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除了皇帝之外。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愿意打。
包括嬴渊在内。
为何?
不能毕其功于一役,不如不打。
皇帝只是想要一个尊号。
打赢了固然好,升官进爵不在话下。
可若打输了呢?
阴山之外的舆图,还是前朝传下来的。
今人就没有跨过阴山的。
不熟悉地势,朝廷又派不了重兵,打不了国战。
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去讲究用兵的方式方法。
风险太大了。
倘若被草原围住,战败,就是给大周,给皇帝丢人。
到了那时,就算不想打国战,只怕也收不住。
毕竟,皇帝即使得不到草原给上的尊号,也不能让皇帝丢人吧?
而且,开春这一仗,看似是武将主动权较大,实际,决定成败的,是文臣。
武将只负责将军队拉到草原上,给草原势力带去威胁。
真正能迫使草原势力俯首称臣的,是外交手段。
胡永忠想要休养生息,文臣肯定不愿打。
武将打了这一仗,又要与文臣平分功绩,心里都不爽。
当然,这还不是主要原因。
上述就已说,输赢,不好把握。
谁敢有这个绝对自信,带着万把人,就能横穿草原?
又不是霍去病在世。
再则,就算是霍去病在世,又无卫青带着主力作为策应。
是以,五军都督府的几位都督与兵部尚书议了半日,也没想好,这一仗,该怎么打。
中军都督朱玉,是上皇时提拔上来的大将,虽无爵位,但战功赫赫。
曾领兵镇压蜀地叛乱,与嬴渊一样,也是边将出身。
不过他这个边将,不是在北边,而是在南边,
“嬴将军,我们几个,与草原交手不多,不知你有何看法?”
朱玉问了姬长想问的话题。
既然已经敲定要打,那就容不得半点马虎。
嬴渊从最基本的开始问起,
“陛下,若是出兵,可是命臣为帅?”
姬长点了点头。
嬴渊又问,“陛下打算给臣多少人马?”
姬长想了想,道:“一万五千人。”
“除万骑营人马之外,你可从五军都督府下辖各卫中,再挑选五千骑兵。”
嬴渊道:“一万五千人,若是东打一棒,西挥一锤,定是不行。”
“若使得草原势力倾巢出动,反而不妙。”
“陛下以臣遇刺为名派兵北伐,那么,就只能打刺杀臣的草原部落,也就是瓦剌。”
说至此处,胡永忠突然开口道:
“眼下的问题是,据当前情势判断,刺杀嬴将军的草原势力,并非瓦剌与鞑靼,臣疑,乃兀良哈。”
兀良哈也是草原部落之一,但势力不如鞑靼与瓦剌,这些年来,不是依附鞑靼,便是向瓦剌称臣。
但兀良哈也有着自己的野心。
当前兀良哈首领名叫‘脱力’,奉迎脱脱不花为领袖,暂时依附于鞑靼。
兀良哈刺杀嬴渊,是想借机嫁祸给鞑靼与瓦剌,使得三方相争,他就可趁机壮大兀良哈。
瓦剌一族,自唐时便就存在,如今发展壮大至今,才有了和鞑靼争锋的条件。
至于兀良哈,不过是北元战败后的产物,其兵力仅有寥寥两三万人,不足为重。
上皇执政时期,曾想将兀良哈招募,使其成为大周的边防卫所势力之一。
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没有促成此事。
如今,兀良哈首领脱力认为,阿禄台的死,或许成为兀良哈发展壮大的契机。
胡永忠的推断与嬴渊想法不谋而合。
但如果是要趁机迫使瓦剌与鞑靼称臣,那么刺杀嬴渊的人,就只能是瓦剌。
话说回来,嬴渊从军至今,也未与瓦剌交过手。
哪怕是常年戍边的何福,与瓦剌交手次数也不过五指之数,而且还都是小打小闹。
如今瓦剌究竟发展成什么样子,仅靠情报,没有实践,谁心里也没底。
“嬴卿如何看?”
姬长并未回应胡永忠所言。
他坚信,嬴渊知道他想要什么。
“臣认为...可以是瓦剌。”
嬴渊的态度也很明确。
既然姬长想打,那他这个做臣子的,自然责无旁贷。
而姬长对于他的回答也很满意,正色道:
“此事,就此定下。”
“二月,命户部筹措粮草。”
“三月中旬之前,北伐!”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嬴渊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嬴卿放心,对于兀良哈,朕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
承平元年的河套一役距今结束不过两年。
又起兵戈,这是很多人都不愿看到的事情。
嬴渊在离开皇城,返回府上时,一直沉默寡言。
他在思索,一旦跨过阴山之后,将会面临怎样的情况。
朝中无论文武,都无法给他一个明确的建议。
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跨过阴山。
“刺杀我一事,当真乃草原所为?”
又想到这里的嬴渊,望着手中金刀怔怔出神。
嗯...
也‘只能’是草原势力所为。
将来史书上会这样去写。
几日后。
嬴渊被刺一事,也传到了草原。
贺兰山以北,亦集乃河畔。
瓦剌首领马哈木狩猎于此。
茫茫草原之上。
马哈木骑乘一匹快马,瞅准一只猎物,快速拉弓搭箭。
只听‘咻’的一声,那猎物应声倒地。
跟在马哈木后的十余名草原勇士纷纷拍手叫好。
在这种称赞声之下,就连他,都是仰头大笑。
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面朝南方,将身后脱欢招手唤来,
“你去过周人的京城,那个嬴渊,是个怎样的人?”
闻声。
脱欢神情一怔,而后想了许多,眉头紧皱,过了片刻,才抱拳道:
“父汗,儿臣说不好。”
说不好?
这下轮到马哈木皱起眉头,就连方才射杀猎物的喜悦也不存在,
“如何说不好?莫非那嬴渊,生有三头六臂不成?”
脱欢摇头道:
“此人看似与常人无异,但心思缜密,武艺超凡,极擅用兵。”
“与其同龄者,无出其右。”
他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绝不会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般说,多半属实。
这让马哈木对嬴渊那个年轻将领不敢生出轻视之意,
“刚得到消息,嬴渊在京遇刺,乃我草原所为,你认为,是鞑靼还是兀良哈?”
脱欢想了想,道:“兀良哈。”
马哈木哼了一声,
“但周朝却认为是我瓦剌所为。”
“他们无非是想借机与我瓦剌一战。”
说到这里。
这位瓦剌首领当即纵马扬鞭,当行进前方,又忽的掉转马头,看向眼前的那些将领与勇士们,大声道:
“既然此战无可避免,那就打!”
“我,马哈木,会让他们有来无回,再不敢越过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