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初访襄陵
“这是你们应得的,不用客气。”长孙微笑着安慰到。
的确,孟家母子的努力是每个人都看得到的。孟家大娘终日跟随几名稳婆忙着接生,晚上还要整理纲要,孟诜为了得出检测血型的办法,小命都差点儿搭上了。
更主要的是,接生也好,血型也罢,这些对当下的医术发展,对大唐的民生改善都是了不起的功绩。
有功当然得有合理的褒奖了,在这方面,李二一贯做的都很到位。
“马周兄长,太平府库与太平商会的银钱有存入桂坊吗?”李陌再次将话题转回到桂坊。
“还不曾存入。”马周回答。
凝雪作为商会会长,这段时间比李陌还忙很多,她确实还没来得及组织这事。
“凝雪,辛苦明日和老伙计们说一下,尽快将银钱存入桂坊。”
“还有,本月起,商会下属的所有工坊,月俸以汇票形式发放,工匠可自行前往桂坊支取银钱。”
“稍后我会与几位讲一下月俸代发的规则、账目及注意事项。”
“马周兄长,太平府库的银钱存入就辛苦你了。同样,所有差役月俸的发放也改为汇票,涉及到粮物的,按市价折算为银钱。”
李陌分别向凝雪和马周叮嘱到。
月俸也可以由柜坊代发,这也太方便了。
凝雪的码头、木器工坊等,每月光是发俸就得耽误几十个人三四天的工夫,若是这事儿有柜坊代劳,单凭这一项就能省去不少麻烦。
而且这对于工匠也是好的,现在的各大工坊,平均月俸都得四五贯,这些银钱存放、运送也很麻烦。
“好了,正事谈完,各自打道回府吧。”李陌总算松了口气。
“李陌兄弟,明日可还有安排?”马周问到。
“样板豪宅暂时不用去了,明日暂无安排。”
李陌违心的回答,其实他还差织造工坊没设计,新教材的编写也拖不得了,拍卖会的部署也需要花费些精力。
“明日,正则兄长要去襄陵走访,兄长说,如若你能抽开身,最好是一同前往。”马周也知道李陌最近很辛苦,不愿给他添负担。
“既如此,那小弟便一同前往吧。”
上任都快一个月了,自己治下的县城都还没去过呢,再拖也说不过去了。
正好可以顺便看看襄陵的现状,以图日后改善。
商量完明日的行程,众人没再耽搁,各自回府休息。
走到县衙门口,李陌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颜令宾那儿说明一下,教材不是自己有意拖延的,实在是太忙碌了。
转念一想,孤男寡女的,深夜见面也不合适,于是便打消了此番念头。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刘仁轨就把李陌喊了起来,直奔襄陵。
襄陵原属晋州府,位于太平西北八九十里,距汾河三十多里,域内另有潏水、高粱水两道汾河的支流,良田的面积比太平要多五六倍。
这里也是受此次干旱影响较小的县之一,算是名副其实的上县。
太平新城建设前,襄陵居住了一千八百户,总人口过万人,新城启动后,人口被吸走了五百户左右,后来因为有矿,又迁回了三百户。
总之,李二将襄陵划给太平,也算是相当的大方。
太平之前因为旱灾,乡绅阶层全都迁走了,这才给了李陌大刀阔斧改造的机会,等那些豪门得知太平度过了危机,再想回来分一杯羹的时候,已经晚了。
也就是说,太平的乡绅阶层,几乎已经被摧毁,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与之相比,襄陵的情况截然不同。
大量肥沃的农田依旧是掌握在乡绅富户手中,大部分的农户,只能是从地主手中租种土地为生。
路上,刘仁轨唠唠叨叨的为李陌普及了一遍襄陵的概况。
“农户手中不是有永业田和口分田吗?为什么还要租种土地?”李陌很是疑惑。
大唐律例,十八岁以上的丁男,朝堂会分配一顷田,也就是一百亩。
这一百亩农田,二十亩是永业田,八十亩是口分田。
永业田主要长榆树、枣树以及桑树等,而口分田的种植范围比较广泛。
“农户手中的农田大都是贫瘠的旱田,种了能不能收回种子都说不定呢。”
“但凡是肥沃的水田,大都被乡绅变着法子巧取豪夺了。”
“是故,农户需要租种农田。”
刘仁轨鄙视的看了李陌一眼,都混到长史了,连这些基本的常识都搞不清楚。
“那襄陵的良田都是归谁所有呢?”李陌嘴上问着,心中已经在琢磨着如何打土豪了。
“襄陵主要有王家、杜家、崔家三大家族。”
“襄陵王家依附的是太原王家,杜家乃是当朝吏部尚书杜淹未出三辈的本家,崔家依附的是清河崔氏,襄陵的明府崔泉也是出自此族。”
“这三大家族基本占了良田的八成以上。”刘仁轨介绍三大家族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愤愤不平。
“原来如此,那太平的矿山有这几大家族参与吗?”李陌关心自己的产业有没有被这些豪门蚕食。
“这是自然,襄陵的矿山,太平只占了两成的份额,剩下的有一部分是襄陵县府的,大半的份额还是被三大家族瓜分掉了。”刘仁轨回答到。
李陌听完刘仁轨的介绍也是眉头紧皱,看来襄陵的改造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这是首次要和豪门硬钢的节奏啊。
“正则兄长,对于襄陵的改造,兄长可有良策?”李陌又问到。
“实不相瞒,兄长也正为此事发愁呢。”刘仁轨非要拉李陌过来,还是想听听他的主意。
这家伙人小鬼大,能把太平治理的如此富足,那么襄陵肯定也不在话下。
“走访之后再做定论吧。”李陌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太平到襄陵的道路不是很平顺,马车一路颠簸了近两个时辰,接近午时,俩人才赶到了襄陵的县衙。
门子通报之后,不消片刻,襄陵明府崔泉便急匆匆迎了出来。
“下官崔泉,见过李长史、刘司马,还请进府一叙。”崔泉拱手行礼,心中则是安耐不住的喜悦。
这可是传说中身怀炼金术的财神啊,财神驾到,自己离发财肯定不远了。
之前太平的煤矿和铁矿生意,足足让襄陵的府库收益多了几倍,若是再多两门生意,不说能赶上太平吧,起码超过之前的晋州府还是有希望的。
崔泉将李陌、刘仁轨二人直接带至自己的书房,书房之中居然也用上了太平的新式家具。
“下官这就差人备饭,还请两位上官先在书房稍坐。”
“崔兄长客气了。”刘仁轨寒暄到。
“不知两位上官此番前来,有何要事?”崔泉开门见山的询问。
“也没什么要事,上任都快一个月了,也该来应个卯了。”
“另外就是对之前崔明府慷慨赠粮之事表示感谢。”
李陌接过话题,顺手在怀着取出一张白条。
之前李陌及太平落难之时,曾数次上门向崔泉借粮。
崔泉推脱不掉,借口府库之中也没多少存粮,给李陌打了个一百石粟米的欠条,说是等今秋有了收成,会优先借给太平粟米百石。
李陌在襄陵没筹借到粮食,这才流落到晋州府的街头,也就有了之后和凝雪相遇之事。
崔泉接过白条,尴尬的老脸一红,肠子都快悔青了。
早知李陌有此神通,官还升的这么快,当时别说是一百石,就是一千石都给他凑出来。
眼下说什么都晚了,希望这小子别记仇才是。
“李长史见笑了,襄陵当时确实捉襟见肘,还望长史赎罪。”崔泉起身赔罪。
“崔明府莫要多心,此事就算翻篇了。”李陌嘴上说着,心里却有了主意。
来襄陵之前,他还在琢磨要将什么工坊、产业放过来呢,可刚才听了刘仁轨的介绍,再加上之前的白条事件,断不能让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豪门再占什么便宜。
也就是别的地方没矿,要是其它地方也有矿,他恨不得连矿山都搬走。
“多谢长史宽宏大量。”崔泉尴尬的笑了笑,接着试探到:“不知此番长史前来,对襄陵的改进可有良策?”
“良策谈不上,不过计划确实有一些了。”
李陌原计划是想将一些重工业迁到襄陵、襄汾二县的,例如砖瓦工坊、烧瓷工坊甚至是炼铁工坊。
尤其是炼铁工坊,和矿山挨得近了,运输能省去不少成本。
可听了这三大家族之事,他却临时改主意了,这些工坊搬迁过来,多半还是肥了这些乡绅,转头他们拿着多赚的钱,又去祸害穷苦的百姓。
如此循环下去,襄陵迟早会民不聊生。
“太平准备与工部合作共建织造工坊,这织造工坊需要大量的蚕茧做原料,本府计划在襄陵开辟万亩桑田,种桑树养蚕。”
“前些时日,本府在长安偶得白叠子花的种子,这白叠子花不挑农田,旱田也可种植,其花朵可以用来纺纱织布,本府计划另开辟万亩旱田,种植白叠子花。”
“再有就是大蒜,近日本府听说这大蒜之精华可用来入药,也可委托贵县种植。”
“上述三种作物,太平愿高于市价五成进行收购,想必能大大改善襄陵的收益。”
李陌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计划,崔泉则是越听越憋屈。
桑田也好,白叠子花也罢,这些看似是增收了,可增的是农户的收益,跟乡绅没什么关系,因为乡绅手里的土地大部分都是水田,旱田、桑田还都在农户自己手里。
而农户靠种植桑树、白叠子花致富了,谁来租自己的农田进行耕种呢。
至于这大蒜就更不靠谱了,就算能入药,太平能消耗多少大蒜呢,而且眼下都已经过了大蒜的种植季节,要种也得是明春了。
刘仁轨听了李陌的话也很是疑惑,之前商量的不是这样啊,不是说要将部分工坊搬迁过来吗,怎么全改了呢。
“李长史,太平的汾河沿岸那么多工坊,此次工部又要兴建一批工坊,是否有可落地到襄陵的?”崔泉依旧不死心。
“崔明府对襄陵的了解比本府要深入很多,伱有何高见?”李陌试探的问到。
“如果在襄陵种桑树,那织造工坊可否放在襄陵,襄陵在汾河沿岸也有大片的闲置土地。”崔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除了土地呢?”李陌追问。
“下官可发动襄陵富户筹备银钱,土地和银钱都由襄陵出。”崔泉回答。
“襄陵可筹备多少银钱?”
“至少两万贯。”
“两万贯银钱占多少份额?”
“五成即可,另外五成留给太平和工部。”崔泉觉得自己已经非常有诚意了。
事实上他和王刘两家早有算计,李陌和工部什么都不用出,白拿走一半份额,简直就跟白捡钱一样。
“那本府就先谢过崔明府的慷慨大方了。”李陌嘲讽到。
“李长史言重了,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崔泉没听出李陌话中的含义,他还以为李陌答应了呢。
“崔明府,十日后,本府会举办一场拍卖会,到时候这织造工坊、烧瓷工坊、造纸工坊的份额也会拿出来进行拍卖。”
“如若按照当日拍卖的价格,崔明府只要能凑齐对应五成的银钱,本府就将这织造工坊落在襄陵如何?”李陌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真当自己还是当日的叫化呢,两万贯就想拿走自己五成的工坊份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工坊份额起拍价是多少?”崔泉心里咯噔一下,着急的问到,莫非是自己出价有些低了。
“拍卖之日自会揭晓。”李陌没直接明说。
正事说完,刚好到了午餐时分,三人各怀心思的简单吃过午饭,在刘仁轨的主张下,崔泉又带着李陌二人走访了一遍襄陵的煤矿和铁矿。
这两座矿山都已经运作了三月有余,其整体情况比太平的那些工坊落后的不是一点半点。
矿山到临时码头的道路已经泥泞不堪,居然没有丝毫要修缮的迹象。
矿山上的劳工一个个也是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被压榨到极限了。
李陌:“这位老丈,请问你一日劳作可得银钱几何?”
劳工:“一日二十钱。”
李陌:“吃的可合口味?”
劳工:“一日两餐,勉强可果腹。”
李陌:“为何不穿工服?”
劳工:“何为工服?”
李陌:“每日劳作多久?”
劳工:“一日劳作六七个时辰吧,勉强还可应付。”
李陌:“工头是否欺压良善?”
劳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