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夜晚，黑幕上月明星稀，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临水镇在深蓝色的暮色下显得宁静、质朴。
入了镇，朝东巷口驶去，阿初不安的时不时掀开车帘，看看街道上不断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去的行人。
裴时瞧出阿初心里有些紧张，也不戳穿，安慰似的捏着阿初手心里的软肉。
阿初回望了裴时一眼，回握了回去，少见的大胆、主动起来，在裴时极淡唇色的薄唇上印上一口。
裴时有些意外，看着离开的阿初，男人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想将人拉回来，却被阿初拦下。
“快到了。”
裴时眸色幽深，直到马车渐渐停下，这才不甘心的放手，郁闷的偏过头。
“怎么不说话了？”
阿初捧着裴时的脸，强行将人正对着她，明知故问道，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裴时微张口，正想说什么，车厢外传来车夫的声音:“二位，这到了。”
“行，我们马上出去。”
裴时变了口，拉着阿初一道出去。
站在熟悉的街口，阿初目露怀念，不知什么时候，她对这个地方有了一丝眷念，看着旁边还没去过多少次的铺子，都带着几分熟悉的味道。
也不知道娘和柳娘她们如何了？
“阿初，你先回去，我等下就来。”
阿初奇怪道:“你要干什么？”
“我跟车夫商讨一下路费。”说着，裴时眨了下眼，阿初秒懂的长“哦”了声，这是要讨价还价啊。
勤俭节约，她喜欢。
但少年郎都是爱面子的，裴时定是不想她看见他为了讲价露出那跟街口大妈讲价一样的架势来，阿初自认为是个贴心的娘子，背过身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车夫注意到阿初离开的身影，这才从袖兜里掏出一封信来，恭敬道:“裴郎君，这是小姐让我给你留的信，对了，小姐还说了，替她跟尊堂问声好。”
“知道了。”
裴时面上的冷清是阿初从未见过的，也没有与车夫继续说下去的念头，裴时收好书信，转身去追阿初的步伐。
阿初一直站在大榕树底下，藏在黑暗的阴影里，裴时走近了，这才发现的阿初的身影，他下意识去牵阿初的手，两人并排走着。
“相公，娘还好吗？”
一路上，阿初都没有询问方氏的情况，这眼前快到家了，阿初也忍不住了，冲着裴时问道。
裴时说:“母亲就是担忧你的安危。”
阿初自责的咬住下唇，知道她这次是让不少人担忧了。
裴时停下，伸手抹开阿初的唇，阿初松开嘴，下嘴唇露出几个清晰的牙齿印，裴时好奇道:“你这什么时候的习惯？下次莫要咬自己的嘴了，万一咬破了怎办？”
阿初呆愣愣回道:“呃，嗯。”
天一旦准备进入夜色，速度总是在悄无声息中渐渐暗下去，入临水镇时，天还是深深的暗蓝色，如今黑的只余天上的星光，和隔着一堵院墙的烛火，大部分的人似乎都已经用了哺食，只剩偶尔传出来的吵闹声，和孩提的哭啼声。
到了东巷尾，阿初看着还敞开的院门，似乎在等着谁回来，阿初双眼弥漫着一层雾，颇为动容，最后是在裴时的牵引下，才进了屋。
“母亲。”
裴时在院内站了一会儿，环顾四周，发现厨房那还亮着烛火，里面传来阵阵炒菜的声响，于是拉着阿初过去，轻唤了声。
方氏装盘的手顿住，甚至差点手一抖掉在地上，她稳定了下心神，将盘子放在灶台上，迫不及待的出去，因为过于激动，脚上的小板凳也没瞧见，差点撞上。
柳娘扶稳方氏，“方婶儿，小心些。”
“柳娘，我是不是没听错，那好像是幺哥儿的声音。”方氏颤着音道。
屋外紧接着传来阿初清脆的声响:“娘。”
顿时，方氏泪眼婆娑，双眼像是决堤了般，阿初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方氏上前，直接抱住阿初，一言不发，只余哭声。
阿初咬了下嘴唇，后脊传来一股冷意，她立刻松开嘴，紧紧的抱着方氏。
“娘，阿初回来了，阿初没事的，好好的。”
方氏止住哭声，看着阿初头上包裹的一圈白色的细布，转身一巴掌拍在裴时身上:“你怎么保护好阿初的，你看看，这头上，怎么就受伤了，阿初一个姑娘家，万一破相了可怎么办？”
阿初脸僵住，想起自己后脑勺那一块儿秃掉的地方，便有些欲哭无泪起来。
裴时面对着方氏的职责，一声不吭，父亲在时，如何疼惜母亲的往事还历历在目，阿初出事，是他疏忽，母亲骂他，是应该的。
“娘，你莫要说相公了，是阿初自己出了意外，与相公无关。”
“你莫要替他开脱。”方氏少见的出现温怒的神色，“身为丈夫，让自己的妻子出现这么大的事，就是他的过失。”
“母亲说的是。”
裴时伸出手将阿初拦在身后，低着头默默的接受方氏的训诫，在裴时的记忆里，温婉的母亲这是第二次这般怒容，一是幼时偷鸡，二便是此刻，保护妻子不力，他也清楚的知道，方氏当着阿初的面训斥他，是怕寒了阿初的心。
方氏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本就不是易怒之人，可此刻若不说一顿裴时，免得让阿初觉得她对她不上心，谁想她一转头去看阿初，这丫头委屈巴巴的，一脸心疼的看着裴时。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恶人一样。
方氏深叹气，莫名觉得面前这两个人都不中留，罢了罢了。
“菜还差一个，你们这一路奔波的，快进屋里歇息吧。”
“娘，我帮你。”
方氏立刻拒绝，看着阿初头上的细布道:“别，瞧你都伤着了，路上可换药了？这多有不便的，想必未换，让幺哥儿带你回房去换换药。”
“嗯。”阿初乖巧的应下，对于后脑勺的伤，她可是十分上心，只想赶紧好了，然后把秃了的地方重新长出头发来。
她透过方氏看向身后的柳娘，抿嘴笑道:“柳娘，你等我换个药在于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