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曰本是世界第一》秋季篇的分时平均收视率从27.88%直降13.11%,但整个收视曲线很奇特,甚至可以说曰本放送史上从没有过这样奇怪的节目收视曲线。
节目前三十分钟曾经冲破过30%的收视线,情况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但随后有观众就发现了关东联合紧急放送的新闻专辑,在极短的时间内一传十,十传百,百传万,造成了大量观众换台,《曰本是世界第一》秋季篇的收视率随之狂降,一度跌到了10%以下——关东联合的放送太过突然,等樱岛电视台审核部反应过来要换上广告时已经晚了,仅把最后的字幕切掉了,不然搞不好《曰本是世界第一》秋季篇连收视率报告都没有。
不过,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虽然学术造假在曰本不算罕见,但那仅限于学术圈,和普通人的生活几乎没关系,这还是全国绝大多数观众第一次亲眼目睹学术作假,直接看了个目瞪狗呆——樱岛电视台正放送到重田尚发掘出百万年前旧石器的“光辉时刻”,关东联合则同一时间放送了这些旧石器是怎么埋进去的,要是拿遥控器来回切着看,不是一般的喜感。
可惜曰本有幽默感的人不是太多,绝大多数观众都感觉被这节目和重田尚欺骗了,自己足足当了一个半月的超级大傻子。xizu.org 柚子小说网
北海道、宫城县等地的政府部门也有些傻了眼,遗址是假的吗?但都开工了这该怎么办?
文教科学省更是尴尬,这新教材都重新修订完交付印刷了,曰本的历史又回三万多年前了?
要再改回来吗?这样会不会显得很蠢?
事件发酵很快,曰本社会本来就很重注诚信问题,把诚信视为社会秩序的支柱这一,造假一直以来后果都极其严重,小到进口鳗鱼冒充国产鳗鱼,大到歌手歌姬假唱,从来都会追究到底——鳗鱼事件,会长公开谢罪后仍然被全部银行列为了拒绝往来户,最后只能申请破产,而假唱的歌手歌姬,无一例外全被公众抵制了,只能黯然隐退。
那学术造假,还是公然学术造假,性质自然就格外严重了,外加所谓的“民族自豪感”崩塌,受了欺骗的羞怒,没过了十二小时,全曰本已经是一片必须严惩的声音,而等有人发现了美英荷等国的新闻也报道了这件事后,更是狂怒无比——主要是海外新闻当笑料报道的,曰本民众看了网络上流传的译本,羞到几乎无地自容,愤怒自然翻了十倍。
等时间到了当天下午,曰本东京古文化研究会正式宣布取消重田尚的副会长资格,而文教科学省下属的文化厅也宣布成立调查委员会,要对重田尚进行全面调查,并要求警视厅进行配合——这不只是涉及到学术造假,还有大量经费去向不明以及非法文物走私等问题。
不过警视厅没能成功拘捕重田尚,他昨晚就因为行为癫狂,被紧急送往精神病院了,暂时只能监视治疗。
出了这种惊天大丑闻,各方面都在努力做出回应,樱岛电视台自然也能例外,在理事会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后,举行了公开谢罪会。
不开不行的,这是一个电视台晚放送了一分钟就要被认定为放送事故的时代,而重田尚能被全国民众所知,全拜他们的节目所赐,现在外界质疑声很大——樱岛电视台是故意的,还是就是蠢呢?
故意的自然罪大恶极,但就算是单纯的愚蠢也不可原谅,现在全世界都在嘲笑曰本,这责任他们至少要负一半!
反正,不管樱岛电视台是不是也被蒙骗了,这绝对算是超严重的放送事故了。前田利仁做为节目的制作人,不得不对着超过三百名记者公开谢罪,表示自己没有尽到责任,没有认真核实重田尚的底细就制作了节目,造成了极其恶劣影响,感到十分悔恨。
他表情倒是很冷静,显得颇为有风度也颇为坚强,认错的态度也诚恳,但民众们还是不满意,重田尚精神病了,也没办法把他从精神病院里拖出来打,现在就剩下樱岛电视台一个可以负责任的家伙了,那简单扔出一个专务来当替罪羊就完了?
那怎么可能!
政府各机构也不太满意,主要是他们也被骗了,显得政府很无能很蠢,必须尽量甩锅,那就只能怪罪樱岛电视台了,不可能接受樱岛电视台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处理一下就脱了身——不少官员或是议员或明或暗的示间,我就是因为太过信任樱岛电视台才会上当的,我看他们就是重田尚的帮凶!
网络上更是发起了轰轰烈烈的抵制运动,仅24小时签名人数就超过了五万,而不少报纸同样一致认为樱岛电视台缺乏责任心,谢罪根本没诚意。
等事情发展到第三天,樱岛电视台顶不住压力了。主要是理事会意见也无法统一,有人持强硬态度,有人想拖拖再看看,但广告商、加盟台集体要求快速平息舆论,尽快止损,不能放任舆论再发酵了。
很快,樱岛电视台再次召开新闻发布会深刻检讨,由一名常务副局长出面二次谢罪,宣布把前田利仁辞退,永不录用,同时还处罚了《曰本是世界第一》的多名工作人员,而前田利仁之前负责的两大三小五个节目也全面停播进行整改,什么时候复播再说。
事情到了这里,樱岛电视台才算勉强狼狈脱身,不过对“重田尚造假事件”的讨论还没停止,无数事后诸葛亮跳了出来,或在访谈节目中,或是在报纸专栏内,开始从各方面分析重田尚这个人间败类为什么能逍遥了十多年,从政府那里弄走了那么多经费,竟然一直没人来揭穿。
有人认为是体制的原因,是政府的问题,首相也有责任,但这十多年换了十六个首相,该哪个首相负责,一时说不好。
有人认为是经济衰退的原因,自从泡沫经济破碎后,曰本国民不但收入大减,财富严重缩水,眼看着曰本都要退出强国行列,自信心也随之丧失,迫切需要民族自豪感来抵抗未来的迷茫,从内心深处就不想置疑,因此才被重田尚这种败类钻了空子。
有人则觉得理所当然,认为这是一种欺诈行为,曰本本来就盛产各种欺诈师,出个重田尚实属正常,只是感叹重田尚可把曰本的考古学者们坑惨了,以后考古学者的名声基本算是臭了。
…………
外界议论纷纷,感觉各路牛鬼蛇神全出来了,千原凛人没多管这些,事是他捅破的,但别人怎么议论他就管不着了,依旧窝在办公室里忙他的,但冷不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半,露出了近卫瞳的半个脑袋,不过门马上又关上了,紧接还被敲了敲。
千原凛人抬头看了一眼,很庆幸自身作风正派,不然有个近卫瞳这样的弟子,想在办公室里搞女秘书都不行。
当然,这事也怪他,是他吩咐近卫瞳去办事的,办完了就直接回来回报,不然秘书怎么也要拦一拦,轮不到她推门就往里冲。
他直接没好气道:“还敲什么敲,进来吧!”
近卫瞳这才老老实实进来,禀报道:“师父,信送到了,他说会按您的要求去做。”
不出所料,千原凛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办得不错,忙你的去吧!”
近卫瞳不肯走,她被千原凛人派去给前田利仁送信,本身就很奇怪了。在她想来,前田利仁现在该恨死了千原凛人,拒不接见或是把信当场撕个粉碎才正常,结果没想到前田利仁好好招待了她,看完了信也没勃然大怒,而是在沉默良久后,拜托她又传了话回来。
她真的很好奇,很感兴趣地问道:“师父,信里面写的是什么啊?”
千原凛人也没瞒她,直接道:“请他到关东联合来工作,不过他需要自己去找吉崎,取得他的谅解。”
近卫瞳大吃了一惊:“您要让他到咱们电视台来工作?”
“对,我很欣赏他,现在他被樱岛开除了,所以就邀请一下试试。”
“但……但他怎么可能答应?”
千原凛人笑道:“他为什么不答应?他需要工作,樱岛不可能再用他,东京放送teb、富士山和朝月也不太可能用樱岛培养起来还犯过大错的制作人,除了我也没人可以再给他第二次机会。更何况,我还承诺了他职位和待遇和在樱岛一样,别人更不可能给他。”
他确实很欣赏前田利仁这种人,有心接纳他,哪怕他确实在做节目时出过大问题,但那不算什么——重田尚是骗了整个曰本,要不是他受过互联网熏陶,多少了解点这方面的事,也不会想到一个知名考古学家竟然能持续骗这么久。
简单的说,前田利仁这是非战之罪。相反,能找到重田尚,倒说明他是一名有能力的制作人,对寻觅好题材很敏感。
近卫瞳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理解,关心地问道:“那您不怕他怀恨在心,来了咱们台故意搞砸了吗?他该恨得您要死吧!”
千原凛人笑道:“他未必有多恨我,这又不是什么私人恩怨,竞争双方各施手段,我相信他能理解,而且他要是存心不良,那他的职业生涯可就彻底毁了,损失更大,我不觉得他会那么不理智。”
“但还是有风险吧?”
“是的,不过我们想要发展,想在未来越来越具有优势,就需要尽可能的吸纳人才,他这个人值得咱们冒风险。”千原凛人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摆了摆手有点不耐烦了,“这种事不用你操心,赶紧去工作。”
近卫瞳还是不肯走,追问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好,他现在名声很差,观众都觉得他不是蠢就是坏,您把他找来也没用吧?”
千原凛人完全无所谓,“所以我让他去找吉崎了,他们两个人都有不良前科,先一起避避风头,等到了明年再想办法一起复出,到时就当搭档好了。”
这仅就是一手闲棋,纯属有枣没枣打两杆,无论前田利仁答应还是不答应,吉崎真吾原谅还是不原谅,都无所谓,反正对他来说又没成本,不过他对“不良二人组”未来还是有些期待的——吉崎真吾短时间内不能工作,这实在是个损失,不过要是能因此得到一名有能力的“降将”,也就相当于弥补了,整体来看说不定很划算。
当然,他也会盯紧了前田利仁,他的节目必检查,多多少少防一手。
不过他懒得和近卫瞳再多说什么了,卷着手头的文件就冲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想知道的这么清楚,离近点我和你细说。”
近卫瞳还是有些担心,但谨慎的看了看千原凛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是不是又想打我,我可刚帮您跑出去半个东京,花了好半天才找到他家,很辛苦的,有资格问两句吧?”
千原凛人不听,接着招手:“当然,所以你快过来,我和你细说。”
偶尔打打这话超多的二弟子的脑壳,是他工作中不多的消遣,一时不想放弃,可惜天公不作美,这时村上伊织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看样子是有正事了,他只能暂时罢了手,接起了电话,而村上伊织那边好像也在忙着,很随意的就问道:“千原,好几个剧组收到了学院赏的邀请函,直接让他们拒绝吗?”
千原凛人随口笑道:“这种事不用下命令,让各剧组自行拿主意就好了,咱们可是个讲求民煮的开明机构。”
村上伊织在电话那就无语了片刻,“好吧,我知道了。”
她仅就这一点事,说完就把通话结束了,而千原凛人又卷了卷手头的文件,转头却发现近卫瞳也溜了,不由哑然失笑片刻,直接又去忙他的去了。
至于学院赏,一个老旧又不识趣的奖项,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