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渊担心谭友德等人饿到,特意吩咐下去,为他们准备了白面馒头与扬州酱菜。
当这些扬州官吏见到白面馒头的那一刻,彻底绷不住了,
“就让我们吃这个?”
“嬴总督何时能见我等?!”
“我不爱吃馒头...”
“...”
然而,谭友德见到那些馒头、腌菜的时候。
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拿起馒头与筷子,不停地用食。
见状,那些官吏都感到不可思议,
“谭知府,就这腌菜,您也能吃得下去?”
“岂有此理!我等好歹是朝廷命官,就拿这个招待我等?”
“哪个官吏经不起这考验?不吃!谁爱吃谁吃!”
“...”
在大周民间,流传着一个说法。
地方官最富不过苏杭,其次是金陵,再次就是扬州。
说句不客气的话,他们自在扬州上任的那刻起,就没吃过腌菜!
至少也得有个三菜一汤,还得有荤菜才行。
就这腌菜,他们少说也有个五六年没吃过了。
谭友德才不管那些。
他饿了,只想着吃饱。
也不知为何,他有预感,可能这是断头饭了!
不管是不是,对他来说,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能吃一顿就是赚。
他们见谭友德吃得津津有味,也起了食欲,随即就拿起馒头、腌菜啃了起来。
约有半个时辰后。
众人都已吃饱。
忽而,有将士搬来一张桌子,放在正堂中。
没过多大会儿,又有几人端着各种美味佳肴,放在桌子上。
见到那些冒着热气,香喷喷的饭菜,虽然再次起了口舌之欲,但是他们真的吃不下了。
馒头腌菜,已经让他们吃撑了。
“这嬴总督,究竟什么意思?”
“看这菜品...应是出自食为天。”
“我是吃不下了。”
“...”
就在众人议论期间。
嬴渊忽现身于此。
见李川位于其身后,谭友德等人,也是在第一时间,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随后,众人纷纷起身,陆续作揖,
“拜见嬴总督。”
“嬴总督,您可是让下官好等啊。”
“...”
嬴渊笑了笑,朝着众人摆手,“都坐吧,莫要见外。”
紧接着,他便是先坐在了摆放着菜肴的桌子前。
众人本以为,他定是要说些什么的,或者,是给他们一个解释。
但却见嬴渊自顾自地吃食起来。
“嬴总督,我等于此等了数个时辰,已误了今日之公务,您是否给个解释?”
谭友德开口。
嬴渊扒拉一口白米饭,用放置在桌子上的手帕抹了下嘴,看了一眼谭友德,
“你平时都是这样向南直隶总督说话的吗?”
谭友德一愣。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
嬴渊不是读书人。
不能按照与读书人打交道的方式与之交谈。
对他或是两淮官吏而言。
最不愿碰到的对手,就是嬴渊这样的武将。
因为谁也不知道,嬴渊会怎样落子。
如果是像林如海那样的书生,则就有迹可循了。
“周总督可从不会让下官等这么久。”
待谭友德回过神来,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笑意。
嬴渊也并未回应他。
只是看向站在身后的李川,
“扬州的官,向来都这么勇吗?”
李川正色道:“末将不曾来过扬州。”
约莫又过去半个时辰左右。
有斥候前来,递给嬴渊一封信。
他快速看完,又觉酒足饭饱,缓缓起身。
那些官吏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凝聚着。
只见嬴渊再次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问道:
“扬州同知于柏来了吗?”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看年岁与谭友德差不多的官吏拱手道:
“回嬴总督,下官就是扬州府同知于柏。”
嬴渊问道:“盐商廖亭,这个人,在你们扬州很出名吗?”
几人面面相觑。
于柏不知如何作答。
嬴渊将方才斥候所传之信扔到地面,
“你的族弟,扬州指挥使于林,犯事了。”
于柏心中一紧,看了一眼身旁的谭友德。
后者则是将目光看向别处。
于柏将那封信捡起。
信上说。
的确有扬州卫将士发现,今早确实不见了几名平日里负责保养军中器械的士卒。
但因扬州卫的备倭兵日常流动性较大,所以,那将士也并未在意。
萧逾明根据这一线索调查,发现那三十人早已没了兵籍。
因为他们都在某次与倭寇的战役里‘死了’。
萧逾明立即擒住于林审问。
于林认罪交代,说那三十名应该已经死去的人,的确是在营中吃空饷。
恰巧这个时候,有个叫做廖亭的盐商,闹到扬州府衙前。
说扬州卫指挥使于林指挥麾下假扮山匪,劫掠官盐,最终又将劫掠来的官盐高价卖给民间江湖势力——盐帮。
如此,就连于林培养三十名死士的动机都有了。
同时,于林还承认,确实是他派人暗杀的林如海。
因为他怀疑,林如海掌握了他劫掠官盐贩卖的证据。
于柏看完信上的内容之后,脸色并不显得慌张,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再一次深深地看向谭友德,随后,义愤填膺的怒骂道:
“真乃贼子!羞与其同族!”
嬴渊笑道:“真是没想到,于同知竟如此正直。”
“不过,本将军还真是好奇,你与于林乃是同族,你当真就不知于林所为?”
“一个小小的地方军卫指挥使,哪来的胆子,竟敢贪墨官盐?”
“还有这个盐帮...又是个什么帮派?不知于同知能否向本将军说一说?”
......
在此之前。
林如海灵柩旁。
忙了整整一日的贾琏,总算是将发丧所需物什统统准备齐全。
他跪在林黛玉对面,问道:
“方才我见扬州知府他们...还在前院?”
林黛玉摇了摇头。
今日她一直守在灵柩前,并不知外面情况。
贾琏正色道:“要是再过几日,礼部那边还没消息,还是尽早让你父亲入土为安的好。”
“嬴家表哥突然来到两淮,只怕绝不寻常,咱们在这里,也只能给他添麻烦罢了。”
提起嬴渊。
林黛玉忽然想起嬴渊交给她的一封由贾宝玉所写得书信。
不过,她仍是没有兴致打开来看。
听到贾琏所言,她内心较为纠结。
身为女儿,定是不愿早早地就将自己的父亲安葬。
这时,贾琏又开口道:
“林妹妹,你也看到了,昨夜的事,还有今日那些扬州的官吏...”
“两淮的天,怕是要变了。”
“你一个弱女子,哪里能禁得起这么大的风浪?”
“我已安排好一切,七日后,咱们便能去往姑苏。”
闻言。
林黛玉忽然想到,今日嬴渊对她所说的那番话。
倘若查出自己父亲死因...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只恨自己只为女子。
不能帮助到嬴渊什么。
她不知世间险恶,但同时,她也不是傻子。
有些人,都敢刺杀朝廷命官了,扬言要让林府寸草不生...
在结合贾琏所言。
她岂能猜不出两淮将有大事发生?
“我自是禁不起风浪的...”
“可若让嬴家表哥孤身面对那些风浪...琏二哥哥,我于心难安。”
“只恨,我这女儿身,不仅帮不了嬴家表哥,反而还有可能成为他的累赘...”
说至此处,林黛玉悲从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