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裴时忍不住讥讽起来,说话夹着刺,“殿下有何抱歉的,方家上上下下千余人的血,先帝随口在方家头上扣了那么大一顶的帽子,包括你的母后,一样赐死,说来说去,我们都是一样的。”
此刻拂香想找个洞把自己藏起来,先皇后的死在整座皇宫都是禁忌一般,无人敢在皇帝和长公主面前提起。
嘉言闭上眼,起伏的胸脯可见内心并不平静。
裴时见此,默默住了嘴,场面一时冷了下去,最终,还是嘉言先败下阵来,沉声说道:“先帝在去年就驾崩了。”
“我知道。”
也正是因为先帝驾崩,方氏这才不拦住裴时科举的念头,大邺朝一日是先帝掌权,裴家母子就得躲躲藏藏的过下去,封建王朝,皇帝就是天,整个大邺朝都是皇帝一人的,就算方家有天大的冤屈,这苦楚也只能咽下去,世事多无奈,可还方家一个清白是裴时自幼就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嘉言剥好一个又一个荔枝,放到对面的玉盘内,“你与黄文安搭上线是为了见圣上?”
“对。”裴时也不遮掩。
说起自己那弟弟,嘉言的无奈愈发深,“景文啊,哪儿都好,就是作为皇帝,没有野心,性子太过随和,在太平盛世下当个仁帝也是好的,可这天下不是大邺朝一国说的算。”
“格局太大,与我无关。”
裴时一句话直接怼的嘉言哑口无言,嘉言无奈笑道:“行,那就说说方家的事,先帝在时,有他压着,很多事情我与景文都不好去调查,如今这半年来查了些眉目,但此事牵连胜广,就算是我也不敢轻易动弹,阿时,有些事情你去做是最好的。”
池塘边的一棵榕树下,黄文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所望之处正是塘上的凉亭,一片半个手掌大的树叶飘飘然落在他发梢上,微风一吹,树叶又从他发梢飞走,最终停在了水面上,带起了一层细小的涟漪。
太阳从斜角逐渐变为正角,赤裸裸的顶在众人的头顶上烤,黄文安躲在树荫底下倒也还好,也不知凉亭那的两人在谈什么,黄文安等到最后打了个深深的哈切,闭起困顿的眼皮,再睁开时,裴时从凉亭脚步极快的出来。
等人出了长廊,黄文安抬脚正要上前,发现便有丫鬟领着裴时朝另一边行去,他识趣的停下,知道他这好友啊,是迫不及待的要去见阿初去了。
“也真是难为你,居然憋了一上午。”
裴时有多黏阿初,黄文安是有目共睹的,幸好阿初是个好脾气的,这要是只母老虎,裴时板上钉钉的是个妻管严。
“黄大人,殿下让你过去。”
拂香前来,离着黄文安两步远的距离停下,黄文安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裳,跟在拂香身后朝凉亭走去。
阿初回到南房后,春柳没有多打扰阿初,她瞧出,阿初不喜欢身边有人围着,故此拿起洒扫工具在小院儿忙着打扫,视线时而落在阿初身上,看看对方的情况。
阿初无聊的盯着春柳看了好一阵儿,最后忍不住问了下,“有书吗?随便哪本儿都可以,当然游记最好,是话本也是可以的。”
春柳放下手中的大扫帚,屈膝道:“小娘子,你先等一下。”
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内拿出一个话本,表情羞赧的递给阿初,细声道:“这是奴婢买了没几日的话本儿,小娘子拿去看看打发时间吧。”
“多谢。”
阿初露出笑容,接过话本回了房端正坐在圆凳上,门儿敞开着,春柳随时会进来,阿初翻了几页,发现里面居然都是配图的,画风比较抽象,甚至可以说是豪放,但意境表达的恰到好处,想必春柳是拿来看着里面的画。
没过多久,女大夫过了来,给阿初换完药,叮嘱她这几日还是碰不得水,阿初应下,送女大夫离开南房,又回到房间闲来无趣的翻起话本来,时间在看话本的空隙间悄然流逝。
春柳打扫完院子,无缝衔接的去后厨端午饭来,阿初看着一桌清淡的菜,胃口瞬间大减,吃一口后发现竟意外的好吃,也不知这府邸的厨子是哪儿找的。
这人吃饱了就容易犯困,阿初翻着书页没几页,困意袭了上来,掩手打着哈欠,被春柳注意到。
“小娘子,困了就去睡一会儿,你头伤着,更得睡一觉。”
阿初也没打算勉强自己,放下手中的书,回到内室歇下,很快,轻微的呼吸声传来,春柳体贴的拉上帘子,室内暗下去,走前还不忘关上门。
阿初不知道的是,接待阿初是春柳得到的最轻松的活计,只需要干完手中的活计,时刻照看好阿初,其余的时辰都是自己的时间,见阿初睡下,春柳整理好洒扫庭院的工具,准备回自己屋去,还未进门,就听到有人来的脚步声。
她没有继续进屋,而是站在院里等了一下,一个陌生的男子从紫藤花的长廊过来。
她上前一步拦住裴时与带路的丫鬟,“这儿是小姐贵客住的地方,你怎么能带一个男子过来?这不是会毁了小娘子的名声吗。”
带路的丫鬟解释道:“是小姐让我带来的,这位裴郎君是阿初娘子的相公,你可切莫胡言。”
“啊?”春柳没想到阿初居然嫁为人妇,放下了拦人的手,裴时急着看阿初,也懒得跟一个丫鬟废话,抬脚往里走去,看着眼前的三四个房间,一时间,心茫然。
“在下娘子住哪间?”
春柳指了一个方向,裴时得到确切的消息,难掩内心的激动,三两步来到门口,手指搭在门上,又蓦地收回,他来到两个丫鬟面前,问道:“我这样子,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带路丫鬟忍俊不禁,捂嘴笑道:“裴郎君俊着呢,阿初娘子瞧见了定当欢喜。”
裴时一听,心里松口气,转身准备敲门,春柳声音在身后传来。
“裴郎君,小娘子过了午食后歇下了。”
裴时搭在门上的手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