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日

温霁被收款码的提示音暴露了地址, 也就破罐子破摔了,谁知道张初越一句“我在你屋里搜出了一堆垃圾食品”,顿时让她愣在原地。

屋外的大雨没有停歇的意思, 时大时小,时猛时缓, 敲砸着温霁的脑袋瓜。

“你、你回北城了?”

舌尖化开了冰甜的滋味。

张初越刚才隐忍发怒的语气此刻低了一些,哄她:“就算攒不够一百颗金豆, 我也回来见你。”

温霁鼻尖被冰棒冻得发酸,嗓子发酸, 让她不由又嘬了几口冰沙,强装镇定道:“你怎么这样……”

“你乖乖找个避雨的地方呆着, 我现在立刻回去。”

现在、立刻。

他不容置喙毫不犹豫, 温霁就像那飘飘雨丝,任由他主宰。

老式小卖部的墙壁斑驳, 一面挂钟在滴答转动时间, 温霁去跟老板娘买了一盒泡面, 对方笑着问:“要不要给你加根火腿肠?”

“还要两个卤蛋。”

“哟,小姑娘胃口挺好呀。”

温霁“嗯”了声, 说:“老公回来了, 不让吃垃圾食品, 这顿得吃够。”

郭旭东的车停在小卖部门口的时候, 温霁正坐在矮凳前嗦泡面,木凳子成了她的小饭桌, 低头压着衣领, 生怕溅到汁水。

出于职业病,郭旭东是录着视频的,以证明自己确实接到了嫂子。

一声“大嫂”激动地喊出声, 吃着泡面的姑娘抬头,惊吓得眼睛睁圆。

面颊红粉扑扑,郭旭东被逗笑了,把视频给张初越发过去,说:“对不起,哥,我来迟了。”

张初越的电话下一秒就打了过来,郭旭东还来不及说嫂子已经吃上泡面了。

“把她那碗泡面扔了,带她去阿强家喝碗热汤。”

郭旭东哪敢虎口夺食,唯唯诺诺地“嗯”了声,朝温霁半蹲下身道:“嫂子,咱们去吃大餐,大哥出钱。”

温霁叉子在面里绕了绕,电话那头还是通的,她说:“别浪费钱,我吃碗泡面就饱啦。”

郭旭东笑呵呵道:“这不健康,而且一碗泡面哪里能饱。”

“那张初越吃几碗?”

“他一次至少三碗吧……”

郭旭东话一落,温霁眼眸一眯,手机那头传来张初越的沉声:“郭旭东,我看你是不想混了。”

温霁套人话的水平也是一流,除了对付不了张初越,等闲之辈绰绰有余。

“哥,您别急,我这就开车带嫂子去喝汤,一会给您直播录屏。”

温霁拿过郭旭东的手机,说:“帮你挂了哈。”

省得张初越怪他。

郭旭东顿时松了口气,温霁笑:“想吃什么,店里随便挑。”

老板娘在抱孩子,热络地招呼郭旭东,他挠了挠脖子,说:“嫂子……”

“我不走,就在这儿等他。”

她要是去酒店了,舒舒服服地往那儿一躺,那张初越根本不知道她前面淋的雨赶的路吃的亏!

“大哥得从北城飞回来,到了都是半夜三更了,嫂子,您不能熬坏身子呀。”

“你多大?”

“28。”

“能熬到几点?”

郭旭东自豪:“通宵。”

温霁笑眯眯道:“我26,你猜我能熬到几点。”

郭旭东:“……”

大雨在屋檐下织出了一片水帘,郭旭东要了瓶矿泉水,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的。

温霁舒舒服服地吃完泡面,这回终于买了老板娘的热奶茶,安静地坐在那儿赏雨,其实美人美景到处都是,能不能赏得来,一看心境,二看身边人。

“大嫂,我有越哥宿舍的钥匙,要不我带您先上去坐坐?”

酒店开不成了,那退而求其次,总得找个地方安顿好人。

温霁掌心托腮道:“别说话,静坐听雨。”

郭旭东仿佛感受到两端势力的拉扯,最后向面前的现实低头。

人生难得几回闲,尤其这种闲适是内心饱满,而不是空虚,因为此刻有她要等的人。

她靠在竹编的藤椅上,双手环胸,看着看着便困意绵绵,郭旭东在一旁时不时看温霁一眼,确认大哥这个宝贝完好无损。

等张初越的车赶到的时候,海城的大雨停歇,留一地泛动月光的水面。

郭旭东在车里打盹,忽然手机一震,垂死病中惊坐起,赶紧接通,听见那头低吼:“人呢?”

哆哆嗦嗦拉开车门,郭旭东跳下车,就看见一道强光。

小卖部的一排排货架里头是老板娘安置的简陋小客厅,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正在四方小木桌前玩挖掘机模型,而他对面却是一个趴在桌上睡着了的姑娘。

灯影幽幽,半边侧脸如芙蓉出水。

张初越过去把她横抱起身,郭旭东打着哈欠,抬手伸懒腰,说:“哥,我送你们。”

“不用,你早点回去休息。”

岗位已经划转了,再在公事上支使郭旭东不合理,宿舍也已经退了,张初越分得清。

“谢了。”

“哥说这种话,我拿你跟嫂子的东西可没客气啊。”

张初越把温霁抱上副驾驶座,刚要抽手,温霁的双手就抱了过来,他顺势低声问:“我是谁?”

“人、饭、子。”

张初越气一沉。

温霁说:“把我从北拐到南的人贩子。”

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装睡。

张初越铁臂撑在她身侧的座椅上,说:“人贩子本来要送货上门,结果你自己跑过来。”

他给她系安全带,温霁侧了下身,道:“好冷。”

仍抓着他的胳膊不动,张初越眉头一拧,去摸她的手,果然是冰凉。

话也不说了,抽了手转身迈上驾驶座,往酒店开了过去。

温霁没有睡迷糊,只是知道张初越来了。

近乡情怯的气息倾轧下来,温霁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呢。

都那么久没见了。

想给个惊喜结果闹成了这样,全没了。

还丢脸。

害他赶了过来,他们之间仿佛与浪漫绝缘。

张初越停好车解安全带,转身看向她,微愣:“清醒了?”

她刚才趁他开车,趁在夜色里,偷偷看他的脸。

还没看够,轮廓硬挺了更多,胡茬长出来了。

“饿吗?”

他问。

说着从后车厢里拿出了个保温饭盒:“回去做了饭等你。”

温霁抱着那饭盒,低头道:“你呢?”

“我吃了。”

温霁知道他骗人:“你吃,我也吃了。”

提到这事张初越就没好气:“泡面算什么吃了。”

“我吃一盒就饱了,是不是很抵养?”

她说这话时,张初越微愕地转头看她。

温霁眨巴着眼睛说:“刚才在小卖部学的,老板娘说一个商品实惠便宜就叫’抵’,一个小孩给点吃的就满足就叫’抵养’。”

张初越过去把她抱下车,行李箱还在后备箱里。

两个并在一起,张初越抬手去提她的,手劲一重,再去提自己的,推着两个轮子往酒店大门过去,忽然察觉到什么,低头往温霁那个行李箱望去。

跟他那个一万八的行李箱比起来,确实难用。

他有些生气,但生气刹那,心头被包裹着,被她柔柔软软嫩嫩地包裹着,她不肖花费力气,就算是哭着嚷着骂人,他都知道她是把所有都奉献予他。

进了酒店,暖气烘来。

张初越在浴室检查过后,对她说:“先去洗个热水澡。”

边说边从她行李箱里翻睡裙,忽然看到旁边的缝隙里塞了几盒安全套,手一紧,看到她被抽了劲似地躺在沙发上。

他过去给她脱衣服,问她:“能不能站着洗?”

温霁点头,知道浴缸不干净。

然后又想到以前在山上的时候,那会刚结婚,他给她做过一个浴缸。

此时花洒喷头热雨落下,张初越摸到她冰凉的手,一边让热水冲着一边搓,温霁累,双手搂着他腰倚过去。

“头发也要洗,哇,你怎么这么烫。”

温霁今天被海城钻入骨髓的潮雨冻到了,一贴上张初越就像找到了火源,忍不住蹭得更紧。

他双手交叉抱着她后背,五指拢薄肩,雪白的肌肤自指缝挤出,热水淋过,一下泛起了红。

“现在还冷吗?”

他给她搓了搓肩膀。

温霁轻“嗯”了声,脑袋也埋进他胸膛里,有些羞煞。

“现在呢?”

他给她擦了擦手臂。

摩擦生热的道理,温霁还是说“冷”。

说完指尖去压嘴唇,张初越觉得她在故意撒娇。

手便往下寻到纽珠,哑声问她:“这样呢?”

“嗯……”

还冷。

他一手托住她腰,扶着入声:“这样呢,还冷吗?”

“嗯……”

张初越低头堵住了她的娇唇,门里有洞自然冷,现下都堵住了,也便暖和了。

海城冻了一天的灶子眼被根大烧火棍捅了进来,一下火急火燎地溅起了火花。

温霁最近跑步勤快,两条腿开始有劲,练瑜伽时单腿站立支撑也能做到持久。

她在热意淋淋里感受着与他的久别重逢,身上的冷霜化了水,踮起的脚尖开始发酸地往下踩,这一踩,防滑垫将她敏感的脚心膈出了酸胀感。

张初越听见她软软绵绵自心底流出的婉转呼声。

用睡裙将她搂住,抱着她往床头灯昏暗的通道颠去。

“张初越……初越!”

温霁开始急促地叫他的名字,下一秒被他抛入棉花之中,他的吻抵入,好久不见,他的舌头竟已会在她唇腔上颚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地磨,将一句话酥入她的舌尖——

“有什么话,我们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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