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呢?
他面对那个赤鸦妖,可是还有许多手段可以选择,不一定要借力......
心魔身脸上笑容僵硬,舌头却还算利落。再开口的时候,他很轻易就将那到嘴的话给改了。
‘下次可不能这样随便了。似这样还没有彻底完善的手段......得注意着用。’
净涪本尊缓慢地移开目光。
察觉到这一点的心魔身暗自松了口气。旋即,他便怒目瞪着佛身。
佛身眼底带着明晃晃的、叫心魔身看得清清楚楚的可惜,却不躲不闪地直视着心魔身,全不见半点心虚、不安。
心魔身更是气结。
但净涪就是有一个好处,越是生气,越是冷静。便是激起他心中怒气的是另一个自己,也不例外。
心魔身的心情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连同面上的怒气,也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更是对着佛身笑了起来,‘如今我等三人间,便只你一个无有借力的手段了。唉,看来就算等到你将那枚白玉玉佩中的法师残魂温养了,这边的事情也还是不能交给你。’
‘毕竟,除了依托佛门,托请旁人帮忙,你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能应对现如今玄光界中的复杂局势了吧......’
这一回,就轮到佛身的面容一点点冷静下来了。
心魔身见得他面色变化,如何还能不知道佛身此时已经生怒?他的笑容不免又更灿烂温和了许多。
佛身定定看他一眼,头一次在识海世界里完全冷却下面上的温度,他慢慢地将目光压落。
心魔身胜利地挑了挑眉。
而也是这个时候,那白发老人也正带着那个年轻妖灵进入了心魔身的感知范围。
‘居然这就到了......’心魔身似真似假地感慨了一句,便对净涪本尊与佛身各各点了点头,‘我这边有人来了,应是要料理方才那赤鸦妖的事情。我就先离开了。’
净涪本尊觑了佛身的方向一眼,对心魔身微微点头,‘去吧。’
心魔身的目光也在一动不动、似是完全没听见他说话的佛身身上转了转,离开了识海世界。
尽管心魔身面色得意,但到底他心里有几分警惕,他自己知道,净涪本尊也知道,就连佛身亦同样清楚。
毕竟三身一体,同是净涪,真计较起来,他们三人实在是谁都瞒不过谁去。
只不直接说开,各自尊重着自己身上固定着的概念,好完成自身那一部分的修行而已。
待到心魔身心神离开识海世界以后,仿佛石雕一般的佛身才终于有了动静。
他眨了眨眼睛,抬起目光来看定净涪本尊。
他甚至对净涪本尊笑,‘本尊不必担心我,我无碍。’
净涪本尊细看得他一阵,微微颌首,‘你打算怎么办?’
单只是方才的那么一小会儿工夫,佛身就似乎已经盘算清楚了。此刻净涪本尊来问,他也就毫不遮掩地回答。
‘哪怕心魔身说话气人,但其实他说的话都没有问题。我等三身之中,目前,就只剩下我一人,没有找准借力的方向。’
佛身的表情很是平静,除去脸上再没了寻常时候的温和笑意外,竟是跟平常时候的他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依托佛门,托请佛门各位大法师帮忙,我果真没有合适的手段应对修为境界远超出我等实力范围的对手。’
‘若是我等的实力足够应付所有对手,那么我到底有没有可以借力的手段其实压根不重要,但不是。’
或许未来的他们,修为足以自保,足以随意行走诸天寰宇各方天地,能让他对所有平白找上门来的人说不,可那都是未来。
不是现在。
现在仅仅只是十行境界、修为只相当于玄仙中期境界的他们,还远远做不到那种程度。而他、净涪本尊以及心魔身,又都不愿意缩在别人的羽翼之下,不愿意随意放弃安元和这个友人,不愿意轻易按着旁人的意愿行走,他想坚持自己的坚持。
所以,他很需要有合适的借力手段。
净涪本尊这里已经有一式相对成熟、如今也不知道到底被他完善修补到何种程度的借力秘术,原本差的就只是他和心魔身而已。但现在心魔身那里,也有了一式大体可行的借力手段,只等日后再仔细调整、雕琢。就剩下他了......
净涪三身对自己现下的处境都很清楚。
相比于诸天寰宇中的各位大修士,是的,不独独是现如今玄光界天地里的这些大修士,而是整个诸天寰宇里的众多大修士,他们三身差的不独独是境界与修为,也不单单只有底蕴与见识。
他修行的时间太短了,起步也太差了。修行时间过短,或许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他这一路修行的顺遂,但那同样也意味着比起其他大修士来,他少了许多许多的积淀。
如今在他们身上,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的,便是他们三身的应敌手段。
就似先前困扰着他们,现在也依旧在困扰着他们的那些时常锁定他们,一次又一次以他们为锚点推算过往、现在与未来诸多信息的大修士们。
若他们锁定的这个锚点,不是净涪三身,而是换了一个有着遮掩自身天机手段方法的修士,那些人能这般轻易地想什么时候推算就什么时候推算,想得到什么信息就往哪个方向推算吗?
不,他们不能!
佛身看向净涪本尊,‘你所以顺势将藏经阁的大半事宜交托给师兄,也是想要腾出时间来仔细研究一下遮掩、搅乱自身天机的秘术吧?’
即使这是一个问题,但此时由佛身说来,更多的却是笃定。
净涪本尊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点头,他平静道,‘我很讨厌那种像是向所有人打开了空门,谁都能到我们这里转一趟的感觉。’
佛身笑了起来,‘对,我也很讨厌。’
顿了一顿,他道,‘特别的讨厌。’
也就是这个,那因着心魔身的离去而仿佛空了出来的三分之一识海世界界域,也传来了心魔身的声音,‘就是,他们真的是讨厌死了。’
明明已经离开识海世界,正在应付着那些妖族来人的心魔身,居然也往识海世界里传了一句话来。
佛身全不意外心魔身会有这个反应,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权当自己没有听到这么一句话,他看着净涪本尊,笑得郑重,‘那就拜托你了,本尊。’
净涪本尊微微颌首,只道,‘放心。’
佛身再看他一眼,眸光一动,忽然问道,‘所以本尊你其实已经有了方向?’
净涪本尊就道,‘是有些想法了。’
佛身叹了一声,‘果然不愧是你啊,本尊。’
净涪本尊面色不动,只与他道,‘你现在也算是闲暇,莫要轻忽时间。趁着这段时候,你该好好琢磨才是。’
佛身收敛了面上表情,郑重点头。
净涪本尊见他应下,也不再多说什么。
对于同为净涪三身之一的心魔身与佛身,敲鼓从里不需要用重棰。
净涪本尊很快垂落眼睑,心神同时收敛,一点点仔细推敲着什么。
佛身看着净涪本尊的身影被一道道冲出的紫光完全掩映去,也抽回了大半心神,重新掌控正留在玄光界暗土六重天之一白玉天的傀儡肉身。
他睁开眼睛时候,将他仔细簇拥环护的金色佛光便都收回他脑后的重重光明云中消失不见。
佛身目光很自然垂落,看定那静静躺在他手掌掌心处的白玉玉佩。
白玉玉佩中的法师残魂依旧昏睡着,远远未到能清醒过来的时候。但佛身知道,比起早先时候,这枚白玉玉佩中的法师残魂状态已经好了许多了。
起码,他可以在这枚白玉玉佩上察觉到一点微弱的生机。
尽管这一点生机就如风中残烛,仍然是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但也远胜当时初初落到净涪心魔身手上时候那完完全全死物模样。若当时就是这样的一枚白玉玉佩落到心魔身手里,心魔身也绝对不会想都不想地就要将它层层封禁起来不是?
或许心魔身仍然没有想要救人的心思,但他也会犹豫一二,看看这枚白玉玉佩中的那点生机,是不是还有别的用处啊。
丝毫不在意地抹黑了心魔身一把,佛身又重新将这枚白玉玉佩托在身前,闭上了眼睛,仔细去感应白玉玉佩早先时候就一直存在着的、与白玉天天地意志的那若隐若现的呼应。
若是他的借力手段能够成形,这引子或许就是这一点呼应了。
净涪佛身平静地想。
随着他心神一点点感应那点呼应,他脑后的光明云又是舒展开来,放出重重金色佛光将他簇拥环护,不让人轻易搅扰到他。
察觉到佛身与本尊陆续闭关的净涪心魔身暗自勾唇。
所以,现如今这玄光界人间里,是真的就由着他心意来处事了?
诸天寰宇各处,正以各种天机之术推演净涪现在未来的一众大修士们齐齐顿了一顿,竟是各各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这净涪法师身上的天机,如何会生出这般剧烈的变化?”
“是那位净涪法师的心思在快速变化......”
“这......”
“他不是佛门的法师么?怎么心思会有这般剧烈的变化?现下这天机变化,分明更像是魔门的诡谲无常啊......”
“不奇怪,这位净涪法师原就是天魔一脉修士出身,是后来因故才转入佛门的,他身上那些魔门一脉的痕迹,没那么容易就被抹去的......”
“是不值得奇怪,这位净涪法师就算转入了佛门,也似乎没有完全放弃魔门一脉的修行,你不是也窥见一丝这位法师的未来么?怎么,没看见那位法师?”
“这,这个......”
“快莫要跟他提起那位法师了,他现在的实力不够,那位法师又最讨厌我等窥探祂未来的人,凡是窥见祂的身影的,没个护身手段,可都很是吃了一顿苦头!就那和德大世界的那位,不是到现在还没有缓和过来么?”
听到同伴提起和德大世界的那位,一众难得凑在一起的天机一脉大修士都心有戚戚。
“那位如今,是真的凄惨。几乎是每走到一处地界,都被天地排斥。这倒也就罢了,我等窥探天机的,原就什么不受天地待见,但......”
“你是不见,那位连自家宗门,几乎都待不下去......”
“是的,那位就连当时跟在他身边辅助他推演天机的后辈,都直接拔刀杀来。若不是当时对他出手的后辈修为不够,他也还算警惕,怕是他那条命都能丢了......”
“而就算是保住了一条命,那位的日子也不好过。见到的生灵会想法设法对他出手,恨不得置他于死地,而死物,在天地意志的排斥下,也每每出现问题,险些就没有一处能待的地儿......”
“这其实也只是寻常,你道我等何以只用那位来代称那天机一脉的同道?”
“为何?”
“因为便是我等这些如今对他充满同情的人,只要一唤出这位同道的名号,也会忍不住怒火冲天,恨不得打上门去,将人给撕了......”
“嘶,好狠。”
“这么狠的手段,那位净涪法师,还真的是佛门的法师么?”
“呵。人家还真是佛门的清净智慧如来,何况这位如来,还不是寻常的佛门尊者,人家或许还有佛门尊位在身,如何又不是佛门的法师了?”
至于这位法师是不是真的有佛门尊位在身,这一点他们还只是听天机一脉的大罗仙们说起的,并没有亲眼看见那样的未来。
毕竟,他们连这位法师证道的时间节点都不能靠近,又如何去窥探这位法师证就大罗仙以后的事情?也只是天机一脉的各位大罗仙们,才能窥见那个节点之后的些许未来了。
是的,便是各位天机一脉的大罗仙们,也只能窥见净涪法师证道那个节点以后的些许未来,并不能看全。
那位法师的手段,真的很骇人。
“这......这......”
“别想太多。”一位大修士说道,“就我等做的事情,不受人待见,是很正常的。莫说是那位法师了,就算是我等,对自身的天机不也仔细遮掩着?”
那位大修士笑着团团看过天机庐舍里的所有人,问道,“诸位同道且问一问自己,若你等也有这样的一种手段......”
这位大修士并没有将话说完,但这完全不妨碍天机庐舍里的各位大修士领悟他的意思。几乎是这天机庐舍里安坐的所有大修士们,都默默地垂落了目光。
若是真说实话的话,若他们也似净涪法师一样,被诸天寰宇大部分天机大修士视作锚点,不住地推算他现在、未来种种信息,又有着这样的手段,他们也不会客气。更甚至,他们还会多找几个用来杀鸡儆猴的鸡。
天机庐舍里沉默得半响,便即悄然转变了话题。
至于说什么收手......
不可能的。
那位净涪法师不过出身一个残破小天地,却能越过许多出身显赫、天资卓越的天骄拯救大罗道果,其中必定有大缘法。
资质,这位法师或许也远超旁人;气运也必定不会差;但,大缘法绝对不会少。
他们这些金仙、太乙仙,只能说是能在诸天寰宇各处行走,但想要大声说话,却是不能。所以他们这些小虾米,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夺去这位净涪法师身上的大缘法。
那大缘法亦不可能会被人夺去。
他们这么小心地坚持着,不过是想要看清这场大缘法的风向,好确定自己乃至自家宗门里的动向,好从这场大缘法中收获些什么,不叫自己被这场大缘法裹夹着,成为被这场大缘法辗压的粉尘而已。
至于他们的做法,是不是激怒了净涪法师,与净涪法师结下因果......
他们平常时候,推算天机就少了吗?他们不是就常遭遇天谴,被天地厌弃么?
习惯了,而且在常年与天地、因果打交道中,他们天机一脉大修士基本上都握着一些能够避劫挡灾的手段,并不如何当心这天地。
而倘若真的是净涪法师亲自找上门来,他们只赔礼道歉,任净涪法师讨回因果就是了。但在这之前,却是怎么都不可能停下来的。
“若不是那位的下场实在太过凄惨,我等也不会齐聚一处,就为了能合力避免万一......”
“我等如今就算再要窥探这位净涪法师的未来,也得小心翼翼的,就怕撞见那位法师。实在是......我等遭不住那位法师的手段啊。”
遭得住遭不住的,没有真正较量过,谁也不能确定。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在场的这些个天机一脉大修士,就没有哪个想起试一试那位法师的手段。
实在是,太过诡谲了。
“其实外间天地的排斥和其他各人的厌弃倒也罢了,我那会听得消息,特意远远看了那位一眼,发现那位......”
“怎么了?难道那位身上还有些什么不对?”
“那位......那位心里,只怕也落了那净涪法师的手段......”
“不,不是吧?!”
“心里也落了那位净涪法师的手段?若真是这样,若真是这样......那他最后会......”
“他最后的话,大概会是自绝。”近乎是在水面上砸下一块大石头的天机一脉大修士吞咽了一下口水,才艰难说道。
“自......自绝......”
“你确定?”
几乎所有聚在这里的天机一脉大修士几乎都盯紧了先前说话的那一位,仿佛只要这样,他们就能从这一位同道口中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一样。
先前说出那种恐怖事实的天机一脉大修士苦笑一阵,却是说道,“我也希望我看错了。”
“可......可是那位现在还活着......”
“那你觉得他现在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这一个不大不小的庐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冻结了一般。
直到好半天后,才有人重重地吞咽一口口水,缓慢说道,“好狠......”
“那我们......”
“我们?我们现在不是一直在尽量避免推算那位净涪法师成道之后的节点么?”
这一处庐舍又没有了声响。
“现在,还是先来说说这位净涪法师如今的情况吧......”
那些未来还很遥远,尽管净涪法师如今身上已经显出了一点那位净涪法师的痕迹,但到底还远未到他成就大罗的时间节点。与其计较那些,倒不如先关注关注如今的这位净涪法师,不然莫说那位净涪法师成道之后的时间节点,只怕稍后的一些未来,就足够让他们头疼的了。
要知道,推演天机、推算未来着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任何一个立足于现在的人,时时刻刻都在做出选择。而每一个选择,都会演化出一个未来。
而每一个人的每一个未来,也会与其他人的不同未来相互交缠,最后形成一个个命运支流。
这些无数个命运支流,在那一个时间节点到来,从未来成为现在的时候,都有可能合入命运长河的主河道,成为命运长河里被诸位大罗仙、混元仙乃至圣人齐齐镇压的过去。
是以在诸天寰宇的命运长河里,过去唯一,而现在多变,未来无穷。
他们这些推演天机、测算未来的天机一脉修士,就是要在无穷的未来与多变的现在中,搜寻诸多信息,以帮助他们在现在确定那最有利于他们自身的那条命运支流。
待到那条命运支流成为现在,乃至是彻底被镇压再不能更易的过去时候,就是他们真正成功的时候。
当然,这只是推演天机、测算未来的天机一脉修士所需要去达成的目的,至于到底要怎么去完成这个目的,那就得看他们自家的手段了。
不过就算各家的手段大有不同,也一样需要从繁杂的可能中,挑选出一种最有可能会成为现在的时间线,才能最大程度地收集到珍贵的信息。而现在......
现在那位净涪法师的心思以无常的节奏毫无规律地跳跃变化,无疑代表着那本就多变的现在正在变得更加诡谲莫名,更难以让他们测量和敲定。尤其,他们还是以那位净涪法师为锚点进行推算的。
“现在,我所窥见到的命运长河,下游一片混乱,更似乎有一片迷雾正在成形......”
“我也看见了,那片迷雾,好像就是以净涪法师为支点弥漫开去的......”
“按说,已经在未来成就大罗道果,完成自身时间线闭合的净涪法师,他身上的时间线会很确定才对......”
“你这话说了基本等于没说......”
“就是,你大概是没完全看过净涪法师的时间线吧?就算他身上的时间线仍旧多变,未来也是无穷,但所有的未来里,都只有一个他成功证道大罗的结果......”
“不论我等沿着命运长河中的那一条支线推演净涪法师的未来,在到达那个证道的节点时候,不论净涪法师到底是正在闭关静参,还是出门游历,更或是与人拼斗,都会证道......”
“这样的吗?”
“不然呢?而且也不单单只是净涪法师,就是其他已经完成自身时间闭环的大罗仙,在命运长河大大小小的支流里,也都是这样的......”
“那......什么时候,净涪法师身上的时间线,才会是唯一呢?”那位明显是才刚选入这一处天机庐舍的新人恭敬问道。
“时间线唯一?你是说净涪法师何时会收缩自己的命运线吗?那就是净涪法师成就混元仙的时候了。”一位天机庐舍中的老人笑答道。
“成就......混元仙?”那位新人下意识地呢喃。
“是的,唯有成就混元仙,修士身上的时间线才会完全收缩,成为唯一。混元混元,本就是唯一啊......”
“前辈,成就混元仙,修士身上的时间线就会完全收缩这件事,您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前辈您看见过一位混元仙的时间线?”那位新人回过神,又恭敬请教道。
“看见过一位混元仙的时间线?他?!”另一位天机庐舍中的大修士忽然插话,面上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那位先前好心指点后辈的天机大修士也笑着睨了那插话的大修士一眼,“是啊,我是没看见过哪位混元仙的时间线,难道你就看见过了吗?”
这两位天机大修士笑着互骂了两句,才齐齐转了头回来看那位新人。
早先就指点这位新人的那位天机前辈叹了口气,摇头道,“也就是你这样的新人,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了。换了哪一个老人,都不会这样问。”
“年轻”的天机修士连忙更恭敬地请教。
那位插话的天机大修士就道,“你,我,他......以及这里的所有人,所以会汇聚在这天机庐舍里,其实都是因为我等修为不够,却又想要窥探净涪法师身上的天机,以借得一二机缘。这一点,你自己也是清楚的吧?”
“年轻”天机修士默默点头。
可不是么?凑在这个天机庐舍里的修士,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曾成就大罗仙。最强的那一个,也只是太乙仙境界巅峰。
这样的他们,便是凑在一处,齐合众人之力,也仍旧不敢贸然窥探净涪法师证道以后的时间节点,都默契地在净涪法师突破的那个时间节点前止步,只敢在净涪法师成就大罗仙之前的时间线来回探寻。
而除此之外,他们在推演天机、测算未来的时候,还得小心着避开那已经成就大罗道果的净涪法师的目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激怒了那位净涪法师。就似先前诸位前辈隐晦提起的那位,据说就是被净涪法师一个目光锁定,才招致那样的结果的。
“早先时候我们提到的和德大世界的那位,你方才也已经听见了吧?”
“年轻”天机修士才想到和德大世界的那位,旁边的两人就说起了他来。
“年轻”天机修士默默地点了点头,“我听见了。”
分坐他左右的两位大修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就笑道,“你既是听见了,那应该也能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才对。”
“我等这样的修为......”另一人却是直接道,“我等连成就大罗仙的净涪法师一道目光都承受不住,又哪里够能耐去招惹混元仙?”
“年轻”天机修士想了想,缓慢而沉重地点头,随后,这位天机修士放开目光,团团望过天机庐舍中的各位大修士,压低了声音,问旁边的这两位大修士,“那我们往后......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然怎么着,我等是能直接找到玄光界里去见现在的净涪法师,还是能面对命运长河上的那位净涪法师?”
“可是,本就多变的现在,又更繁复,再加上现在我等所看见的那团正在成形的迷雾......”
“年轻”修士顿了顿,才继续将话说完,“我怀疑净涪法师已经察觉到我等窥探他命运的动作,正在准备着些什么。”
不远处的两位天机大修士愣了一下,面色变化片刻,又平静了下来。
整个天机庐舍,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年轻”天机修士知道,尽管他的声音放得极低,但这天机庐舍里的各位同道,还是听见了他的话语。
只是......
“年轻”天机修士抿了抿唇,到底没有再开口。
他不曾推翻自己的说法,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就跟着安静了下来。
即便,他的这个说法,其实很有些荒唐。
若说是命运长河下游那位已经成就大罗道果的净涪法师,他都已经对现在时间节点上的一位天机大修士出手了,他们的动作显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去的。
而倘若他话里说的那个净涪法师,指的是现在身在玄光界与景浩界里的这个净涪法师的话......
那未免太高估了净涪法师了。
不论那位净涪法师未来是如何的超脱命运长河,他现在还只是一个玄仙境界的修行者,还和他们一样在命运长河中沉沦挣扎,而且这位净涪法师还不是修行天机一脉的修士,对天机的种种变化远没有他们这些天机修士敏感,他不应该察觉他们的动作。
这样的说法着实太过离谱。
但......
这天机庐舍里的各位天机大修士们,却都沉默了下来。
显然,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宁可高估了这位净涪法师,也莫要低估了他去。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位硬生生越过他们这些先行者证道大罗、彻底超脱命运与时空的净涪法师,上限到底在哪里。
尽管那位净涪法师与他们走的不是同样的道途,而且修士修行,只在自身,没什么可比性,但从他们这些人与那位净涪法师各自的结果来论起,他们又怎么能理直气壮地对那位净涪法师说一句--我没有输?
更何况,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都在这天机庐舍里,不住以这位净涪法师为锚点,推算他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如何还不能看清楚这位净涪法师到底是如何的惊才绝艳?
面对那样的净涪法师,他们中的谁,真就敢断言不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就需要抓紧时间了。”
“快,莫要再说话了,快来再推算一遍,看看这一条命运支线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机庐舍里的各位天机修士又一次忙乱了起来。
不独独是这一处天机庐舍里的各位天机修士,就是诸天寰宇各方天机修士,也都从天机那细微的变化中察觉到了什么,更投入地推算净涪的各种天机。
作为那个被诸天寰宇大大小小天机一脉修士选定的那个锚点,又是被未来已经超脱命运长河的清净智慧如来同化部分、对自身天机相当敏感的净涪三身,就再一次遭遇到了一重又一重叠浪一般的无形冲击。
净涪本尊与佛身都已闭关,心神尽数内敛,不理外间诸事,便有冲击从浩瀚的命运长河中汹涌扑来,也都被他们周身环绕护持的紫色性光、金色佛光挡下。便有余波再要对着净涪本尊和佛身冲去,亦同样有紫青宝塔和光明佛塔拦下。
是以这一回承受一浪浪冲击的,便只得心魔身一人。
那无形的冲击撞在心魔身神魂时候,饶是面对着外人的净涪心魔身,脸色也是连连变化。
净涪心魔身来不及注意他对面的那两个妖族,甚至都来不及确定他自己的状况,目光就先回转了识海世界,通过识海世界观照净涪本尊与佛身那边的情况。
他可是知道的,这两个都已经闭关,若是被这些冲击所干扰......
净涪心魔身的眸光阴沉了下来。
命运长河之外,与清净智慧如来及净涪同排而坐的劫主眼睑动了动,旋即掀了开来,露出那双仿佛干净又似乎复杂混沌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