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梁太后胸口起伏急促,几息之间无数念头闪过,她目光一沉抬手指向李守清,怒道:“好你个妖言惑众的道士,竟用命数谶言来诓骗皇家,罪该当诛!”

她要维持跟皇帝的母子情份,要有太后的尊荣,就必须认定这道士是个骗子,他所说的命相之言都是假的。

李守清见这变故早已吓得不轻,他怎么也没想到让他断命相的生辰八字竟是太后和陛下的。

李守清前一刻还觉得自己见到了青云之路,可下一刻便陷入绝境了。

他甚至都不知该为如何自辩,若说他断的命相是真,那太后娘娘不会放过他,若是承认自己所断命相所说的假,那便是欺君之罪。

甚至是在陛下让他在看到那生辰八字测凶吉时就没想过给他活路。

李守清再无那仙风道骨方外之人的姿态,他朝前方男人跪拜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小民学艺不精所有偏差,小民往后再也不敢为人断命理了。”

梁太后怒火更盛了,是她要治他的罪,不向自己求饶,却趴着朝萧元炽求饶。

梁太后恼怒地道:“还不将他拖出去!”

可殿内的内侍们无人敢动。

萧元炽垂眸抬了抬手,很快羽林卫进来捂住了李守清的嘴。

萧元炽:“李道长在京中享誉盛名已久,想来为京中不少权贵测过吉凶,断过命理,为其排忧解难不少,也不知这里头李道长学艺精不精?不如去千机卫里好好顺一顺。”

李守清瞪大了双眼,满是恐惧,他早就听闻千机卫掌酷刑,这进去一遭只怕是生不如死。

而根本不容他有任何反应,便被羽林卫拖了出去。

温眠透过屏风看到陛下慢悠悠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往这边偏头望了过来,“这场戏好看吗?”

温眠本能的朝前面的梁太后看去。

梁太后觉着萧元炽这话便是故意在奚落嘲讽她,她面色变了又变,手里死死攥着那张写了生辰八字的纸,一言不发地扶着张嬷嬷的手离开了。

萧元炽也颇觉意兴索然,扶着小几正准备起身,忽而一道淡青色的身影自屏风后面走出来,朝他行了大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民妇,谢陛下圣明为民妇洗脱污名。”

萧元炽揉了揉眉心,目光朝那边定的久了些,那模糊的身影便在刺痛的眼睛里变得清晰了一些,“温夫人,你还未回答朕的问题。”

什、什么?温眠怔住。她原是见陛下要离开,可陛下帮了她,她得当面谢恩才是。才鼓足了勇气从屏风后面出来。

可陛下说她没回答他的问题?

陛下何时跟她说话了?

她回想着刚刚的情形,难不成那一句“这场戏好看吗?”是在问她?

“陛、陛下英明,那等鬼蜮伎俩自是骗不过陛下的慧眼。”温眠磕磕绊绊地说出夸赞之言。

萧元炽眼神变得有些古怪,“慧眼啊。”

站在不远处的汪任听了都忍不住打一哆嗦,这温夫人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还是从来都没有察觉到陛下眼疾一事?

温眠后知后觉脑子嗡的一下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姨母曾隐晦地提过陛下似乎眼睛有疾,知情者都讳莫如深。但她来往承明殿这么多次很少遇上陛下,也不敢去看他,她自然不会注意到陛下的眼睛。

今日情急之下竟然说错了话。

她急出了一身冷汗,抿着唇想说什么补救失言之过,可脑海中一片空白。

殊不知萧元炽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桃香似乎变的浓郁起来了。

萧元炽闭了闭眼睛,“温夫人起来吧,往后不用行如此大礼。”

“谢陛下圣恩。”温眠忐忑不安地站了起来,她偷偷地觑了陛下一眼,陛下还是宽和的,没有计较她刚刚的失言。

“不知温夫人往后有什么打算?”萧元炽问道。

温眠有点拿捏不准陛下的意思,昨晚她已经知道了太后娘娘是想要她接近陛下,陛下同样也知道。

可她万不敢有这种心思,兴许她是该表明自己的态度,绝对不会有任何冒犯陛下的想法。

“民妇会等流言平息后,请姨母尽快为民妇寻一合适人家出宫嫁人。”

这话说完,汪任都忍不住抬眼看去,这温夫人向来安分,否则也不会真能照顾瑞王殿下这么久,不过是不是也太安分过头了?她难道没有听出陛下话里的意思吗?

温眠心里有点紧张和羞赧的,不管怎么陛下到底是男子,她当着他的面说出此话,到底是有些不自在。

过了半晌陛下都未回话,这殿内静得让温眠感觉有些不安。

陛下为何不言不语,难道是对她方才的话还有不满吗?

萧元炽拂了一下腰钩上镶嵌的玉石,似有好奇地问:“夫人想嫁怎样的人?”

温眠没想到陛下会问她这个,她犹豫了一会小声回道:“性子温柔、待人宽和便可了。”

萧元炽挑了挑眉,“如此简单?不若,朕也帮你选一选?”

温眠呼吸都屏住了,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见到陛下唇边带着淡淡的笑容,那双眼眸乌沉如墨。

她缓缓福身,红着脸谢恩:“民妇,多谢陛下。”

若陛下真的肯帮她挑选,那她今后或者真能安稳度日了。

——

欣太嫔在长春宫里着实等的忧心焦急,尤其是听到张嬷嬷说是太后娘娘找了清风观的道长合了八字测出的相冲相克之命。那清风观的名声她早就听说过,尤其是李道长都是勋贵们的座上宾。若真是那道长说阿眠命格不好,那可怎么办啊!

“主子!主子!”知雨匆忙地跑了进来,她脸上带着喜气,“主子刚刚听闻太后娘娘下令了,宫内若是谁还传那些神神鬼鬼的流言统统拖出去打四十大板!这一顿板子下来谁能受的住?想来那些嚼舌根的都不敢乱说了。”

知雨现在可高兴了,这样没人敢说姑娘命格不好了。

欣太嫔脸上也有了笑容,太后娘娘会如此下令,那应是承明殿那边有了结果,阿眠应是无碍了。

这时贺姑姑也走了进来,“主子,奴婢听说是那清风观的道长故弄玄虚招摇撞骗被羽林卫拖了出去。好多宫女太监都看到了。”

这下欣太嫔算是放心了,阿眠没有白白冒险,陛下真的帮了她。

等到温眠回到长春宫侧殿,欣太嫔已让人做好的一桌佳肴美酒。沅沅在奶娘怀里吃饱了睡得正香甜。

“阿眠你不能喝酒便沾沾唇。经此一事后,愿你都能事事顺意。”欣太嫔先一饮而尽。

温眠碰了碰酒杯,闻着淡淡的酒香,心中也安定了许多,她还要跟姨母分享一好消息。

“姨母,陛下说他也会帮我掌眼挑选合适的人。”虽没有喝酒,温眠脸上泛着红晕,面若桃花。

正畅饮的欣太嫔楞了一下,“当真?”

温眠点了点头。

欣太嫔大喜,“这是喜从天降!有陛下掌眼,那可比……”可比太后那里可靠多了。

不过陛下怎么会管起了这事?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对阿眠来说太好了。

欣太嫔搂住温眠,“阿眠,这次姨母给你送嫁。”

温眠轻轻地“嗯”了一声。

——

这一夜注定有许多人无法入眠。

太后懿旨一下,那传遍后宫的流言渐渐地平息了。

尤其是那清风观的李道长被带走时狼狈的模样都被宫人们私下描述的绘声绘色,那股神秘玄妙之说荡然无存。

魏少莹怎么都想不通眼看着就能把那温氏赶出宫了,为何会出了如此大的变故。

她让侍女去找了哥哥,求了哥哥许久,他才答应帮她这个忙,才让李道长出手的。

不过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寡妇,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只需一些流言便能将她逼入绝境。

可如今她全身而退,而享誉盛名的李道长竟然折损了。

魏少莹感觉到有些害怕,她不知道会不会查到她。可她让巧佟去做的没有留下痕迹,即便是有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她心绪不宁,辗转反侧了半夜,好不容易才睡着。次日方醒,魏少莹不见往日侍奉的巧佟,心下越发不安。她正要着人去寻,却听有人来报,巧佟昨夜里失足掉到湖中溺死了。

魏少莹脸色惨白坐在榻上,身体微微颤抖地看着家中为她送来的新侍女。

侍女低眉敛目,轻声说:“姑娘,国公爷得知此事很是震怒,他让您安分守己,早日获宠怀上龙嗣,莫要再徒生事端。二公子被国公刑了家法,如今卧病在床,望姑娘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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