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出关的路有很多。
总结起来，大致方向有三条。
其一，绕道奴儿干都司；
其二，自陕西一路北上；
其三，西进宁夏。
只要那些盐商不傻，压根就不会选择从宁夏逃走。
为何？
因为嬴渊出身宁夏。
倘若他们选择从宁夏入北元，那就不叫逃了，而叫自投罗网。
“北上之路万里迢迢，沿途官吏就不查他们？”
站在一旁的李川十分不解。
盐商出逃，拖家带口，还有大量的现银。
朝廷为防止现银流向外地，沿途布防定是极为严格。
然而，金陵盐商一路北上，犹入无人之境，实在是太夸张了！
“胡相权势滔天，门生故吏遍布天下，那些盐商，何处去不得？”
纪骧说罢，再次看向嬴渊，
“榆林卫指挥使梁景可愿相助我等？”
他来南直隶，就是奉皇命帮嬴渊来的。
遇到难处，自是要一起想方设法的去解决。
嬴渊道：“梁景驻守边镇劳苦功高，做梦都想去京城为将。”
“胡党从不喜边卒，是以，将其打压多年，如今，本总督给他一次机会。”
纪骧道：“若梁指挥将那些人扣下之后，该如何处置？”
虽说梁景也是指挥使，但不过是地方军卫指挥使，从五品到正四品左右。
像是省级别的指挥使，又称都指挥使，官职是正三品左右。
嬴渊的职务，便在正三品，而他的官职，全称是‘万骑营都指挥使’。
寻常以‘嬴指挥使’或‘嬴指挥’相称。
在极其正式的场合下，比如大朝会期间，称呼嬴渊才为‘都指挥使’。
所谓都指挥使，也是都司指挥使的简称。
比如陕西都司、奴儿干都司、云南都司等，全称是‘都司指挥使’，简化就是都指挥使，是省级军方领导。
至于梁景那样的地方军卫指挥使，是市级卫所指挥使，就是四品。
县一级卫所指挥使是从五品或五品。
像嬴渊此前镇远关指挥使职位，也就是百户职，是正六品或者从六品。
而像市，也就是州府一级的指挥使位置，在正式场合下，只能称其为‘千户’而非指挥使。
州府以下，自然就是百户了。
说白了，嬴渊即使不是两淮总督，仅凭借万骑营都指挥使的职位，放到地方上，那都是省级的封疆大吏。
关键，他是京官，地位高于地方上的都司指挥使。
他没有用命令的口吻让梁景做事，而是用一种‘请’的态度。
对于梁景这种级别的武将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而且，他曾与嬴渊共同参加过同一种但不同地方的战役。
可称得上袍泽之谊。
梁景只要不傻，自是会相助嬴渊。
“我在扬州查盐务时，扬州与江南一些商贾皆有往来。”
“待万骑营入金陵之后，纪指挥使，就劳烦你加派人手，盯住金陵境内商贾、官吏与两淮各州府官吏。”
“无论如何，两淮的事情，要截止于年前。”
嬴渊为何执意要在年前解决？
因为年前有大朝会，要将一切事情都给盖棺定论。
倘若两淮之事拖到明年，姬长那里顶不住百官带来的压力。
......
翌日。
嬴渊过龙潭桥，入金陵地界。
按理来说，南直隶总督周襄要率金陵百官前来迎接。
然而，周襄连个影子都未露。
不过，这也在嬴渊的意料之内。
文官没来，不代表武将不来。
金陵城内的十二侍卫亲军，虽然无论是人数还是各卫指挥使品阶都比京城侍卫亲军要低。
但毕竟也是指挥使。
除此外，几乎整座两淮各卫，都来了。
徐州、颍川、凤阳、怀远、濠粱、庐州，包括刚上任的扬州卫指挥使也来了。
总计一十八人。
千万别小觑这十八人。
他们手上掌握的兵权，近十万之多。
是整个南直隶兵力的七八成左右。
也就是说，此刻的周襄，除了为数不多的备倭兵之外，已经调不动什么军队了。
两淮各卫指挥使为何突然反水投靠嬴渊？
原因很简单，嬴渊是武将。
胡党打压武将是不争的事实。
扬州卫指挥使被嬴渊撸下来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岂能再有意接近周襄？
其实，有无各卫指挥使的相助，对嬴渊来说，意义并不大。
因为两淮之事，不能调动当地兵力来解决，他只能调动万骑营。
哪怕是嬴渊未来之前，在南直隶只手遮天的周襄，也不敢调动各州府卫所。
非战时，不得圣旨调动各卫指挥使，是死罪。
真出了这样的事情，哪怕再来一个胡永忠，也保不住周襄。
但不管怎么说，各州府卫所指挥使相迎嬴渊入金陵，也算是造势了。
待入金陵城，嬴渊仍不见金陵任何官吏前来。
因此，陈大牛气急败坏道：“直娘贼！合该千刀万剐！”
在大周的官场上，还从未发生过此等之事。
‘钦差大臣’来，无论党争还是生死之争，总之，面子上的事情得过得去吧？
然而，金陵的官吏，连面子工程都不愿做了，属于直接撕破脸皮。
既然不再做所谓的面子工程，那么嬴渊也无需顾及什么了。
他是兵，不是读书人。
你让我不爽，我就将刀架在你脖子上。
最差也是一命换一命，不亏。
嬴渊当即吩咐道：“满甲营随本将军入总督府衙。”
“其余兵将，入城于侍卫亲军营驻扎！”
初到扬州时，他还给两淮官吏留了颜面，让万骑营在城外驻扎。
但是这一次，周襄不给面子，他干脆就将金陵众官的面子踩在脚下。
不服？
不服群挑啊。
于是，万骑营，上万骑兵，便就这般，浩浩荡荡的入了太祖时代的大周京城。
......
一个时辰前。
总督府衙。
金陵六部官吏、金陵府尹等不下三十余名官吏，正齐聚于此，议论纷纷，
“嬴渊就要进城，咱们真不去迎？”
“他毕竟是陛下亲派，不去相迎，陛下那边...如何讲？”
“既然周总督说不去迎，那便无需去，至于陛下那边...再议。”
“...”
大周官场有着极为森严的规矩。
别说‘钦差’了。
就算不是。
京中官吏外派到地方上去做什么任务，途径各地，各地官吏都要去相迎。
就连款待的方式都有定格。
比如像嬴渊这种三品大员，沿途官吏要在三十里外相迎，若不用膳，便赠金银等物，然后记录在册，禀于朝廷。
金陵官吏不去相迎，其实已经犯了忌讳与律法。
但他们勇啊，他们不在乎啊。
有本事，你嬴渊真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