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号 吃食刻录的时光

惊蛰:初候,桃始华;阳和发生,自此渐盛。

亲爱的嘉凤女士:

在过去很多年的时间里,我们之间的关系始终维持在一种虚幻的状态之下。就算是在面对面的时候,也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人如果不能从世俗当中找到乐趣,如果一味追逐高雅,到最后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与你合拍,在各种场合发言,没有人能听懂你在说什么,没有人对你的发言感兴趣,更不要说关注你了。十一年前我在社交网络上自以为表现还是不错的,可到了今天,我发现自己的表现非常的糟糕,到底是因为什么呢?经过反思之后,得出了一个简单之极的结论,十一年前我还是一个青年,那个时候二十多岁,不管是在外表还是在内心,都保留着很多稚气。十一年后的今天,三十四岁,人到中年。想想看这个年纪的人,把自己的照片放在社交网络上会有人关注吗?而内涵这种东西,不是人一眼就能够瞧出来的,更何况我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内涵。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在与人交流的过程当中,也有人建议我去直播。他们推测,或许有人对我说的那些话感兴趣,我是没有什么自信的,但也在做类似的尝试,只是这样的尝试没有成功而已。作为一个人类,作为社会性动物,我希望得到群体的认可,我希望被认可的是在自己喜欢的领域,在自己引以为傲的地方。可我仔细想过了,我在哪一方面有引以为傲的成绩呢?答案是无论在哪个领域我都表现平平。相比之下你就大不相同了,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经过时光流逝之后,现在的你一定会别有一番风韵。而且在镇上读初中的时候你的学习成绩就非常好,那个时候你就像是一只飞来飞去的燕子,轻盈可爱。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我觉得你不仅富有腹书,从各个方面都能看出上天对你的宠爱。我相信你一生都会有好运,而与你能够建立保持书信之关系往来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你在来信当中提到了那些被各种食物刻录的时光,我现在生活的这个地方,不以美食著名。所以可以简单地来说我吃的频率最多的那些东西刻录了我的时光,但这些东西似乎不宜被称作是美食。比如我现在每一天早餐都是韭菜豆腐包子和豆浆,如果是以前我会选择地软包子,之所以会有变化,是因为店家不再出手地软包子了,因为他们在计算成本之后觉得划不来。有几次因为各种缘故没办法提供豆浆,我就改喝南瓜粥。只要还能提供豆浆,我就不会选择南瓜粥,不是因为南瓜粥不好喝,而是因为南瓜粥比豆浆要多卖一块钱。曾经有一度我能够在市场上买到水煎包,而水煎包和胡辣汤是我在省城期间非常迷恋的食物。所以当时我吃的不只是食物,还有回忆。在省城的那一段时光,是我一生当中非常重要的一段日子,因为那段日子我的表现决定了我后来的人生,这是一种夸张的说法。

独居的日子久了,我也开始尝试自己制作美食,我曾经模拟兰州牛肉面的做法,做了一种素面,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我没有买肉,有时候会选择用火腿代替,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肉的。我也尝试制作饮品,我在网上看到一种非常独特又古老的饮品叫做擂茶,于是我在某宝上买了做雷茶用的钵,我制作的第一款饮品是梨茶,就是先把梨去皮,再掏掉里边的核,然后切成块,和茶叶一起放进擂茶的钵里,然后把茶研成细粉,梨研成糊状。注入水倒进锅里加热,沸腾之后进行过滤,第一次品尝这款梨茶,效果非常的符合理想。以至于曾经有冲动把这东西拿给单位的同事分享,后来我压制住了这种冲动。现在想来我当时的做法是非常正确的,这有什么可显摆的呢?这么显摆,非但不能引来掌声,反而会给自己添麻烦。

后来我也把萝卜辣椒在钵研碎,之后在锅里炒,自以为口感不佳。另外我还制作了一种比较特别的饮品,就是把苹果或者梨去皮,再把核掏掉,然后注入水在锅里煮。汤汁是极佳的饮品,对煮熟的水果也可以是新鲜的罐头,当然这种东西别人未必习惯。记得我妈曾经做过烤苹果,我对这种食物评价不高,反过来我妈对我煮的苹果和梨也没有好评。后来我又制作了一种饮品,我把它称作是早茶。花三四块钱在超市买一袋枣,把枣核掏掉切成片状,然后注入水在锅里煮熟,自以为口感极佳!后来我有想过往里边加茶叶,因为茶水不能隔夜,所以我对于在饮品中添加茶叶还是有所保留的。以上我说的是我作为单身人士的得意之作,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尝试,相信会给你的生活增加不错的滋味。虽然我曾经在社交网络上有自以为不错的表现,但那是因为我年轻,这么多年在技巧上没有任何长进,所以如今在社交网络上表现不佳。

在过去的八年时间,加上今年是第九年,再把明年算进去一共十年。我在写作长篇小说方面投入了巨大的精力,我既没有在写作方面有特别大的长进,也耽误了在社交网络上的发展。而且在过去的几年里,我在社交网络上栽了特别大的跟头。一个跟随了我九年的账号,因为我发言不慎被迫停止使用。这十年在别人的记忆当中是非常美好愉快,充满希望的十年。是火热的十年,而我在这十年当中,一年比一年绝望。今年年初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我的运势会有某种变化,但我又不确定自己的这个感觉是不是准确。如果到了年底的时候,我仍旧没有一点收获,我也不会感到奇怪。因为在多数情况下,不好的预感通常是准确的,而那些好的预感到最后几乎全部都会落空。我希望自己活成一个艺术家,不是躲在角落里自娱自乐的艺术家,是受到市场欢迎的艺术家。

在这十年来,各个领域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在文艺界,每一年都能够开出几朵艳丽的花。不知道何年何月我才能绽放,其实我不介意自己绽放的日子是在生前还是生后?就算是像陶渊明一样,生前过得极为落魄,生后抱得大名,就算是在九天之上或者九泉之下都会感到欣慰。我现居的县城不是令人着迷的地方,在这里我一直维持着不太愉快的生活。在这里,我曾经做了四年的学生,对这里的初印象现在已经非常的模糊了。如果让我说出当地代表性的食物,大概就是所谓的炝锅面了。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发现豆腐居然可以是绿色的,豆腐干是当地的特产。对于生我养我的地方,我也没有太好的印象。

没有太好的印象不代表没有感情,我这一代人在上学的时候大概都接触过这样一本书,叫做《可爱的某县》,我出生的那个县也出过一本这样的书。这本书写的非常的真实,土地非常的贫瘠,在当地负责的人也曾经想过开办工厂什么,只是那些厂子开一个倒一个。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没有市场思维,他们只是觉得应该开设工厂才能够体现这个县欣欣向荣的经济。并不知道开设工厂一定要根据市场的需要,不是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工厂开起来生产出一堆东西,再想着怎么去卖。当然我现在说这些也是事后诸葛亮,把我放在当时的环境,把我放在那个位置。我的眼界一定也会受到极大的限制,也不会有太好的表现。我是一个喜欢吹牛的人,在我的身边也不会缺少泼冷水的人。如果你自认为有一种可以被称作是才华的东西,就不要轻易把它拿出来显示。别人未必对那个感兴趣,就算是他能够看出其中的价值,他也未必会成全你,相反你这么做有可能会打破他的醋坛子。

饸络在我记忆当中是非常重要的食物,无论是在我现居之地还是在我的家乡,都是当地红白喜事的必备食物。起初我以为只有这东西才能烘托庄重之气氛。后来我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它之所以会在这种场合出现,是因为它制作起来比较方便。几年前我在平遥去当地的镖局参观,接触过古装电视剧的人,对镖局一定不会陌生。在我的印象当中镖师也是一种非常浪漫的职业,所以他们吃的东西应该非常符合我对浪漫的想象,可我在镖局里看到的居然是压饸络的床子,现实和想象永远有很大的差距。想象的世界永远富有诗情画意,我曾经看到过一些晚清的老照片,上面的人穿着清朝的服饰,那情形与电视剧里完全不同,与画里的情形更不一样。相对于画和电视剧,照片明显要客观很多,诗意是非常主观的东西,对于那些客观事物本身而言,无所谓美或者不美。

初到省城的时候,有一款面食引起了我的注意,不是因为他多么出彩,而是因为他频繁出现。它在关中的地位应该就相当于饸络在陕北的地位,它的主要特点应该也是制作起来比较方便。那就是岐山臊子面,那个时候我脸上有痤疮,所以每次点到这份面的时候,我都会特意嘱咐食堂的师傅不要辣子。那个时候对方听到我不要辣子好像非常的可笑,这让我感到非常的不适,但也无可奈何。从我自身的经历就可以看出无知是多么可怕,知识会让人少走很多弯路。如果一个人从小就能够认识到知识的重要性,他的人生之路就会平坦很多。后来我在关中参加同学的婚礼,出现了岐山臊子面,原来岐山臊子面在当地的红白喜事当中也经常出现。

离开省城之后,我对这种食物仍然非常的想念,只要有机会重返省城,我就一定要再吃一次。省城在全国美食城市排名当中是非常靠前的,这里的面食闻名四方。也是因为痤疮的原因,在吃兰州牛肉面的时候经常不放辣子。后来我才知道,辣子是兰州牛肉面的必备因素。不过考虑到当时的特殊情况,现在我也不觉得遗憾。牛肉干拌面应该是一种在牛肉面的基础上改良而来的,我有过一个非常不好的回忆,有一次在一家店里点了一份牛肉干拌面,因为等不及就去另外一家店点了一份面。吃完之后,之前那家店的店员就把我带到了他们的店里,指着那碗已经做好的面,看我怎么办?我付完钱后扭头就走,对方仍然不觉得解气,我说:“你找到我不就是为了钱吗?我已经把钱付给你了。”我相信利益是所有人共同追逐的目标,所以你若尊重一个人请以金钱的方式。

后来。每份五块钱的蛋炒拉条子或者肉炒拉条子成了我非常主要的食物,两家卖牛肉面的店要比这家店看起来要干净很多。广告班有一位姓潘的同学,曾经在餐馆打工,他告诉我后厨有人用手掏米饭。而前面那些中产人士在餐馆里享受着小资情调,如果他们知道后厨发生的事情一定会恼羞成怒。你的想象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从清华村出来以后,发现外面的物价要比清华村贵好多。而在此之前我以为清华村的物价要比城里更贵,因为我觉得物资进村不是很方便。后来我发现自己在计算成本的时候,犯了一个关键性的错误,成本不只是运输成本,地段也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因素。城中村往往看起来非常的拥挤,建筑也很不整齐,里面的人也非常的复杂。社会的底层人士,集中生活在这里,我至今难忘有一位同学行走在街上,他指着来来往往的人对我说:“这就是江湖。”城中村的汽车摩托车横冲直撞,里边很多人的打扮也很不讲究。开餐馆的很多都是中年妇女,一脸横肉、体型臃肿,一张嘴满嘴的黄牙。

炒细面,或许当时同学当中有人会喜欢,而我对它没什么感觉。水煎包胡辣汤永远承载着我对食品的美好记忆,在北校区酸梅汤也令人难忘。很多次重返省城,我都会买一份酸梅汤解馋。我买的不是简单的饮品,是回忆。看着自己的社交网络上无人理睬,我非常的难过。青春是多么美好,老之将至是多么让人感到恐惧。人应该常常怀着虚生之忧,我一把年纪自认为对社会没什么贡献,而我能够拥有一份收入,勉强养活自己,似乎应该知足。可一个人若想体面的活着,不是勉强不死就可以。到省城的时候,我有去寺庙参观的习惯,红尘世界给了我太多的烦恼,我曾经幻想过与比丘之间有些交往,但这从未变成现实。

苏东坡以不合时宜自况,相比于她,我更加的不合时宜。因为苏先生无论走到哪里,周围永远有一大群朋友,而我无论出现在哪里永远形单影只。我在想是什么原因导致我落得这步田地呢?是因为我太想表现自己,而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吗?在这个世上我常常感叹,有太多的人想要登上舞台表演,而耐着性子在台下观看演出的人却越来越少。可如果要我在漫长的一生当中永远只当一个观众,我一定是不甘心的,但不甘心也无济于事。在我的家乡,在我的记忆里永远四季分明。每个季节有相应的食物,就如同某位女士画出来的一样。过去我常常因为生长在农耕文明的阴影之下而感到失落,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积累的知识越来越多,或许不应该把它称作是知识,而应该把它称作是感知,天人合一的思想就是在农耕文明的背景之下发展起来的。

我们当然应该不只是发展农业,我们应该创造更好的物质条件。但我觉得,我们之所以落后,不是因为我们的农耕文明太过于发达,对真实情况有所了解的人就应该知道。那些真正发达的地方不只是在工业上领先那些落后地方,他们在农业上也把那些地方远远的甩在后面。因为他们拥有更好的技术条件,拥有更多的专业知识。所以农耕文明不是落后的真正原因,落后的根本原因在固步自封、画地为牢。或许有人说农耕文明的性质注定要固步自封,这种说法是完全错误的。在我们漫长的历史进程当中,农耕文明一直都是主流,可我们也曾经经历过非常开放的时期。农耕文明可以是非常先进的文明,我的说法也许会招致很多人的质疑和反对,如果有机会,我愿意与这些先生们进行辩论,我不觉得自己有办法能够说服他们,但我有足够的依据来支撑自己的观点。

我在镇上生活了三年,在这三年里,是我人生当中非常黑暗的一段时光。但这三年里有你,你就是我黑暗世界里的白月光。在我的印象当中,镇上似乎永远烟雾缭绕,特别是赶集的人聚集到镇上的时候。以至于四季的变化在这里不是特别的明显,你永远吸引着我的关注,你的服饰的变化反映着四季的轮替,对于我来说,你像梦一样美好,在那个烟雾缭绕的小镇,在那个永远拥挤的地方。你像是开在角落里的一朵鲜花,我永远没办法忘记你的那一次呼吁保护环境的演讲。我觉得那次演讲非常的动人,因为那是你的演讲。我曾经听到过你的声音,但这一次你的声音灌饱了我的耳朵。不出意外,在那次演讲比赛中你得了奖,而我当时就坐在台下,我自认为自己也是具备演讲天才的,只是没有勇气站到讲台上。

如果上天让我有机会教导一个小孩,我一定要告诉他,甚至会迫使他站到台上去。也许台下会有人不服,但只要他没有勇气站上去赢的就是你。有时候成功与失败之间的差距就是勇气,有勇气去成功这是实现人生理想的第一步。在镇上的三年我过得很不快乐,我想那不都是别人的问题。如果现在的我,穿越到那个时候去指导自己,我会告诉自己一定要多给自己一些勇气,如果上课的时候多举几次手,后来发生的故事就是另外一个样子。如果因为害怕就什么事都不做,那就如同彻底堵死了自己的路。在我的印象当中,你永远是那么美,你的笑容永远是那么甜。就算是在寒冷的冬季,看到你仍然觉得是那么可爱。到了如今这把年纪我仍然找不到好的状态去呈现自己,对自己的市场没有认知。我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变成一个明白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以前那样,永远保持一种糊涂的状态。

我不是要表现的像个明白人,而是外表看起来糊涂,内心明白。我今天仍然感觉自己在文学方面是有天赋的,即便是永远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我仍然坚持自己的这种认知。对于自己在绘画方面的潜力我也给予高度的评价,至于这种潜力没有被很好的挖掘,它作为一种才艺,没有被很好的培养是我永远的遗憾。假如现在黑白无常要把我带走,我会说我的人生没有不舍,只有遗憾。遗憾有生之年没办法创作出令自己感到满意的作品,遗憾我在很多方面的潜力,没办法得到开发。遗憾在很多时候我表现的像个懦夫,或许我永远等不来自己的价值被肯定的那一天。没有办法,这就是人生,或许我应该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对美食的研究上,实际上对美食我既谈不上多喜欢吃,更谈不上多喜欢去做。离开镇上的最初几年,我每一天每一分钟都在想你。现如今尽管已经间隔近二十多年,你仍然让我感到难忘。

此致

敬礼

你的朋友陶唐

新丰九年二月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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