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5 章 第 375 章

“净涪法师可会介意?”

另一旁负责登记贺礼的虚灵洞天修士好容易从那褡裢里的贺礼回神,又特意等了等,等到净涪心魔身与自家身侧的师兄交流暂告一段落,方才恭敬与净涪心魔身问询道。

净涪心魔身摇头,“自然不介意。”

那位虚灵洞天修士又对净涪心魔身颌首一礼,便将手伸入那褡裢去,将褡裢里的贺礼给取出来。

净涪心魔身放在褡裢里的礼物都是分门别类拿一个个木盒子单独盛放的,这会儿要将它们从褡裢里取出来登记,也不如何困难。

对于道宫门前负责迎客登记的虚灵洞天修士来说,真正困难的,其实还是如何用寻常又不失力度的声音将这些贺礼唱出来。

“净涪法师赠一枚千心无念果、三片铭道云叶、十株云海意草、一株赤心骨珊瑚、九缕深海纯水衣,贺虚灵洞天青玄道人收录佳徒。”

听得这一份礼单,不仅仅是道宫前后内外的一众修士们咋舌,就连一直跟随在净涪心魔身身后的了章、济案等一众大法师们也都目瞪口呆,一时回不过神来。

这些贺礼,莫看种类不多,只得那区区的五类,和其他修士长长的一张礼单完全不能比,可这些贺礼的分量,却也远不是其他修士能够比拟的。

一旁负责登记的那位虚灵洞天修士只在名录上记下了净涪心魔身的名号,其他的,却是一个字都没有。

不是不知道该如何落笔,实在是不敢落笔。

那虚灵洞天修士掐着一支笔,左右为难片刻,又与身侧负责唱诵贺礼的师弟询问般看过一眼,确定那位负责唱诵贺礼的修士没有看错,面前这位佛门净涪法师,真的就给他们虚灵洞天送上这般厚礼,方才看定净涪心魔身道,“净涪法师这份礼......”

净涪心魔身却是笑,“这一份贺礼,除了与青玄道人作贺以外,也是在聊表谢意。虚灵洞天可是......不能收?”

两位虚灵洞天修士迟疑着交换目光,半响未能拿定注意。但不过顷刻间,那位负责登记贺礼的虚灵洞天修士便笑着应道,“能收!有什么不能收的!?净涪法师且稍等。”

他快速低头,落笔在净涪心魔身的名号下方快速誊上净涪心魔身送来的礼单。

待到礼单确定无误以后,他抬手将这一页礼单放到另一边,与净涪心魔身客气一礼,“净涪法师往里请。”

净涪心魔身略略点头,又客气回得一礼,便领着宗遇沙弥往旁边走了几步,将空间留给了章、济案等一众大法师们。

宗遇沙弥年岁尚小,修为又低,要单独来参加虚灵洞天这一场拜师宴,是无论如何都不够格的。

他也就只能是跟在净涪心魔身身边,被净涪心魔身带着来开眼界、长见识的小辈而已。

但了章、济案等一众法师就不同了。

以他们的修为境界和身份,若是开始便与净涪心魔身结伴,如今一道来参加宴席的,那一道送上贺礼倒是寻常,但问题是不是啊。

若了章、济案等一众法师也似宗遇沙弥一般,跟在净涪心魔身身后参加这次宴会,都不等回头,当即就有笑话传开去了。

了章、济案等一众法师也都是太乙境界的人物,又不是拿不出一份贺礼来,如何愿意将自己的脸面丢在地上任由旁人践踏?

了章、济案等一众法师们自然是自行准备贺礼的。

不过比起净涪心魔身的那一份堪称厚重的贺礼来,了章、济案等一众法师们的贺礼却是简薄了许多。

只是明明在净涪心魔身的厚重贺礼下显得很是逊色的了章、济案等一众法师却是脸色不变,含笑看着这身前的两位虚灵洞天修士将他们的贺礼登记在册。

净涪心魔身领着宗遇沙弥在边上等了等,等到了章、济案等一种法师的贺礼都登记完成了,才一道往道宫正殿中走去。

那两位负责将来宾各色贺礼登记造册的虚灵洞天修士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被后续赶来的宾客拦住,只能尽职继续忙碌。

除了宗遇沙弥还没从净涪心魔身的那份贺礼中回过神来,了章、济案等一众法师却是都明白了净涪心魔身的用意。他们也不多问净涪心魔身些什么,跟在净涪心魔身进入那道宫正殿中后,便各自分散去,寻找自己的坐席去了。

净涪心魔身领着宗遇沙弥在道宫中灵童的指引下来到道宫正殿前方。

那处位置,莫说是玄光界天地里道门各处洞天福地来客了,便是虚灵洞天自家的大修士们,都不会轻易坐到这一处来。

绝对的贵客坐席。

净涪心魔身往侧旁扫了一眼。

这一处位置,几乎正对着道宫正殿打理出来的拜师台。而净涪心魔身的位置侧旁,也只有两个同等规格的坐席。

而那两个坐席上,其中一个已经有人安坐了。

那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净涪心魔身先前见过的瑞阳妖修。

原本坐得稳稳当当的瑞阳妖修看见净涪心魔身被灵童引过来,客气对净涪心魔身点了点头。

净涪心魔身无声合掌回了一礼。

重新站定后,净涪心魔身询问也似地看向宗遇沙弥。

毕竟这一处坐席乃是一人一座,显然没有宗遇沙弥的位置。

那引着净涪心魔身而来的灵童也很是灵醒,见得净涪心魔身的目光落到宗遇沙弥身上,都不等净涪心魔身问起,便先笑着开口道,“宗遇师弟的位置也已安排妥当,就在那边厢。”

灵童一面与净涪心魔身和宗遇沙弥两人说着,一面抬手低低指向某个方向。

净涪心魔身顺着灵童指向的方向看过去,宗遇沙弥的坐席离净涪心魔身的位置倒也不远,就是比不过虚灵洞天自家的大修士而已。

不过宗遇沙弥那坐席虽不是一人一席,而是三人一席。

那处坐席上的一个位置上也已经坐了一个人。

净涪心魔身和宗遇沙弥都认得他,这是一个妖修。

就是跟随在瑞阳妖修左右,似乎很得瑞阳妖修看重的年轻妖修。

净涪心魔身无声向宗遇沙弥看了过去。

宗遇沙弥不动声色地与净涪心魔身微微点头。

一旁的瑞阳妖修也看见了他们的这番眉眼官司,嗤笑一声,却是与净涪心魔身传音道,“若真是这般不放心,且让他们再多看顾一些,够不够?”

净涪心魔身偏头,对瑞阳妖修笑了笑,倒是没有其他言语,只对宗遇沙弥道,“去吧。”

宗遇沙弥对净涪心魔身郑重点头,又客气与静静守在一旁的那灵童点头,“劳烦师兄了。”

那灵童面上笑意加深,客气点头,“师弟请随我来。”

灵童再客气与净涪心魔身一礼,告别过净涪心魔身,方才领了宗遇沙弥寻着坐席走过去。

宗遇沙弥便跟在灵童身后去了。

净涪心魔身这才在他自己的这一处坐席上坐了。

虽然这正殿中还有许多坐席空中,这一场拜师宴的两位绝对主角也还没有到来,但净涪心魔身面前的玉案也不是完全的空荡。

几碟灵气盎然的灵果,一壶灵茶,却是足够净涪心魔身打发这一段时间了。

净涪心魔身随意往玉案上瞥了一眼,便垂落眼睑,安静坐在坐席上。

那位瑞阳妖修却是给自己斟了一盏清茶,自顾自慢慢啜饮。

瑞阳妖修和净涪心魔身这席位本就在大殿正前方左近,只要有修士入得这处大殿,随意一瞥,便能清楚地看见他们的存在。

偏偏净涪心魔身和那瑞阳妖修这般作态,却是没有一个修士敢于贸然接近。

不得已,有心筹谋结交的各方修士们便陆陆续续将目光转落到了宗遇沙弥那一席上。

恢复了自身灵慧的宗遇沙弥也着实聪明,自落座起,简单与席上那年轻妖修礼见过后,便学着净涪心魔身的模样,只垂下眼睑原地静坐,全不理会其他。

这是打定了主意拜师宴不开始就不抬眼了。

倒是与宗遇沙弥同坐一席的那年轻妖修不理会这些,但凡有人靠近,他也不计较来人身份用意,言笑晏晏,态度异常友好。

不多时,那位年轻妖修身边就围了一圈人,险些将宗遇沙弥也给堵在了人群中。

宗遇沙弥仍是不曾有任何反应,那些人要与那年轻妖修结交叙话,那也由得他们去,他自己只一意持定心神,默诵《佛说阿弥陀经》。

一遍《佛说阿弥陀经》只刚刚诵出一段,宗遇沙弥的脸色就真正缓和下来了。

那平静清和的气机自然弥散开去,尽管仍旧很是淡薄,可也着实吸引了一番有心人的侧目。

其他人且不提,那位瑞阳妖修却是径直往净涪心魔身那边传音道,“旁的尚且不论,单只勤奋这一方面,那小家伙也不输于其他人,不错!”

净涪心魔身心神不动,却也没有完全那瑞阳妖修的话当做了耳边风。

“前辈的随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也着实难得。”

那瑞阳妖修在净涪心魔身耳边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会更忌惮我呢。”

净涪心魔身客气回道,“怎么会?前辈多心了。”

那瑞阳妖修轻哼一声,一时倒是安静了下来。

净涪心魔身就更是沉默。

片刻后,他竟又听见那瑞阳妖修问道,“剩下的那个家伙,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净涪心魔身诚实应道,“晚辈不知。”

“料想你就是如此......”瑞阳妖修说道。

净涪心魔身还是沉默。

这也没有什么难猜的。

净涪心魔身在这虚灵道山中的经历明明白白,有心人只略一琢磨就什么都猜到了,哪里还需要花费些什么心思。

至于说净涪心魔身会不会从宗遇沙弥乃至了章、济案等一众法师那里得到剩下那一人的消息......

多少还是会有一些的,但那大概会很表面浅显,具体的信未必会有多少。

毕竟,那宗遇沙还远未磨练出那般的手段,至于了章、济案这几位佛门法师?

呵,那几个胆小鬼怎么有这个胆子去窥探?他们可是怕死了会有得罪那家伙的可能呢!

“那家伙是个儒修。”瑞阳妖修似是很随意地与净涪心魔身传音道。

传话的间隙中,他却还不忘用手中的茶水给他自己润喉。

“那家伙名号孙明成,出自远敬大世界。是那方大世界中的儒们宗师。他这一趟所以会来这玄光界天地,甚至来参加这一场宴会的缘故......”

瑞阳妖修顿了一顿,却是忽然一笑,问净涪心魔身道,“你猜?”

净涪心魔身不动声色,只平静回道,“孙宗师也是与檀越一般的来意?”

瑞阳妖修目光一滞,却不叫任何人发现,只有净涪心魔身摸着了一点痕迹。

净涪心魔身仍自稳稳端坐在席间,不曾有任何的变化。

瑞阳妖修忽然一笑,继续与净涪心魔身传音道,“你果真敏锐。”

眼见净涪心魔身仍旧八风不动,连呼吸都未有半分变化,他也不奇怪,只收回目光,看定手中拿着的那盏茶水。

茶水太清,将他的这一张面容也映照得异常清晰。

瑞阳妖修稍有些漠然地将目光别开。

事实上,比起这一副道体,他更喜欢自己那一身华丽顺滑的羽毛。

瑞阳妖修将手中茶盏放下,再次与净涪心魔身传话时候,声音里也少了几分故作姿态。

取而代之的,是更添几分真实意味的疏淡。

“五方对你的评价说来,还是有些低了。”

听得五方这个名号,净涪心魔身心潮根本未有丝毫起伏,但他还是睁开眼睛,往瑞阳妖修那边厢投去目光。

瑞阳妖修显然没有心思去计较净涪心魔身此刻这番姿态中到底存了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他避开了净涪心魔身的目光,只继续与净涪心魔身传音。

“我此番过来,只要你不刻意与我为敌,我也不想太干扰你。”

净涪心魔身收回目光。

那瑞阳妖修继续道,“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我以为,就目前来说,你很难阻止我真正想干的事情。”

沉默了许久的净涪心魔身忽然问道,“那么,前辈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瑞阳妖修斜了他一眼,说道,“我要这太阳。”

净涪心魔身暗自皱眉,目光在瑞阳妖修面上仔细打量过去。

瑞阳妖修说完那一句话后,就不说话了。甚至他的眼睑也似净涪心魔身先前那般垂落,明明白白的一副拒绝姿态。

净涪心魔身将目光收回,暗自琢磨。

在瑞阳妖修与净涪心魔身相对沉默时候,方才他们两人那一番言语交流中的另一位主角,与他们一般同为未来大罗者的儒修孙明成,也正在自家学生的簇拥下,往这边道宫正殿走来。

就在他左近的一位学生此时更是在与他说起净涪心魔身与瑞阳妖修两人拿出来的贺礼。

显然,孙明成的这些学生们早早就安排了人在那道宫正殿门前打探消息。

那位学生将瑞阳妖修和净涪心魔身,尤其是净涪心魔身,的贺礼与孙明成报过一遍后,仔细打量过孙明成的脸色,顿了一顿,才询问孙明成道,“老师怎么看呢?”

孙明成看了一眼那学生,哑然失笑,问道,什么我怎么看呢?只这般看啊。”

他说着,还在自家一众学生的注视下左左右右地转动了一回自家的眼珠子。

一众学生憋气。

尤其是那位询问孙明成的学生更是近乎闷声出口,“老师!”

孙明成哈哈笑了两声,才投降也似乎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

那学生勉力恢复着自己呼吸的节奏。

孙明成将目光放远,确定他们从这个位置走到道宫正殿门口还有一些距离。

而这,能留给他们一点时间。

孙明成团团看了一遍自家这一众学生,待到这些学生的心境都平复下来以后,他才问道,“那瑞阳妖修本就出身不凡,他第一回在此间玄光界天地中当客人,会有这般大方的手笔很是寻常,如何需要这般在意?”

一众学生沉默对视一阵,便有人问道,“老师说瑞阳那妖修的大方很寻常,不需如何在意,那那位佛门的净涪法师呢?”

是啊,那位法师净涪法师呢?!

一众学生的目光又再一次投向孙明成。

孙明成面上眼底笑意不减,他甚至还故作沉吟一番,“佛门那位净涪法师啊......”

“那位净涪法师这回出手大方,对于他来说,不也是很恰当的做法么?”

“恰当?”

一众学生沉吟片刻,倒也真的有几个生出了几分恍然。

孙明成一眼看过去,对其中一位学生点了点头,示意他来说。

那位学生团团看了自家的各位同窗一眼,缓缓开口道,“可是那位净涪法师与虚灵道山的因果的缘故?”

“因果......”

这其中的关键直接被点明,便是还在迟疑的那几位学生,也都隐隐捉住了些脉络。

“不错,正是因果。”那位学生接着道,“我等或许才刚刚抵达这一方玄光界天地,但关于这位净涪法师的事情,也不是全然陌生。”

以那净涪法师这段时间在玄光界里传开的响亮名头,他们谁又真的没有听说过?

若功课做得那般差,他们也不可能跟随自家老师从远敬大世界中走出,在诸天寰宇各处天地中行走游历啊。

“我等都知晓,这位佛门净涪法师所以会在最开始得这虚灵洞天当代洞天之主递出请帖,起因还是在于那位佛门净涪法师在两家洞天真传相争的时候,保住了虚灵洞天自家那位真传弟子的一缕神魂。”

“这只是最开始时候的缘故。”另一位同学插话道,“后续虚灵洞天这里,对那位净涪法师的重视程度日益抬升,却不只是因为那个缘故。”

那位同学也不生气,他点了点头,承认了那位同窗的说法,“那是自然,虚灵洞天的上宾之位,哪是这般简单的呢?”

孙明成看了自家这些不自觉显出几分自豪的学生,摇头笑了笑,倒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没有孙明成的阻止,他的那些学生便也很快继续分析下去。

“但这确实是那位净涪法师与虚灵洞天的因果之始。”

“彼时,净涪法师与虚灵洞天之间,算是虚灵洞天欠了净涪法师一份因果。但紧接着,净涪法师应邀而来,抵达虚灵道山那一日,得虚灵道山中那口迎客钟盛情招待,紧接着便在这虚灵道山中闭关数日,直至今日正宴日子开始,那位净涪法师方才从道宫中走出......”

“此番计较起来,显然又是净涪法师,倒欠了虚灵洞天一场因果。”

“至于这位净涪法师倒欠了虚灵洞天几许因果,这是只有那位净涪法师自家才明白的事情,我等嘛.......”

“我等中,大概也就只有老师才知道了。”

听得自家学生这般言语,孙明成脸皮抽了抽,连忙开口道,“这件事,便是我来,也是不知道的。”

“诶?”

迎着这一众学生不可思议的目光,孙明成着实没甚好气,直接道,“莫说你们老师我还没有亲眼见过那位净涪法师,就算是那位净涪法师现下就站在你们老师我面前,我也一样不知道。”

“为什么呢,老师?”

“为什么?”孙明成哼了哼,才道,“那位净涪法师可不是什么易于人物,他的因果,可不是谁都能窥探的。何况......”

“何况?”他的一众学生们还没回过神来,只能鹦鹉学舌一般重复着他的话语。

孙明成并不急着为自家这一众学生们解惑,他反而将他的手收回袖袋里,慢慢地摩挲着袖袋中的戒尺,眼睛更是一个个看过他的那些个学生。

他的这一众学生见得,当即便觉得手心一阵阵发疼。

一时,这里的学生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自觉地将自家的手悄然往袖袋里收。

若再让它们落在老师的眼睛里,说不得那戒尺就真的逃不过去了......

孙明成眼见自家这些学生显露出来的鹌鹑模样,不禁冷哼一声,方才说道,“你们莫不是真的忘了吧?”

“论起因果来,佛门那些法师才是行家,我等儒门学子,在这方面不知逊色了人家几多。”

“幸而你们还没有见过那位净涪法师,若不然,怕不是你们还要给我闹出一个班门弄斧的戏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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