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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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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锣鼓喧天,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官骑着马,脸上满是笑意喜不自胜。

迎亲队伍经过,热闹的唢呐声还似乎停留在原地魔音绕耳。

热闹的人群一哄而散,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从疏散开的路口经过,缓缓驶向林府。

不少人还回想着刚才那场迎亲队伍,感慨连连。

这大户人家娶亲,就是排场大,迎亲路上撒了一路喜钱,路过的围观的运气好的少说也能捡十几文。

有人笑他没长见识,二十年前先帝嫁女那才叫气派。

十里红妆,撒的都是金叶子。

“可不是嘛,整个京城都是红的。”

“要我说啊,这林家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不过是一朝成了探花郎居然能被公主看中。”

“若是实打实做官从六品开始熬,说不定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

“哈哈哈哈…还真是飞上枝头做凤凰。”

……

一个平常的婚事,反倒让所有人想起二十年前的公主大婚。

一路上的闲言碎语和陈年旧事,却不影响马车的行程,傍晚之际人终于是安全到了林府。

等候多时的吴妈和丫鬟簇拥着一个人,向着林府大厅走去。

满头银发的老人坐在高台上闭目修身,正是林家老夫人。

她幼时丧父青年丧夫,一人将唯一的儿子拉扯大,织布为生供他读书,没成想儿子争气不仅考上了探花郎,更是尚了先帝唯一的公主。

这些年儿子仕途顺利又孝顺,老夫人过得很是滋润,但早年劳苦面容苍老又严肃。

在她之下坐着一位美貌的妇人,看着像是二十八九岁,一对年纪相仿约莫十六七的儿女在说悄悄话。

“来了来了!禀告老夫人…小姐她终于来了!”

“当真!?”妇人惊喜道。

话语刚落,只见一位姑娘被吴妈领来。

她梳着简单的发髻,一身淡青色衣裳隐约能看出洗的发白,脚上的鞋子干净但破旧。

双手拽着衣服下摆,站在大厅中央只擡眼看了一眼便垂眸,整个人局促不安。

但却忍不住又偷看一眼,视线黏在另一边美貌妇人身上下不来。

对方一身红袍垂地,头上梳着灵蛇髻戴着金簪,更是显得雍容华贵,原本冷艳攻击性十足的脸更是美得不可方付令人不敢直视。

十月来之前已经被告知,自己是公主殿下当年遗失的孩子,刚刚来林府的路上,也听见很多人说起过公主当年的大婚和事迹。

一想到自己是公主的女儿,便觉得这像是一场梦。

她站在这里有些自惭形秽想要逃离,却想着再看一眼就一眼。

她刚一擡头,便撞入楚楚含泪的眼中。

整个人也被楚楚揽入怀中“我的女儿,娘亲终于见到你了。”

也许是母子之间连着心,对方一哭十月的心也很是酸楚,她情不自禁的擡手抚上对方的背,岂料对方身体一僵哭得更是伤心。

她不习惯,也有些不知所措。

楚楚哭够了才拉住对方又细细打量,比起像楚楚十月眉眼隐约更像当今圣上她的亲舅舅。

她穿着一身旧衣裳,发髻估计也是自己弄的,头发偏黄又毛躁。

虽然女儿的过往经历楚楚已经看了无数遍,但亲眼看到还是抑制不住的难过。

可想而知,以往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她轻拭眼泪,强颜欢笑着让十月唤自己娘亲。

十七岁的姑娘,因着营养不良的缘故,长得像是十四岁,小小的个子站在楚楚面前堪堪到她肩膀。

小姑娘张了好几次嘴,喊不出来。

触及到楚楚满是期望的眼神,最后才小声喊了声“…娘…亲……”

说完便将头埋下,又被对方抱着心肝宝贝女儿一通乱叫。

一旁的祖孙三人看见这幅场景,却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林琼,一双杏目已溢满泪水将掉不掉,她满眼通红落寞的坐着看着很是可怜。

林琅一见她哭更是为她不平,眼前的一幕也越发的刺眼,对着这个亲妹妹也越发的厌恶。

原本想着亲妹妹出生便被调换很是可怜,她回来后自己尽力补偿她便是。

而且事情发生时两人都是无辜婴儿,林琼又有何错之有,一回来便多事真是好心机。

而且,他们兄妹二人从小到大都是恭敬的叫母亲,凭什么她一来就叫娘亲,光是想想心里就忿忿不平。

这时,老夫人突然发话“这就是那孩子吗,上前来让我仔细瞧瞧。”

“去吧别怕,娘亲在这儿。”楚楚拍拍她的手和颜悦色道。

十月和对方对视一眼,看着对方鼓励的眼神才拘谨的上前。

双手紧握放在身前,被老夫人命令转前转后,在对方略微严肃审视的眼神中惶惶不安。

但触及到一旁坐着的娘亲,才又安心下来。

“长得确实有几分像子盛,只是行为举止确有几分上不了台面。”

话语一落,旁边林琅便幸灾乐祸嗤笑出声。

十月瞬间臊的脸红,她怔在原地,一股莫大的羞辱将她包围,让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眼睛一热险些掉下耒。

“母亲这说的什么话?”楚楚闻言脸色一冷,将人心疼的拉至自己身后,一旁跟随她已久的侍女从善如流的照顾着十月。

楚楚冷言道“难道人人生下来就会规矩吗?她不会自然有人教,哪怕永远不会只要有我在一天,也量旁人不敢说什么。”

闻言,林琅的眼神更是越加不善。

老夫人当众被在小辈面前下脸,心里恼怒又碍于身份,强忍着不快道“我林家的女儿,若是没有教养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我看谁敢笑!!”

眼见着几乎要吵起来,一旁存在感不高的林琼柔声道“母亲,想必祖母也不是那个意思,您先消消气。”

“妹妹来到京城自然是要出门参加宴会的,到时虽碍于母亲和父亲旁人不敢多说,但难保私下不会说什么,学习礼仪并非一件坏事。”

她沏了杯茶端给楚楚,转而又拉着十月的手亲切道“到时候妹妹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有我在也必不会叫人欺负了你。”

在她的缓和之下,众人之间的气氛稍缓。

期间老夫人林琼又问了些十月以前的事,几人交谈还算是融洽。

林琅看着向来被视作掌上明珠的林琼,此刻无人在意,反而是土包子一声穷酸的十月被众星捧月,心里更是不满。

在她来之前,一家人相处融洽。

父亲只有母亲一人,两人膝下只有林琅林琼二人,祖母也平易近人,哪曾这般吵闹过。

可她一来,不仅让母亲和祖母险些吵了起来。

更是占了林琼的位置,让她在府中位置尴尬,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

明明最该难过的是林琼,她却强忍着难过当和事佬。

瞧她那样子,没说两句话眼泪就要掉不掉,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欺负的是她,他林家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善于心计的东西。

林琅唰的一下站起来,手边的茶杯登时掉落在地。

一众人被他的动作吸引,全部看了过来。

楚楚皱着眉头,看着他衣袍沾上茶叶满是水渍,正要问他有没有烫伤,便见对方触及到自己后又凶恶的瞪向十月。

十月被吓得又是一哆嗦,楚楚便顾不上其他。

更何况男孩子皮糙肉厚的,尤其是林琅从小到大上房揭瓦大小伤不断,一杯端上来许久的茶水,料想不会伤到他。

林琅心里有些泛酸,他看到母亲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没有一句关切。

十六岁的少年郎,竟是差点掉泪。

他狠狠剜了十月一眼,在这儿再也坐不住。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有没有被烫着?”林琼急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拿烫伤膏来!”

经过林琼的提醒,下人们忙迎上去,林琅一时半会竟是走不了,他心里气极一个转身大步掉了头。

前方一片黑影投下,不等楚楚擡头,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母亲!你这样将她接回来,到底要置妹妹于何地?”

“哥哥,你快给母亲道歉。”林琼焦急道“母亲,哥哥他就是一时昏了头,不是故意的您不要生气。”

眼前的少年一身蓝色衣袍,不顾他人阻拦,年轻气盛的要找楚楚讨说法。

“她一进门就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这样恶毒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妹妹,我心里的妹妹永远只有阿琼一人。”

他当着楚楚的面指着十月,眼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触及到林琼,眼神又变得温柔,对两人的态度实在是天壤之别。

十月从他说第一句话时就低下头,也不由深思是不是自己来错了,或许自己就应该在山野村庄里孤独终老。

“够了!!!”楚楚手抓着桌角,脸色苍白低声道。

“不够!不够!”林琅愈加委屈“从小到大母亲对我和妹妹都十分冷淡,为什么她一来你就待她如此特别,你把这么一个人接回来,其他人要怎么嗤笑我们俩,只会让我们沦为京城的笑柄。”

老夫人也忙道“阿琅说的也有些道理,众所周知林府只有两个孩子,这突然多出一个该怎么解释?若实话实说又太委屈阿琼了。”

说罢她将林琼双手握住,林琼眼眸微垂眼泪像掉线的珍珠滚落。

林琅怒骂道“阿琼当时只是小孩子,何错之有,该滚的人是她!”

“啪!!!”耳光声震耳欲聋。

大厅寂静无声,林琅捂着脸,只觉得面部发麻又火辣辣一片。

他说不清是疼,还是丢人,呆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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