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阆惊愕的看着虞昭,“你……”
虞昭坚决又肯定的回视着郑阆。
郑阆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好半晌,才僵硬着表情,“你既做了决定,我自然也不会阻拦你什么。”
“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在他的病症尚未完全康复之前,你绝不能嫁与他。”
若是以前的郑阆,也许还会担忧一下萧承安何时能好,可现在,郑阆只觉萧承安就是个不定时就会伤害到虞昭的极具杀伤力的武器!
如果虞昭嫁给了他,他不仅放心不下,反而每天都要担心萧承安是否发病,是否在虞昭的睡梦中,将她给活活掐死!
今日虞昭脖子上的伤痕,明明白白的警醒着郑阆,让他绝不允许这种意外发生第二次!
有郑阆的支持,虞昭的心情便说不出的开朗。
她只剩下这么一个至亲长辈,能得到他的肯定虞昭如何不高兴?
来了这么多贵客,庄子里的下人,厨子都不敢怠慢,费尽了力气做了一大桌的饭菜出来。
他们还觉乡下东西寒酸,不合那些贵客的口味,心中惴惴。
等管事从主院出来,厨子忙走过去紧张问,“怎么样?今晚做的菜可合东家她们的口味?”
管事笑道,“东家和贵人们都是和善的,自然不会挑剔这些,你的手艺不差,放心吧。”aosu.org 流星小说网
这厨子以前可是做陈塬县流水席的,手艺相当好。
而他的担心也有些多余。
且不说虞昭以前过得本就贫苦,对吃食一类本就没有什么要求,更不要说郑阆,靳素玉了,他们虽然久居高位,可一个是久战沙场的将军,一个是常年奔波在外为儿子寻药的不拘小节之人,对吃的要求也不高。
也就萧承安挑嘴一些,但虞昭都没说什么,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挑刺。
有郑阆在一旁看着,萧承安沉稳用饭,守规矩得很。
“一会儿还要去为王爷扎针?”郑阆在饭桌上询问虞昭。
虞昭颔首,“对。”
“嗯,王爷身份尊贵,你理应上心。”郑阆严肃着点头,接着又说,“那些追兵不知是否还有残余,为了确保王爷的安全,在没有回到京城前,臣会寸步不离,守着王爷。”
靳素玉差点没将口中的饭菜给喷出来。
萧承安面色不变,说道,“郑都督的好意我心领了,那些追兵都已被王府尹与郑都督拿下,我已经安全,不必都督日夜相护。”
“小心驶得万年船,王爷不必相劝,臣定要护王爷左右。”
郑阆一副你不必再劝的模样,萧承安唇角抽了抽,也不好再说什么。
虞昭视线在郑阆和萧承安身上打转,暗想:该不会是因为我说的那番话,让舅舅觉得我会和萧承安私会吧?
虞昭默然片刻,被萧承安亲过的耳朵忽然发烫,她游移着目光,不敢看其他人,默默吃自己的饭。
饭后,饭后虞昭去给萧承安扎针。
郑阆和靳素玉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紧紧盯着两个人。
身后的视线就像是针一般,往萧承安身上落。
他相当无奈。
今日他已抱着虞昭亲了许久,还将人带进了被中,虽然算不上餍足,却也浅浅尝到了滋味儿。
他又非什么急色之人,怎么可能动不动就亲虞昭?
来到萧承安住的房间,他刚将衣服解开躺在床上,就听郑阆问,“要解这么多衣服?”
“舅舅,扎针本就要脱衣的。”
郑阆肃着脸,冷酷无情的看着萧承安。
虞昭将针包打开,不期然与萧承安的视线对上,彼此都瞧见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两个长辈站在这儿,他们不可能像以往那般自在交流,虞昭索性静气凝神,专心为萧承安扎针。
靳素玉站在一旁看着,她经常跟着身为神医的父亲一起外出,略懂医术。
当初儿子发病,就连她父亲都不敢轻易下针,只怕坏了儿子体内已经巩固了足有两个多月的调息。
虞昭轻易压制住了发病的儿子,且还能有条不紊,落针精准地为安哥儿扎针,靳素玉不由得在心中猜测:“这虞小娘子医术这么高超是和谁学的?怎么从未听闻过有那么一号人物?”
萧承安喜欢在虞昭给他扎针时睡觉,他又需要休息,虞昭扎了一半,便对他说,“睡吧,等会儿我换针时喊你。”
萧承安目光落在她脸上,察觉到小娘子藏于安静下的温柔,唇角勾起又很快落下。
他并没有睡觉,就看着虞昭给他扎针,待一套针法扎完,又从头到尾轻轻捻动。
一旁的郑阆脸都寒了下来,待虞昭忙完,便将她拉到一旁休息,高大身影阻隔了萧承安看向虞昭的视线。
萧承安无聊收回目光,看着帷帐,眼眸闭上。
不多时,他陷入了梦中。
梦里入眼的是一片喜气的红。
唢呐吹出的音律喜庆又热闹,而他的周围围满了人。
母妃坐在上首,看着他与身侧的人笑,眼底皆是喜意。
萧承安扭头,看到身侧站着一个双手执扇,身穿大红色绣凤凰于飞喜服的女子,凤冠上垂下挂着红色宝石的金珠轻轻摇曳,时而点在她额间。
他仔细瞧清了身侧的新娘。
那是他日思夜想,早就打算将其娶进门的虞昭。
萧承安浑身一颤,旋即便涌起巨大的欣喜!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大喜之日!
薄唇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了灿烂英俊的笑容,他清贵的眉眼间皆是喜意,随着唱念行礼,与虞昭拜天地,跪父母,进到房中。
他被灌了许久酒,听到有人恭喜他抱得美人归,有人打趣他,有人扬言要今晚听墙角。
他气笑了,一脚踹过去,身形不摇不晃地来到了洞房。
萧承安看到坐在床榻中央的虞昭,她眉眼带着笑容,似也在等着这一刻。
她今晚真是太美了。
大红的喜服贴合在她身上,无一处不精致,素手放在膝上,指甲透着浅淡的粉嫩,唇瓣抿了口脂,面上敷粉,浅浅的胭脂色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天边的云霞。
一双墨色如远山青黛的眼眸温柔地望着他,好似天底下她只装得下他这一个人。
萧承安心跳如雷,只觉口干舌燥,血液沸腾。
他大跨步的走到了虞昭身边,听到虞昭轻声喊,“相公。”
那么一句话,便足以将萧承安迷得五迷三道,他难以自控地靠近虞昭,靠近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不敢相信地说,“你再喊一声?”
“怎么?你还怕我不嫁给你了不成?”她悄悄捏他的手,唇角带笑,“相公?”
萧承安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正欲开口,忽然发现自己的灵魂与肉体抽离开来,正以一种俯视的视角看向下方!
接着,萧承安就看到自己的表情变得可怖,暴戾,失去理智!
他看到自己猛然掐住虞昭的脖子,狠狠的,用力的掐着!
虞昭露出惊恐的表情,接着是害怕,求饶,她想说什么,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小,弧度越来越慢,直至停止……
萧承安肝胆俱裂,心脏仿佛也被重重攥住,跟着虞昭死去!
他猛然睁开眼,从床榻上翻坐而起!
他身上不知何时穿上了单薄的中衣,针已全部被取掉。
萧承安左右环视一圈,除了郑阆外,没有看到虞昭的身影!
他心口惊悸的隐隐作痛,倏地从床榻上起身,朝外而去。
郑阆皱眉,放下茶杯,看向萧承安,“王爷?”
萧承安起身连鞋都未穿地往外跑,他穿得也单薄,就这么出门怕是会被冻着。
郑阆起身,朝外走去。
萧承安已经疾步走去了隔壁房间,那里是虞昭休息的地方!
里面熄着灯,根本看不出来是否有人在休息。
萧承安想也未想,直接打开了房门!
“王爷!”郑阆声音沉怒,快速走到萧承安面前,将他拦了下来,“王爷身份贵重,也应该明白男女大防!你这是在做什么?!”
“郑都督,请让一让。”萧承安嗓音嘶哑,目光与郑阆对上,一双凤眼暴戾冷酷。
郑阆下意识就要以为萧承安又发病了,可那双冷漠的眼眸里透着理智,他不是发病,而是冷酷告知他,让他让开。
郑阆面部肌肉冷峻僵硬,一字一句,“这是我外甥女的闺房,王爷若是发疯去别处,你若是敢踏进一步,我就是不做这都督,也一定会将你拦下。”
郑阆扣住萧承安的肩膀,力道渐渐加重,带了细纹的容颜沉凝冰冷,分毫不让。
二人在门口僵持不下。
忽然一道女声在外响起,“舅舅,王爷,你们站在我房间门口干什么?”
萧承安听到这道声音,猛然扭头,只看到虞昭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灯笼,她穿着狐裘,身边还站着一位老者。
一头鹤发,虽然年迈却精神抖擞。
那不是他外祖父还能是谁?
原来外面又下雪了。
她没事。
萧承安怔怔地看着她走过来,绕着自己走了一圈,在他面前站定。
虞昭皱着眉,以大夫的口吻教训他,“你醒了出门也不知多穿一些,就算你身体好,也不能这般折腾。”
眉眼鲜活的,没有被他掐着拼命挣扎却无法逃脱最后只能濒死的虞昭。
虞昭要脱下自己的狐裘给他,被萧承安按住,“不用,你自己穿好,别受寒。”
他的手微微发抖,似要抱她,又在手抬起的一瞬,猛然放下。
“我回去了。”,他干哑地说了一声,往后退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虞昭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流露出疑惑。
他怎么了?
郑阆凉凉注视着他离开,不发一言。
“唉,老夫也老了,看不懂我这小外孙在想些什么。”靳大夫一边叹气一边走在廊下。
虞昭又看了一眼萧承安的房间,看到他的灯忽然就灭了,心中的疑惑更甚。
收回目光,虞昭笑着说,“靳大夫走南闯北,比不少郎君的身体都好,怎么能说老?”
“这些不值得一提。”靳大夫摇摇手,又眼底放光地看着虞昭,“来来来,你让我先瞧瞧玉龙之树的果实和枝杈!”
靳大夫到了商州之后就迷了路,找了许久,最后碰上了回京复命的王诃,这才知道虞昭和萧承安等人都在陈塬稻耘村。
负责驾马的马夫实在是对商州不够了解,在周围打转了一个时辰,这才误打误撞到了陈塬,拿着令牌开了城门,让人带着这才找到稻耘村。
那会儿虞昭为萧承安扎完针没多久,靳素玉都疲倦地去休息了,她也刚要洗漱睡下,管事就敲门说有人找来,出去见人,发现是萧承安的外祖父靳大夫。
外面下着雪,这老人家竟也还能乱跑,虞昭又好气又好笑,带着人进门,靳大夫知道她是虞昭,便拉着她问了好些话,主要还是在对萧承安体内之毒的解法上。
二人一对,竟发现他们想出的解药所用的药材都差不多。
靳大夫知道虞昭找到了玉龙之树的果实与枝,虞昭知道靳大夫拿到了腐血蕈。
一老一少看向彼此的眼睛里竟然纷纷发着光!
玉龙之树的果实与枝,腐血蕈,解药中最重要的三种药材都已经到手现在就剩下一种!
太攀蛇的蛇胆!
只要找到太攀蛇的蛇胆,那萧承安的毒就有解了!
靳大夫是个很喜欢与人分享的性子,在雪地里就迫不及待地将随身携带的腐血蕈给虞昭看,十分得意地说,“我在剑南道姚州深山中蹲守了将近三个月,才守到这一株腐血蕈的成熟,若非我手疾眼快摘了下来,这腐血蕈在成熟后不出半刻钟,就会被某些动物直接吃掉!”
虞昭佩服至极,连连称叹靳大夫的厉害。
靳大夫显摆完,问她,“你让老夫也瞧瞧玉龙之树的果实与枝呗。”
那些东西都在空间里,虞昭怎么可能凭空给他变出来?
这一路搪塞,到了休息的地方,靳大夫还是心心念念。
虞昭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靳大夫说,“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您先回去休息,那些东西我都放在了家中,只带了那么一瓶果实的汁液,不如我给您画出来玉龙之树果实的模样,等明天您再看?”
靳大夫闻言,只能叹了一口气,“就不能今晚吗?”
虞昭微微一笑,“不行。”
靳大夫没办法,只能勉强点头。
她将靳大夫送到了干净的房间,又让人抱来了干净的被褥,这才离开。
走到萧承安的门前,虞昭往里面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她想进去问问萧承安怎么了,可舅舅就在房中,就算虞昭敢进去,舅舅也绝不会让她和萧承安说话的。
虞昭有点明白靳大夫见不着玉龙之树果实的心酸了。
她捏了捏眉心,按下心中的疑虑,回房休息。
算了,等以后有时间,再仔细问问萧承安,他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