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贪婪渴求的恶意从这一片天地各处向净涪心魔身所在冲击了过去。
无遮天本就是魔门六天之一,又在玄光界的暗土地界上,法则甚为诡谲,这些恶意澎湃汹涌过去的时候,立时与此刻正锁定了净涪心魔身,要将他彻底同化或是彻底抹除的无遮天天地意志交汇。
若是寻常的地界,在诸天寰宇法则下,这些恶意便是冲击缠绕过去,也一定会在天地的力量下被辗压成罡粉。
但在这无遮天里,这些恶意居然缠缠绵绵地绕合上了那正在发威的无遮天天地意志,是以无遮天天地意志的力量似乎又发生了别样的变化,且这样的变化还在不断酝酿着,要积累成更恐怖的力量。
因此等到净涪心魔身将所有的粉色雷电辗碎,再抬头去看时候,却发现头顶上云层里雷龙一般若隐若现、蓄势待发的粉色雷电那身上的粉居然又更浓郁了许多,也浑浊了许多。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变化还在酝酿,先前方才挺过了雷海的净涪心魔身居然得到了一阵喘息的空间。
也才能让他得以观察这顶上云海的变化。
净涪心魔身定定看得一阵,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开怀愉悦,如果不细看他的双眼的话。
“笑了?”随着这沉醉声音响起的,是既贪婪也渴求的一阵阵咕噜声,“这笑,可真是够勾·人的啊......”
“不独独是这笑,就是这声音,也勾·人得很......”
净涪心魔身似乎也听见了,他的目光慢慢地从那云层上收回,一一往无遮天天地四方看过去。
“嗯哼......”
“我错了!我错了!”
“是啊......咕噜......”
“这雏儿最勾·人的,可不是声音,也不是笑,是他的整个人啊......”
“这让人心动的气度,那让人迷醉的眼,那让人爱不释手的风华以及那纯净到耀眼的气机......”
“话说,这是有多久,没有见过似这般上等的货色出现在我无遮天了?”
“莫说那么多,他是我的了!这个人的身体,神魂,道念!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什么是你的?!怎么可能就是你的!你说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么?我还要说他是我的呢!”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就再说一次!!说多少次我也绝对不会改口!他就是我的!!”
“看来,你是想要跟我来干过一场了?!”
“来干过一场就来干过一场!你那里还是我那里!先说好,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更胜一筹,这雏儿就是谁的!旁人就是要抢,也得落到后头!”
没有人再做声,似乎是不想要提醒那两个已经被渴望与贪念冲昏了脑袋的人。
但同时,也有更多的人用不太克制的目光不住地在净涪心魔身周边梭巡,那带着钩子的目光每转过一回,都似是要从净涪心魔身身上再带走些什么一样。
净涪心魔身已经不气了,他浅浅地弯起唇角,柔和的笑意瞬间就占去了他的整张面容。
然而也就是在这样的笑容下,那原本只是简单护持在净涪心魔身周身的苍白火焰似乎静静地跳动了起来。随着火焰的跳动,那苍白的光幕也终于开始拉扯。
它就似是旋涡一般,又或者说更像是黑洞,凡着落在它周边的一切,目光、气机也罢,空气甚至是色彩也罢,都被这个光幕拉扯着扭曲,然后吞噬。
谁都无法轻易突破它的拦截,窥见到内中被护持着的那个人。
挣脱去那些黏腻的目光与神识以后,净涪心魔身才又一次抬眼去看头顶上的天穹。
无遮天意志的力量似乎也终于酝酿完成,就是净涪心魔身抬眼看去的下一刻,一道粉红色的云岚从天穹上方飘飘荡荡地洒落,精准又迅捷地将净涪心魔身整个圈住。
那云岚的粉似乎在净涪心魔身察觉到它存在的那一瞬,就已经从云岚上褪去,浸染上净涪心魔身的神识与心念。
净涪心魔身眼前一晃,似乎就被那股黏腻的甜意熏了个正着。他心神乃至才刚刚明确的道念都开始躁动起来。
它们在渴求着什么。
无比贪婪地渴求着,也因此在不断地催促着他,要他放下所有的防范与抵抗,扑出去,用最强悍的手段去抢夺外间正在勾动他的那种种......
那是它们所迫切需要的东西,只要将它们抢到手,它就能更圆满!
它更圆满,他的道路就更平坦更顺遂!
抢到了它们,他一定能走得更远!
那已不是人·欲的在躁·动,根本就是道途与道念层面的勾·引。以至于那股躁·动似乎自道心而起,几乎让他按捺不住......
净涪心魔身的眼睛又一次被浸染上了艳色。尤其这一次的艳色似乎不是由外而内的浸染,而是自那黝黑的瞳仁深处蔓延开去的......
净涪心魔身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然而,无遮天意志却根本不在乎净涪心魔身是否能够承受得住,又是否正在抵抗,在那一片粉色的云岚落入净涪心魔身天灵而去之后,又是一片接着一片的云岚飘落,仅仅是几个呼吸间,那粉色的云海就将净涪心魔身整个人吞没了。
净涪心魔身周身苍白的旋涡能够吞噬自这无遮天各处而来的目光、神识乃至是空气与色彩,对上这些云岚却是效果不佳。
不错,即便那苍白旋涡还在竭力护持着净涪心魔身,要帮助他吞没那片云岚,那效果也并不如何明显。
净涪心魔身只觉得自己仿佛着了火。
那火从他灵台处烧起,以他的所有求道之念为柴,不断地灼烧着他的神魂。
在那炽热的火焰中,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逼问他。
为什么不出去?为什么还在抵抗?明明前方就是我等道念所缺失的部分,只要我等愿意伸手一捞,我等的收获必定不菲,为什么你依旧死死地站定在这里,为什么不打开手将它拥抱入怀,吞吃殆尽?
你到底是在拒绝着些什么?
你真的是个修士吗?你真的想要走到道途的巅峰吗?机缘分明就在前方,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为什么还在抵抗?
你不该扑出去争抢的吗?
修士,当持如覆薄冰心,行勇猛精进道。道在前方,你为何不去?为何还在犹豫迟疑?
这样的你,真的还有资格行走在道途上,真的有资格称呼自己为修士么?你还有资格,去触碰那大道吗?
那样强烈的渴求、贪婪乃至诱惑与哄逼,不单单影响着净涪心魔身,甚至还通过了识海世界,勾连上旁边的本尊与佛身,连同他们也一道被拉入了那样的旋涡中去。
薄薄的粉、浑浊的欲,都带着火一样,绵延到了净涪本尊与佛身身上。
净涪本尊尚且还好。
他毕竟是待在妙音寺的藏经阁里,还是藏经阁中属于他的静室。这静室里除了他以外,再没有旁人,更不会有人会轻易来打扰他。而且净涪本尊的气机分毫不乱,仍是平日里的模样,那火纵是似在净涪本尊身上燃烧着,也到底是被什么东西拦在了净涪本尊气机之外,根本就扰不了净涪本尊去。
可佛身就不同了。
他此刻正以寻常行脚僧的身份在玄光界中行走,且还时常有人在他身前身后游走,与他打个招呼或是结交一回什么的。
净涪心魔身那边的状态熏染过了佛身这边,佛身的眉眼也染上了薄薄的绯色。
虽则这火与这欲经了净涪心魔身那边拦截后,到底是只有少部分被分落到了本尊与佛身这里,而这部分着实动摇不了净涪佛身的心境,但......
可莫要忘了,净涪佛身,他是佛门的僧人。还是在众目睽睽下行走玄光界各方的僧人。
哪怕净涪佛身已经在那粉沾染上他周身时候就已经在着意封锁自己周身虚空,拦截他人窥探的目光,但净涪佛身那薄粉敷面的模样,还是惊鸿一瞥地晃了很多人的眼。
一瞬间,那些人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古怪。
“净涪法师他这是......”
“中招了?”
“或许是吧。”
“真要是那般的话......是哪家的人,手段这般厉害?”
“不是什么人吧?这些时日,净涪法师虽在人间中行走,可也没有见他特意亲近谁啊?而且也没有谁,能在这位法师身边停留得久一点的吧?”
“想什么呢?!你们忘了么?这里是有一个净涪法师,但另又有一个净涪法师好像入了无遮天......”
“无遮天啊......”
“原来是无遮天啊......”
“所以这位净涪法师,他是真的打定主意了么?魔门六天......”
“打定主意又怎么样?魔门六天那么难缠,便是这位净涪法师来,怕也多半是个铩羽而归的结果。”
“咦?这是你推算出来的结果?”
“哪儿还需要推算?只用眼睛看就知道了啊......”
“可是......”
那修士似是想要反驳,但“可是”之后,却又闭紧了嘴巴。
另一个修士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一动,定定看他一眼后,便即收回目光。
难道,还真的会有另外的可能?
那修士这般想着,却眨了眨眼睛,再度放眼看定玄光界魔门六天的气运。
或许是这一次他狠下心肠,硬生生坚持了下来,他竟是在眼睛痛到极致的那一刻,在魔门六天的气运上看到了一丝一丝缠绕上去的灰气。
......劫气?
在那般似要撼动他所有不能被动摇的信念的质问中,净涪心魔身纵是艰难,也仍旧挤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再不似先前那般风流恣意,它甚至是狰狞的,是扭曲的。
难看得刺眼,也耀眼到了极致。
他是谁?
他是净涪的心魔身啊!
是净涪恶概念的固定所在啊!
往常时候,这样的质问,这样的撼动,都是他这个心魔身做来的,是佛身那家伙承受的。现在,他反成了被人这般质问、想要撼动的那一个?!
净涪心魔身慢慢地站直了身体,他睁着一双遍染艳色的眼睛,虚虚地望入虚空。
那眼睛里没有倒映出任何存在,但却像是锁定了这一片天地的意志。
他也没有什么话,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真的吗?”
那正在勾动他,要诱出他欲·念的话语停顿了一瞬。
真的吗?
这个问题,答案并不重要。
净涪心魔身知道,这股被无数源自修士的贪婪与恶意混同无遮天意志所成的力量也同样知道。
净涪心魔身便是真的能从它这里补足他自身的道念缺陷又如何?净涪心魔身自己拒绝,那真的也是假的。而倘若净涪心魔身愿意接受的话,假的......当然也还是假的。
这个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它自己自身。
在它存在的那一刻起,便证明了净涪心魔身那无比坚决的拒绝。
苍白的火焰以净涪心魔身为中心,火焰喷薄而出,汹涌扑向那一片片缠绕在净涪心魔身各处心、神、魂、道的粉。
在粉碎过那被裹夹着的力量以后,这火与粉的较量,就成了纯粹意念之间的争锋。
而即便如此,那苍白的火也彻底点燃了看似轻薄纯粹但实则异常浑浊的粉。
火焰熊熊燃烧间,净涪心魔身只觉得自己终于能从那股黏腻的甜香中挣脱出来了。
无遮天里的各位大修士本正难得耐心地等待着,却冷不丁见那处吞噬所有的旋涡骤然冒出苍白色的火焰。
火焰舔舐间,所有的粉都被清扫了个干净。
整个天地都似乎为之一清。
“咦?居然挣脱了么?”
“好厉害的小家伙。难怪一个雏儿,就敢这般胆大地什么掩饰不做直接踏足我无遮天地界......”
“散了散了,不好惹的小家伙,谁要上就谁上,到时候,就且看各家的本事如何了。”
各位大修士面面相觑得一阵,又各自收回目光,仍然酡红着一张脸,继续着手上动作。
但......
几乎所有的大修士,都在心里鄙夷着对方。
呸,说什么散了散了,说什么谁要上就谁上,都是虚言,后头那句“且看各家的本事”才是最真切不过的大实话。
行吧,那就看谁家的本事就强悍好了!
那个雏儿......
净涪心魔身再睁开眼睛看去,就见天穹上那积压的云层已经不甘地散去,一圈无形的波动正从天穹上向他落下。
眯了眯眼睛,净涪心魔身心念回转,催动心神中的一道白光。
那白光须臾分出一丝细白灵光落在净涪心魔身手掌上。
而也就是白光分化出细白灵光的那一顷刻间,白光周边护持得严实的光芒闪烁了一瞬,露出内中的一角。而那一角,却是某一方天地的其中一个地域。
却原来,这个白光,其实就是景浩界天地烙印。
面对天地的意志,自是另一个天地的意志来得更为合适。
即便景浩界天地不过是一方小世界又如何,无遮天也只是扎根在玄光界暗土世界魔门六天的其中之一而已。若来的是玄光界天地意志,净涪心魔身还会让它七分,可单只是无遮天的意志......
谁真的就怕了谁。
那丝细白灵光不过甫一出现在净涪心魔身的手掌处,便有乳白的光芒挥洒,将那一圈无形的波动锁在其中,直接镇压了去。
不过,显然这一回无遮天并没有恶意,那圈无形的波动被出自景浩界天地烙印的细白灵光锁住以后,便安安稳稳地停在那儿,全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佛身往净涪心魔身那边细看一眼,道,‘应是无害之物。’
似方才那般不知是天谴还是天劫的劫数过后,拿净涪心魔身没有办法的无遮天,怎么着也该承认他的存在了吧?
净涪心魔身细细体察了片刻,直接将那波动连同细白灵光一道收入袖袋里,‘按理说是这样的没错,但无遮天这法则诡谲得很,我觉得我还是莫要大意的好,说不得......’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有再说话。
佛身也好,净涪本尊也罢,都立刻想到了先前自各处落在心魔身身上的黏腻浑浊目光。
‘是该小心着些。’佛身当即便反口了,‘无遮天那样的地界,再如何小心也不为过。’
不然,若是心魔身一个不小心陷在哪一处了,尽管佛身也不信谁能真的动摇心魔身的意志,但到底会给心魔身添一些麻烦,而那般一来,可不就得他去给心魔身搭把手了吗?
他可不愿意再体会一遭心魔身的待遇。
那些目光,真的很让人不快......
净涪心魔身随意挑了个方向,却是就以那扭曲一切、吞噬一切的旋涡形状往前行走。
净涪本尊与佛身又细细看过心魔身那边的状况,确定他一切尚且安好后,便收回目光了。
到底他们也是有他们自己的任务要完成的,着实不清闲,不可能一直旁观净涪心魔身在无遮天那边的行事不是?
净涪心魔身并不太在意佛身与本尊那边的状况,现在的他,心神更多地着落在这无遮天里。
也只有足够清楚地了解这一片天地的种种,才能知道到底怎么做,方能带给它最大的伤害啊,对不对?
心魔身眉眼弯弯,继续前行。
或许是净涪心魔身进入的地方着实太过荒僻,他很是走了一段时日,才遇到了第一个人。
那人形貌、体态都与常人一般模样,但肤色是病态的白,唇是血染的红,眼底又是被细细晕染开去的红,又与常人很有些殊异。但这人与常人更为不同的,其实还是要数那眼。
不是眼睛的形状,也不是眼底的颜色,而是那眼神......
那眼神似是水浸出来的一般,又似是润着光,不过轻轻一瞥,就带出无尽的潋滟。那潋滟看着很是清澈明净,但不知怎么的,就是能轻易触动人心的某一处角落,叫人心甘情愿地就对他退让几分。
而同时,那眸光又似最灵秀的玉,只轻轻一转,就勾动了人心底的占有欲。
那人不知是察觉到了净涪心魔身与他们的不同,还是真就很随意,尽管净涪心魔身周身绕着一圈旋涡,他还是对净涪心魔身笑了一笑,抬脚往净涪心魔身走来。
那笑容是干净不带一点欲·念的,也很是平常,然而它偏生就是带出了一点另类的诱·惑,让人止不住地想要去玷污它。
净涪心魔身停在原地,看着那人走过来。
那人像是得到了某种允许,又像是在对净涪心魔身表现他的诚意,几乎每向净涪心魔身走近一步,他周身的气机便展了开来。
初时只有轻淡的一缕,羞羞怯怯、琵琶半遮面的拘谨;接着便是披帛一般旖旎逶迤;再然后便是欲·拒·还·迎的半·遮·半·掩;到最后是欲·坠·不·坠的松垮,无限·风·光显出少半,只需一人轻轻拉扯,便能......
但这人衣着仍旧严正,面上也只是泛着薄薄的粉,唯独眼波处带出了一丝湿润,却依旧能够称得上端正。
真正在对净涪心魔身施以诱·惑的,并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道......
净涪心魔身能够察觉到,只需要他轻轻一掬,这人的道念便会展露在他面前,而同时,与这人的道念坦·陈·相·对的,就要是净涪心魔身的道念了。
那人似也是知道净涪心魔身的戒备,在走得近了些后,那人居然就不靠近了,只站在净涪心魔身十丈开外,遥遥看着他。
他对他笑,“道友。”
净涪心魔身也笑,“道友有事?”
明明净涪心魔身的声音在透出旋涡时候,已经被旋涡自发扭曲了去,并不是净涪心魔身本身的音色,但即便如此,这声音传了过去时候,净涪心魔身还是能看见那人顿了一顿,更有一丝水光在他眼底亮起。
饶是净涪心魔身,他的笑容都被弄得僵了一瞬。
虽则他也觉得自己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可面对这样的风浪......
他承认,他见识还很是浅薄,实不似他先前所想的那般开阔坦荡。
那人静了片刻稳住心神,才又与净涪心魔身笑道,“道友是初入我无遮天的?可曾知道我无遮天的实情?”
净涪心魔身仍是笑,却是道,“愿闻其详。”
那人目光沿着净涪心魔身周身的旋涡转过一圈,似是舔舐了一遍般,才开口道,“在下宁康。”
净涪心魔身微微阖首,完全没有要与这个宁康交换名号的想法,只笑着道,“请教宁康道友。”
宁康倒也不泄气,他左右看了看,便与净涪心魔身道,“此间到底荒僻,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道友随我去,我与道友细说?”
净涪心魔身也跟着宁康左右看了看,听宁康这么说后,却是若有所思地点头道,“确实太简陋了些......”
宁康笑看着他,等着净涪心魔身接下来的决议。
却见净涪心魔身沉吟一阵,抬手随意择了一片地界指了过去,然后随手一拂。
本来就勉强算是平整的土地被彻底压平,随后就有一座小亭从净涪心魔身袖袋里飞出,稳稳地落在那土地上。
净涪心魔身对那宁康道,“宁道友,请。”
宁康脸上的笑意保持得稳稳当当,果真就跟在净涪心魔身身后往小亭走去。当然,为着体贴净涪心魔身的缘故,宁康还是特意保持了他与净涪心魔身的距离。
是以一直到净涪心魔身在亭子里坐定,并将茶水都烹煮了,那宁康才终于走入亭子,在净涪心魔身对面落座。
净涪心魔身对宁康点了点头,便专注地烹煮茶水,没有与宁康搭话。
宁康也很是安稳地坐着,直到净涪心魔身拿了滚水来冲泡茶叶,茶香四溢出去,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半眯着眼睛享受也似地品过,才赞道,“好茶!”
虽这宁康的动作看着平常,但他深吸茶香时候扇动的鼻翼,那享受的神色,那迷醉的眼,却都带出了另一种别样的意味。
净涪心魔身弯着唇角,给宁康分去了一盏茶水。
“既是道友喜欢,那道友不妨多喝一些?”
净涪心魔身这话说得平常,宁康却只笑着,没有接。
这茶是好茶不假,却是有清心宁神之用的灵茶,这般的灵茶会在无遮天中讨得各位修士的欢心么?
开玩笑呢吧。
净涪心魔身自己端起茶水来,却没有立时就啜饮,而是带了点好奇地看宁康,问他道,“宁道友不喜欢吗?”
宁康点了点头,面上很自然地就显出了几分愧疚,“这茶确实是好茶,但就是......却是我辜负了道友的心意了。”
净涪心魔身摇摇头,被旋涡扭曲过去的声线也带上了真切的歉意,“我择了这茶,原就是为了招待道友,既是它不合道友口味,那道友便只管将它搁置便是,不必耿耿于怀。”
宁康歉意地笑了笑,目光垂落时候碰到那茶水,似是想到了什么,一面急急将手往袖袋里探,一面对着净涪心魔身道,“不如道友也尝尝我的茶?”
净涪心魔身来不及阻止,就看见那宁康的手已经从袖袋里带着一个小小的木盒转回来了。
他笑得一笑,倒是真的就不再阻止。
宁康将那木盒放在几案上,又对着净涪心魔身打开木盒,露出木盒中用灵帕仔细收着的细长干叶。
净涪心魔身目光自然地瞥过去,自然地带出了一点疑惑。
宁康完全没有错过净涪心魔身的示意,笑着对净涪心魔身解释道,“这便是我等无遮天最顶尖的灵茶了,道音茶。道友你可有兴致尝一尝?”
道音茶?
这名字听着着实不错,但就是不知道,这所谓道音茶中的道,到底是诸天寰宇的道,还是无遮天的道呢?再有这音,又是哪一个音呢?
净涪心魔身笑着摇头,却是道,“既是最顶尖的灵茶,便该是难得的好东西。似这样的好东西......我这茶也没能讨得道友你的好,实不能偏了道友你的好东西,便多谢道友你的好意了。”
宁康有些失望,叹了一声,正要再来说服净涪心魔身,但他望入那片旋涡中,又很快改变了主意。
“道友实在是光风霁月,也罢,这茶便我自己受用了吧......”
他说着,目光也转落到了边上的滚水,“可否借用一下道友的物什?”
净涪心魔身笑着点点头,同时应道,“道友自便。”
宁康果真就提了净涪心魔身煮开的水壶过来,又从那灵帕中小心挑拣出几片干叶来,用滚水冲洗了来煮。
过不得多时,一缕甜香就从宁康那边悠悠地转了过去。
净涪心魔身不过是嗅了一口,就仿佛听见耳边有熟悉的道音响起。那道音也带了玄奥,却带上了黏浊,纠纠缠缠地拉扯在净涪心魔身耳边。
净涪心魔身笑了笑,却是将手中的茶盏抵到唇边,啜饮得一口杯中茶水。
清凉明澈的茶水入腹,周身及至神魂都被浸泡在了一片清明之中。
净涪心魔身又啜饮了一口茶水。
宁康并没有如何细看净涪心魔身,他专注地、近乎虔诚地烹煮了他自己的茶,也端了一盏来,拿在手里慢慢啜饮着。
“还未问过道友,”宁康饮了半盏茶水,才抬眼来问净涪心魔身道,“道友是从哪里来的呢?”
净涪心魔身声音里就带出了不解,“嗯?”
宁康笑了笑,解释着自己的问题,“我看道友不似是我玄光界的修士,道友应是从诸天寰宇里来的吧?”
净涪心魔身仍是真切地笑着,他点了点头,“是从诸天寰宇里来的,因着听说了贵天地中的一些事情,心头起意,便留了下来。贸然叨扰,还请道友莫要见怪。”
宁康摇头,“似道友这般的贵客,若道友不曾着意遮掩,我等必是要郑重相迎的,如何就会见怪呢?还是我等该请道友你见谅才是。”
净涪心魔身脸上的笑意就深了深,“我等这是......”
他似是一时哑言,停了停后,也终究是摇了摇头。
宁康大概也是觉得好笑,也跟着净涪心魔身笑了起来。只他的笑意还要比净涪心魔身的浓郁了许多,竟是笑得身体都微微抖了起来。
那细微颤动的幅度,竟也帮着宁康添了几分诱·人的魅惑。
净涪心魔身垂了垂眼。
宁康并不过分,笑得一阵就缓和过来,他抬手在眼边擦过,没带走什么,却是将那眼睛又弄得更红了一分。那艳色映衬着薄薄的水光......
净涪心魔身都能听到更遥远的所在传来的咕噜声了,就是不知道宁康自己有没有听见而已。
或许是因为方才那一场不大不小的笑话,两人的距离似乎又更近了一分。于是宁康也就又放开了一些,放下那轻微的拘谨,与净涪心魔身问道,“道友怎么不在人间界中游历,怎么会起意入我无遮天来?”
净涪心魔身仍自捧着茶盏,却也很配合地道,“原我确实是在玄光界人间界里游历的,毕竟这天地里的霞光,着实是异常的瑰美绚丽。”
宁康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
净涪心魔身就接着道,“但等我赏过霞光后,却是听说了这暗土六天的事。据说暗土六天法则与外间天地的法则多有不同,是以就......”
宁康很是理解地笑开,又问道,“道友这是初入暗土六天就先到了我无遮天?”
净涪心魔身点点头。
宁康细看得他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净涪心魔身看他这般情状,也配合地低头打量了自己片刻,才抬起头来看定宁康,问道,“道友这是?”
宁康就道,“道友想要进入我暗土六天,可曾仔细打听过我暗土六天的情况?”
这个问题,却是又转了回去。
净涪心魔身心下暗忖,声音里却带出了几分苦涩,“道友可曾看过我这一身?”
宁康就点头道,“看来道友果真是吃过亏了。”
净涪心魔身心有戚戚地点头,又放下自己手中的茶盏,去拎宁康的那壶茶水,帮着宁康续了半盏茶。
宁康倒是很受用的模样。净涪心魔身才将茶壶重新放回他那边,他就又举了茶水来啜饮。
“道友应是知晓,贵天地的暗土六天,便是在人间界里也没有多少信息流传,我先前确实着意探查了一番,只可惜收获寥寥。幸而我还有些实力在身,才能得以保存自身。但饶是如此,还是有些难受......”
“还请道友指教。”
宁康见净涪心魔身这番态度,也不再拿捏姿态,立时放下手中茶盏,连连与净涪心魔身道,“指教不敢,就是与道友你说说无遮天的情况而已。”
净涪心魔身点了点头。
宁康似是很用心地想了想,才来跟净涪心魔身细说。
“道友听说我无遮天名号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很是认真地看着净涪心魔身,就仿佛他能通过净涪心魔身表面的那个吞噬一切目光与神识乃至光线、色彩的旋涡看见净涪心魔身的诸般情态一样。
“这......”净涪心魔身声音里果真带出几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