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具备一种天赋。
一种我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却不愿意醒来的天赋。
脚下的石板路陷在泥里露出斑驳的青灰色。
两侧郁郁葱葱的野花含苞待放。
炊烟和云雾交缠在一起，丝丝入扣地绣出了几分恬静。
这条山间小径我好似走过无数遍。
兴许是在哪一次的梦里，否则我不会莫名感到熟悉。
远山处，古朴的小楼错落有致。
青瓦白墙，它们无需过渡雕琢就能与周围的景致完美融合。
我猛地吸了一口野草的芬芳便继续往前走，直到被溪水挡住去路我才停下脚步。
涓涓细流将绚丽的鹅卵石抛得光滑如玉。
几簇浮萍被冲涌到岸边，就此落地生根。
“呼！真舒服啊……”
我抻了个懒腰，不打算再往前走了。
天晓得跨过这番美景后，接下来等待我的会不会是一座荒冢又或是一片狼藉？
虚假的惬意也是惬意，梦中的闲暇也是闲暇。
我贪恋它，不想糟蹋了这难能可贵的美梦。
“唔！真舒服！”
一道声音突然入侵这独属于我的清闲。
我回头一看，来的人身形模糊，像是裹了层雾似的。
他似乎赤膊着上身，感觉颇有些狂野的味道。
乍一看，他的打扮应该也不是现代人……不，古代应该也没他这样的。
唔，野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再恰当不过。
可我怎么会有种莫名其妙的自卑。
仿佛此情此景，我才是更为“突兀”的存在。
既是梦中人，他自然看不见我。
他与我擦肩而过，蹚着溪水大步向前。
然而终究是好奇心更胜一筹，催促着我紧跟上去。
我跟着他穿过竹林，越过花田。
臆想中那些常常出现在我梦里的鬼蜮并没有出现。
终于，我跟着他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山谷。
山谷最远处屹立着一座山门。
门上没有牌匾，无数奇珍异兽的纹络让它显得不那么平凡。
野人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还加快了脚步。
我就不信在自己的梦里还能被你给坑了。
于是我毅然跟上他的脚步。
当我经过山门时，耳边仿佛听到了许多低语。
但这些声音来得快，去得更快。
我甚至都没听清说得是什么，它们就没了踪迹。
这时我回过神看向前方，野人站在一方巨石前舒展开双臂：
“子承天意，登临九阳。九十九族，盘峰卧穴。封于神山，禅于离午……”
野人声如洪钟，他吐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能让大地为之震颤。
巨石在他的祝祷声中逐渐裂开！
我忙不迭地赶上前想看得更清楚些。
可当我离他还有十米左右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挡住了我的脚步。
他娘的，我在我的自己梦里还何须顾忌？！
于是我竭尽全力使出各种妖术，试图打破壁障。
但试过后我才发觉是自己想多了。
这股力量不仅能够挡住我，它居然还能轻而易举化解掉我的力量！
不，不能说化解，应该说“吞噬”！
我的理智警告我不要作死。
即便这是我的梦，但我也得有所畏惧。
没办法，我只能站在壁障外默默观察里面的动静。
壁障内似乎有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地剥开石壳。
虽然速度很慢，但却肉眼可见。
许久之后，巨石已经布满了细密的龟裂。
各色流光从裂缝中浅浅地散发出来。
巨石里一定藏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
可惜我没法切身体会里面的情况，只能在壁障外面干瞪眼。
又过了好一会儿，野人停止了祝祷，双臂也无力垂下。
巨石内部的宝物并没有被剥离出来。
他身躯晃了晃，下一秒便单膝跪在巨石前惨笑道：
“师尊……子离无能，这次又失败了……”
听到这话，我心头猛然一紧！
子离？他说他叫子离？！
我没能按捺住内心的情绪，激动地喊道：
“喂！你是不是子离？！我叫陆明！我是……我是你！”
呸！喊完我就后悔了。
“我是你”……这是脑子缺了几根弦才能说出来的话？
不过我的尴尬终究还是无伤大雅。
因为壁障里的子离根本就听不见我的声音。
这时，好几道更加模糊的虚影突然凭空出现在壁障内。
我努力辨认了一下，这七、八道虚影里竟只有一个像“人”。
那道人影缓缓走向子离：
“离皇，这是您第九次失败，按照约定，也是您最后一次机会。”
子离微微偏头看向人影，自嘲一笑：
“呵……我已经失败九次了么。”
他话音刚落，另外几道虚影却纷纷发难：
“子离！还不速速交出你的妖丹？！”
“不错，交出妖丹我等可免你一死！”
“凶域必将归墟，子离你莫要再拖延时间！速速交出妖丹！”
“对！交出妖丹！”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声音都在让子离“交出妖丹”。。
妖族一身修为尽数凝聚在妖丹上。
失去妖丹的妖族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或许因为子离是我的前世，所以我此刻非常愤怒！
这些虚影背后的人，明摆着就是趁火打劫！
子离深吸一口气重新站起来。
纵是精疲力尽，他此刻也能挺起胸膛傲视众生！
然而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引来虚影们无比警惕的叫嚣：
“子离！你难道还想负隅顽抗不成？！”
“你堂堂凶王，岂敢违背圣契？！”
“诸位何须跟他废话，我等联手必能擒住此獠！”
“子离！受死吧！”
我差点儿笑出声。
因为这些家伙一个个喊着要打，但喊完后竟没有人敢动手。
它们这番谜之威胁，同样引得子离放声大笑：
“此种胆魄，尔等也配称王？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下一秒，他蓦地收起笑容并一掌拍在巨石上。
只听“轰！”的一声，巨石表面的裂纹顿时就放大了数倍。
可惜子离的失败早已注定。
在我看来，他这一掌顶多就是发泄一下内心的不甘而已。
子离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反手一掏！
我心神一颤，实在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么做！
他……居然主动挖出了自己的妖丹！
子离端着流光溢彩的妖丹环顾左右：
“尔等鼠辈且听清楚！今日子离虽死，但千百年后，我必将重回祖地再破九阳！”
说完，他将妖丹随手一扔，妖丹顿时就失去了光泽。
紧接着他又抬手指向那一个个虚影，狂傲不羁地笑道：
“你！……你！……你！你们几个老不死的就等着被奴役，等着被蚕食吧！一千年，足够我在那幽冥轮回中一边享受着狱火的炙烤，一边看着吾族会如何毁在你们手中！仇，要攒着报才痛快！”
说着，子离转而看向那唯一像人的虚影。
但他的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对了，还有你。我会在狱……”
然而，子离才刚开口，那道虚影就出手击穿了他的胸膛：
“往后的时代，没有能容下你苍穹，亦没有能容你遨游的沧海了。”
子离怆然倒地，巨石表面的龟裂也在一瞬间修复如初。
我仿佛听到了一声响彻天际的悲鸣，但却转瞬即逝。
那群虚影随即争前恐后地来到子离身边。
一障之隔，我无能为力……
我只能眼看着它们分食妖丹，眼看着子离的身躯烟消云散。
而我的胸口也在子离倒下的一瞬间，突然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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