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许久,小雪仍是默然。南宫婳道:“好,既然如此,那么我也不逼你。”转头向一个神色漠然、脸上无甚表情的上了年纪的妇人道:“暮锦姑姑,你现下是教中的执法长老。小雪她私带外人上山,不仅向其泄露了本教的机密,而且还累使霜儿受了重伤。按照教中规矩,这应该怎么处置?”
那叫暮锦的妇人回答道:“回禀教主,教众相残实为大过。若双方皆有错,则各笞一百鞭。若一方有错,则笞错者五十鞭。不过,霜儿之伤并非是小雪所为,只是因由在小雪,那么责罚可减至一半,也就是二十五鞭;至于未经许可私带外人上山,而又非特殊情况,按照教中规矩,需面壁思过半年;最后,泄露本教机密,则应依照事情可能会造成的后果商定。轻者可幽禁十年二十年,重者可废除武功逐出本教,可……可杀之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众人心头都是一凛,个个不禁向小雪投去担忧的眼神。听得暮锦续道:“不过呢,倘若犯错之人坦言认错,诚心悔过,那么也可以从轻处罚。”
听到这句,众人这才稍稍松开了眉头。心想,只要小雪向教主认错,说出打伤霜儿的那人是谁,那么想来教主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教主自己刚才还都这样说了。诸人眼光均都瞧在小雪身上,等着她开口说话,却不料她始终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南宫婳道:“小雪,你听清楚暮锦姑姑说的话了吗?你再不说那我就只能按照教中规矩处罚你了。”小雪抬了抬眼,旁边已有好些人纷纷劝她道:“小雪,你快说啊,说了教主就会原谅你了。你快说,不然……”但她好像仍是无动于衷。
突然,只听得那暮锦大声说道:“启禀教主,我教刑罚虽严,不过针对诚心悔悟者皆可从宽处理。换言之,像小雪这等执迷不悟者,那就得严惩不贷、决不姑息。”她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声威并存,在场众人听了无不心中慄慄。要知这位暮锦姑姑素来以威严著称,正因她办事果断,执法公正,因此才一直担任执法长老一职。
就连小雪听了她的话,也不免心中惴惴。只是既已打定主意,那就再没有后悔之说。
南宫婳显得甚是无奈,仰天叹了口气,道:“好吧,暮锦姑姑,那照你之说,小雪现在应该怎么处置?”那暮锦脱口便道:“回教主,依照法规,应当先笞这丫头二十五鞭,然后再废去她身上的武功,并将其立刻逐出教去。”此话一出,众人都忍不住惊呼出来,面面相觑。
小雪抬起头来,两眼瞧着南宫婳,期期艾艾地道:“教主,您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是……只是求您不要把小雪逐出教去。小雪命浅福薄,若不是小时候被老教主收养,小雪只怕也活不到今日。虽然小雪今日做错了,但我实在不愿……不愿离开你们!”
南宫婳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自己错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执意如此?你应该知道,只要你坦承说出那人的名字,我和暮锦姑姑,我们大家都不会为难你。”小雪眼中含泪,向四周众人瞅了瞅,却没有答话。
那暮锦大喝一声,道:“教主,看来这丫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既是如此,那也无须再费唇舌,现在就废了她武功让她下山去吧!”
听到这话,风儿、霜儿、小雨、静云四人忙跪倒在小雪旁边,向着南宫婳求情道:“教主开恩,小雪年轻不懂事,求您网开一面,从轻处罚!”霜儿说完转头向小雪道:“小雪,你到底是有什么苦衷不能说出那人的名字,你告诉教主,教主一定可以理解你的。你快说啊……”小雪却只摇了摇头。
静云等人又向南宫婳恳求了一遍。那暮锦厉声喝道:“静云,这几个丫头年轻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瞎掺合?你是老教主身边服侍的人,我教的规矩难道你不懂吗?”静云被她几句呵斥,于是慢慢站起身来,退在一旁,不敢再说。
这时,听得南宫婳幽幽地道:“好吧,小雪,便是如此,那你自行下山去吧!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我魔教的人。”小雪一怔,一颗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暮锦道:“教主,小雪她理应先笞二十五鞭并废除武功,然后再……”
不等她说完,南宫婳摆了摆手,道:“就这样!小雪,你走吧!”那暮锦虽然严厉,但也知新教主南宫婳性格乖张,说一不二。况且对于江湖中人来说,被自己所在的教派驱逐除名,这已算得上是最大的惩罚和耻辱了。于是俯首道:“是,谨遵教主法旨。”
众人叹息着离去,霜儿等人将小雪扶起。静云道:“小雪,教主……教主实也是不得已,你莫要怪她。”小雪点点头,道:“静云姑姑,你放心,小雪明白。是小雪自己犯了错,怨不得别人。”几人向着小雪屋子方向走去,静云让她去收拾点自己的东西,以后,她不可能再到这山上来了。
将小雪送至山腰,静云叮嘱她道:“小雪,你要记着,这世上有些东西其实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有些事……有些事也不值得你为它毫无保留地付出。一个人要学会保重自己、珍重自己!”小雪知道她意有所指,点头道:“是,静云姑姑,小雪明白。”说罢,几人挥手作别。
按说,走的人是小雪,可霜儿看起来却最为难过。只见她满脸都是泪痕,一边哭着叫小雪要保重自己,一边不断伸手去擦眼泪。
小雪慢慢走下山来,天色已经向晚。耳听得林中鸟雀叽叽喳喳,啁啾不已,这边飞走几只,那边又飞走几只,看来都是要回巢了。小雪顿时感到心头一酸,鸟儿尚且有家,可是自己呢?自己从小无亲无故,魔教就是她仅有的家。可是从现在起,这个家也不存在了。天下之大,她要往哪里去……
猛然间,她想到了许尘,寻思,不知许尘现在到了哪里,是否已远离魔教境内,到了安全的地方?不过想想从那晚距现在已过了将近四天的时间,而这几天里并未听见有人回禀说有关于那晚刺客的消息。那么如此说来,许尘应当是已经没事了的。想到这,心里总算觉得还有些安慰。
小雪所料不假,许尘确实已经安全,那些南宫婳派出去的人早被他给甩掉了。那套九微冥清诀让他内力大增,轻功自也远胜往昔,他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就逃过了魔教教众的追踪。在确定后面无人追来时,他开始琢磨接下来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一路向南,不日来到河南境内,心中忽然想起之前收留他和小雪的那位灰衣老者。当初他与小雪离开时,那老者叮嘱他,等他的伤治好之后,请他务必再到那竹林中走一趟。眼看自己当下所在的位置离那竹林顶多还有四日的脚程,心想,既是如此,那就先走这一趟吧!
未想,才只三日,他就已来到那片竹林。这竹林中道路曲折繁复,不过好在许尘记性好,是以他并未在林中绕得多久便轻松地找到了那所“郁香楼”。
跨进厅堂,只见一人靠窗而坐,目光瞧向窗外远处,正是那灰衣老者。许尘轻咳了一声,那老者侧过头来,看见是他,立马站起身来,惊呼道:“许……许公子,你身上的伤大好了?”说着朝他全身上下不住打量。
许尘向他施了一礼,笑道:“是的,前辈,这都多亏了您那些保命灵药!”
那灰衣老者伸手将他扶起,连连摇头,笑道:“那几颗药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探头向许尘身后瞅了瞅,蹙眉道:“咦,那位小雪姑娘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许尘微微一怔,道:“嗯,我们没在一起。”
那老者点点头,道:“哦,这样啊!不过,你伤好了那就好!呵呵……”两人相携坐下,那老者吆喝店中小二上了酒菜来,然后让其自去歇息。
许尘突然记起,当初这位前辈的交代是希望他的伤如果治好了的话就回来告诉他,别人是用了什么办法治好的他。但两人说了半天话,那老者始终也没有问起他这件事。许尘自也不在意,暗想,反正自己不能随意说出那九微冥清诀的事。既是如此,他不问那就更好了。
饭吃得差不多,许尘一再感谢当初这老者对他的恩情后便欲起身告辞。那老者却道:“等等,许公子,老朽还有些话想问问你。”许尘道:“是,前辈,您请说。”
沉默片刻,那老者道:“许公子,敢问你师父的名讳可是叫做萧明远?”许尘一愣,点头道:“不错,前辈!可是您怎么知道?您以前认识我师父吗?”
那老者听他如此回答,顿时眉目飞扬,哈哈笑道:“果然如此!哈哈,实不相瞒,我与你师父乃是出生入死的好朋友。记得当初……当初……”说到这里,神色有些暗淡了下去。
他顿了一顿,这才续道:“不过后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们便分散了。我曾以为二十年前他就已不在人世,没想到他还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哈哈,哈哈……对了,你师父他现在怎么样?住在哪里?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