的。
一夜辗转反侧,赵若雪强制令自己平静下来。
赵若雪睁着眼睛,数着数。眼看着天色从黑暗中渐渐脱开桎梏,赵若雪依然睁着眼睛。
略微呆滞看着床幔,如果是白色的床幔就好了。
自己接下来应该前往何方,能否为自己打造纯白色的帷幔呢。
赵若雪叹了口气,大家还在各自的睡梦中沉睡吧。
门被吱呀的打开了,带着寒风的怒气和白雪的无情。
孙潜浑身白雪,脚步缓慢走进屋内,然后一点一点将门合好。
然后又走到窗边,仔细检查了一番,将窗户又轻轻推了一下,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经过一夜的洗礼,孙潜的眼角耷拉着,神色疲倦。
因为肢体僵硬,只能一步一挪。
赵若雪猛地起身,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罩在孙潜身上。
室内与室内温差很大,孙潜身上的雪渐渐融化,变成水流淌到地面上,渐渐竟似汇聚成一条小河。
孙潜红了眼眶,声音沙哑。
“雪儿。”
赵若雪出了屋子,用新落下的白雪装满了茶壶。
又急匆匆跑回屋子,将茶壶放置在火炉上。
“孙大哥,你等一会儿,喝点热水,身体能恢复的快一些。”
赵若雪刚刚想伸出手抓住孙潜,却又觉得不妥,收回双手。
两个人虽然一起长大,毕竟男女有别。
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两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赵若雪将床铺叠好,不去看孙潜怜悯的目光。
好像让自己忙起来,就可以忘记真实的事实。
“雪儿,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对流氓出手,还牵连了你。”
“孙大哥,你没有做错。我马上就离开了,咱们聊点其他的吧。”
赵若雪将屋子打扫了一遍,茶壶冒着雾白的蒸汽,遮挡住赵若雪有些不安的眸子。
水面冒着咕嘟嘟的气泡,赵若雪从桌边取了一个茶杯,倒了一杯水。
“孙大哥,不用惦记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赵若雪将茶杯递给孙潜,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母亲小时候就经常念叨着,“人啊,无论遇到什么事,总会有过去的一天,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自己。”
自己和弟弟都有技艺傍身,不愁在诺大的定都活不下去。
自己应该庆幸,没有在年少之际就因为饥困而夭折。
“我相信,这是你之前帮我取的银两。我留在精诚镖局,有吃有住,留着银两也没什么用。你拿着吧,我留了一半。”
孙潜喝了一杯热水,通红的脸庞渐渐恢复弹性。
耳朵从紫红变成了暖红,双手依然有些僵硬,在怀里摸索着。
“不用了,孙大哥。我这一年出任务,也攒了不少积蓄。”
赵若雪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
“我还有一事相求。”
孙潜将钱袋放在桌子上,什么都没说,又喝了一杯热水。
“雪儿莫急,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我能帮的上一点,是一点。”
赵若雪不愧是精诚镖局出身,很快又神色如常,好似从来没有要哭的想法。
“我的弟弟,赵志,有什么事情,他一定会来精诚镖局寻我,那时麻烦孙大哥代为传话。我出去之后会先找间房子,找到之后我就将地址给你。”
“嗯,你打算留在定都吗?”
孙潜点点头,表示小事一桩。如果赵若雪依然在定都,两个人依然可以一同喝酒吃肉。
“不一定,看情况吧。我还是会寻找新的谋生手段的,要看事务情况。”
“嗯,好。等你定下来了,知会我一声。”
赵若雪从怀里掏出一张信封,交给孙潜。
“这是给我弟弟的信,如果我有一日不知道去了何处,麻烦你帮我交给他。”
里面是一些鼓励和嘱咐的话,赵若雪看着信封,目光不知不觉变得柔和。
人事难料,若是自己有任何不测,赵若雪依然希望弟弟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带着自己的那份希望活下去。
“你身手如此好,出意外的情况很少。”
孙潜好似看穿赵若雪的心思,两个人毕竟一起长大。常年在精诚镖局出任务,都是一群有了今日不知明日的,自然都会多想一些额外的情况。
喝了些温水,整个身体的血脉好像又通了些,孙潜活动了手脚,说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带到的。”
“嗯,谢谢孙大哥。时候不早了,我这就离开。”
赵若雪将唯一挂念的事情交代完,拿起昨晚便收拾好的包袱,往外走去。
一个错身,孙潜与赵若雪背靠着背,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进。
室外是白茫茫的雪,室内孙潜低垂着头,眼中是不舍与担忧。
因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孙潜一直没有说话。
就那么直直坐着,独自刘留在生死不明的境地,直到天空从苍白变得一片沉寂。
不,他还有半夏。
赵若雪没有去拜见何松,没有告诉任何人,径直离开精诚镖局。
找了家客栈,在定都城边住了下来。
小二很快打了盆热水送到房间里,“公子,天气冷,记得多穿些衣服。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赵若雪点点头,身上是和半夏一起逛街买的唯一一套服装。
本来打算将服装送给宫中的弟弟,一直没找到机会。
没想到,穿在自己身上,却更为合身。
天气寒冷,一部分经商的人将自己冷藏,渐渐冬眠。像是成群结队的大雁,等待气候的回暖。
所以客栈里客人不多,小二好不容易看到一位客人,喜笑颜开。
赵若雪清洗了面庞,然后坐在桌边。
一早上没有进餐,肚子却不觉饥饿。
将所有的银两倒出来,赵如雪终究是没有接受孙潜的额外帮助。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自立自强,不喜欢依靠任何人。
在精诚镖局的人皆是如此,除了亲人,其他人真的可以依靠吗?
精诚镖局的月银不多不少,刚好够一个人在外一月的正常开销。
刨除平日的花销,赵若雪清点了一遍,还够自己在外游荡半年的。
不能这样下去,还是找个新的差事吧。
赵若雪将钱收回钱袋,来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向楼下眺望。
自己除了一身的武力,还会些什么呢?
雪花趁着风,飘入室内,很快在窗边变成一滩积水。
楼下的商贩,三三两两,靠在挡风的屋檐下房,商品堆放在地面上,已经覆盖上厚厚的积雪。
商贩相互聊天,不断搓动手脚。
赵若雪就那么静静站着,看着他们。
终究是什么都没经历过,傻傻的过一辈子,好呢?还是什么都经历过,不知道一辈子能不能过到头,好呢?
偶有几位客人光临,商贩拿着木棍拨开积雪,原来是毫不起眼的鞋垫。
从鞋垫的厚度和针线的密实程度来看,应该是手工制作。
可是自己并不会针线活,难道要重头学起吗?
街边一个摊位围了一圈男人,男人指指点点,嘿嘿笑笑,看完热闹又离开了。
一个头上插着又黄又绿的草叶的少女,跪在地面上。
胖胖的老妇人拿着坐垫坐在旁边,身后是刚刚被冻死的酗酒老汉。
赵若雪摇了摇头,看向旁边的摊位。
下面条的老汉,一个人来来回回的忙碌着。
几张简单的桌子和几条长椅,就那么停滞在风雪中。
老汉拿出干抹布,将桌凳上的白雪擦了一遍,又一遍。
客人吃完一碗面条,扔下几个铜板,老汉颤抖着双手捡起。然后像藏宝一般,将铜板,小心翼翼放在袖袋里,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开一家面摊铺,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