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朱敬宴见到他的时候,表现得比见到皇上,还要尊重几分。
亲自将他让到上手去落座,还专门让人给他斟了早前皇上赏给他的贡茶。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王富贵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对朱敬宴这个皇上的心腹不说完全了解,也了解了七八分。
这人要是冷着脸的时候,你还能看得出来,他就是平常心。
朱敬宴就是这冷清的性子,他表现的冷淡,才是应该的。
就算是在皇上面前,朱敬宴也不见得有多热络。
可此时见到他,得知他是徐锦堂专门派来送消息的,朱敬宴竟然对他礼遇有加。
可以说是享受到了皇上都没在朱敬宴这里享受过的待遇。
王富贵被朱敬宴压着坐在上手,看着朱敬宴一身矜贵的气质在下首作陪,他一颗心都提起来了。
那小姑娘得多得大理寺卿看重啊,竟然能让刚正不阿的大理寺卿做到这个地步。
不只是朱敬宴,就连广倾安那个素来瞧不上阉人的糙汉子,这一会儿的功夫,都已经借故进来三趟了。
整个大理寺都将许多多放在心尖儿上宠着啊。
幸好!
王富贵忽然庆幸皇上得到消息就往凤仪宫跑了。
他原本还觉得皇上是多此一举了,这会儿才看出来,皇上真是英明啊。daqu.org 西瓜小说网
“朱大人不必担心,有皇上护着,小姐不会有事的。”
听完事情的经过,朱敬宴这颗高高提着的心,到现在都还没安定下来呢。
多多是多找死啊,竟然自己往虎口里送。
可他又说不出来苛责的话。
他很清楚,若只是记挂着她娘的仇,许多多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这么长时间都忍了,没理由到现在忍不了。
是皇后对大理寺宣战的举动,让许多人忧心了。
这孩子看着人小,心思可重着呢。
平常唉胡闹,关键时刻最是懂事了。
她这是担心大理寺屡次在皇后手底下吃亏,想要给他们帮忙呢。
也幸好,徐锦堂虽然不知道许多多和皇后之间的纠葛,但还算聪明,知道让人给他送信来。
也勉强算是有个准备了。
只是今日这宴会,他没有邀约,又是后妃给皇后办的接风宴,他这个外臣就算借故,也不好硬闯。
他只能说了几句软和话,让王富贵帮忙说和。
就说:“小女年纪小,不懂事,若是有不合规矩的地方,还请皇上多多海涵,若是实在海涵不了,就请皇上降罪微臣,微臣愿替小女受过。”
王富贵明白,朱敬宴这番话,一方面来讲,是在请皇上帮忙照看许多多,另一方面也是在告诉皇上,许多多于他而言的重要性。
皇上还要倚仗大理寺,只要皇上还有用得着朱敬宴的地方,就会尽力护着许多多,不会让那小姑娘在宫里出事。
王富贵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自然是要替皇上笼络朱敬宴的。
“朱大人言重了不是,若非得知汝阳世子带着小姐去了凤仪宫,皇上又怎么会急急忙忙赶过去?”
朱敬宴心下明了,面上更是恭敬,“皇上的心意,下官都明白,下官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上更希望朱大人保重自身,如无意外,明日会让汝阳世子带小姐出宫。”
朱敬宴点点头,又道了谢,借着送王富贵出去的空档,往王富贵的袖子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王富贵心安理得地收了,又劝了朱敬宴两句放宽心,这才上了马车,回宫去了。
马车缓缓离开,朱敬宴才转身回去。
却在一转身,就撞到了广倾安的肩膀上。
广倾安忙后退两步,“大人,王公公走了?”
“走了。”朱敬宴有些心累,声音之中,都带着几分疲乏。
这些日子被案子困扰,张千的又命在旦夕。
现在好不容易情况有些缓解了,许多多又自己送羊入虎口了。
朱敬宴便是铁打的人,一直被放在烈焰上炙烤,这会儿都有点软了。
“多多,她见到皇后呢?”
朱敬宴沉沉点了下头,“见到了,才入宫就撞上了。”
他怀疑,皇后一直派人盯着多多呢,不然怎么可能前脚徐锦堂才将人带到宫中去,后脚就被皇后撞上了。
王富贵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也暗示了。
从凤仪宫去摘星楼,本不会途经那条路。
皇后就是去堵徐锦堂和许多多的。
或者说,她是去堵许多多的。
徐锦堂专门吩咐王富贵,定要一字不落地转述给朱敬宴。
王富贵的话,便说得尤其清晰明了。
“不必太过担心。”
朱敬宴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广倾安,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说,“皇上会帮忙照应的,多多未必会有危险。”
这话说的,其实朱敬宴自己都不大相信。
但现在,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皇后和蓝家虽然野心勃勃,但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皇后应该不会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伤害许多多了。
实在不行……
朱敬宴握紧了拳头。
或许许多多的身份,就要瞒不住了。
“再等等吧,或许多多能够应对。”
许多多自打到了大理寺之后,就从来没让他们操过心,甚至还帮了他们不小的忙。
也是因此,大理寺的人,都将许多多当成自家的子侄辈宠爱着。
而对于许多多和皇后之间的恩怨,很多人虽然不清楚,但见自家大人那凝重的样子,也知晓这事儿似乎不太妥当。
一时间,大理寺的气氛,都压抑了许多。
许多多在宫中,却如鱼得水。
因为蓝钰儿声称对许多多很是喜爱,就将她带到了上首,坐在徐至钟和蓝钰儿中间的位置上。
乍一看,这个位置是荣宠无双。
若许多多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也定会以此等待遇骄矜自傲。
可她不是小孩子,她很清楚,这不过是皇上和皇后在对弈。
而她,只是被摆在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许多多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懊恼她成了棋子,还是该骄傲,她能被摆在这种规格的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