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9 章 第 539 章

如果看见了这句话,可能就要劳烦亲再等一天了。净涪没有直接回话,而只是轻轻地一颌首,以表示自己的态度。

清笃大和尚看见,也没再多说什么,微一点头便作罢了。

过不了多时,法帐里的大和尚就都齐全了。所以很快地,就有知礼僧前来相请。

妙音寺方丈清源大和尚从座上站起,团团环视法帐中一众大和尚,目光在净涪身上停得一停,便道:“时辰到了,我们出去吧。”

净涪作为法帐中最年轻的弟子,理所当然地排到了最后。而几乎是每一位出帐的大和尚,在他们踏出法帐之前,都有意无意地往净涪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作为藏经阁的大和尚,清镇大和尚特意陪着他留到了最后。

到得这法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清镇大和尚转头看向净涪,竟难得地笑了一下,悠悠然问道:“怎么样,怕了吗?”

迎着这位长辈的目光,净涪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清镇大和尚极其仔细地打量过他,便就转过头,扬袖踏步,出了法帐。

净涪微微启唇,跟在清镇大和尚身后往前走。

净涪不知道其他大和尚离开法帐的时候都是什么模样的,但当他一步踏出法帐的时候,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带着各色意味的目光。

近的有近在咫尺的知礼僧,有已经在法场中落座的一众大和尚、比丘、沙弥以及熙熙攘攘的信众,远的……

还有未曾亲临妙音寺而只以诸般神通注视着这边厢所在的景浩界诸位大修士们。

所有、所有投注到净涪身上的目光,都没有逃过净涪的感知。

——那是他脚下这片大地或者说是这一整个世界给予他的支持。

净涪全没去看,他微微垂了眼睑,平淡且自然地跟在清镇大和尚身后,缓步踏入法场之中。

随着他在他自己的法座上坐下,法场边上的沙弥僧高高地拉起木柱,扬手放下,任由这根结实的木柱重重地敲打在洪钟上。

“当……当……当……”

浑圆厚重的钟声响起,几乎直入每一位听众的心底,涤荡心魂,将那诸般繁杂心思全数震散扑灭,不留一点痕迹。

又是一日的法会正式开始。

净涪端坐在法座上,配合着其他大和尚,完美地完成前半部分的法会,半点不招人眼球。可当大日缓缓从山头攀升的时候,当诸位大和尚一齐停下动作,当今日里的知礼僧越众而出,站立在法会前方一侧,对着场中所有人提起他的时候,他便是再收敛内藏,也再无法将他自己从别人的目光中分离开去。

不过净涪此刻也没有这个想法就是了。

知礼僧已经退到一侧,完全地将重心让给他了。

净涪从法座上站起,转出一众大和尚们的位列,先向大和尚、各方信众们躬身拜过,才来到法场中央那仔细收拾布置过的法台。

法台不大,九尺见方。上方并无甚装饰,唯得一蒲团以供净涪安坐。

净涪踏上那九级台阶,直上法台中央,在蒲团上结跏趺坐。

坐定后,他略略理了理身上的袈裟,才抬眼往下方扫视了一圈。

他扫过法场下方那挤挤攘攘的人头,看过那些大和尚们投落在他身上的复杂目光,也迎接上那自景浩界各处投递来的眼神,半响后,他复又垂落眼睑。

眼睑落下的那顷刻间,净涪头顶冲出一道金色的佛光。佛光在他身后铺展出瑰丽的色彩后,须臾一收,凝成一尊虚淡的金身佛陀。

说是虚淡的金身佛陀,却也比当日在莫国分寺初初显出时候要凝实得多,起码不是那时候只得几线金色光芒勾勒出一个影子的模样了。

本就在下方法场上屏息静等的信众们见得这尊金身佛陀虚影,到底按捺不住,瞪着眼睛重重地倒抽一口大气。如果不是他们还记得这会儿是什么场合,什么地点,他们怕是能直接叩头下去,大礼跪拜不已。

相比起这些信众们,场上的诸位沙弥僧、比丘僧和大和尚们却要冷静得多,虽然多是惊叹讶异,但也都还能把持得住,不至于太过失态。

法场中众人的反应,净涪并不如何在意。他身后的那尊虚淡佛陀金身也并不觉得如何,它很随意地探手一拿,手中便抓住了一棵菩提树。

或者说,是菩提幼树。

它将这株菩提幼树往它身后的空地里随意一插。

那本来不及人高的菩提树入土便扎根,迎风便长,不过眨眼的功夫,这菩提树就长成了一株郁郁葱葱,几乎将四分之一个法场地遮盖了的繁茂植株。

这株菩提树刚刚长成,便有一道碧青碧青的灵光光柱自远方蹿来,落到菩提树浓密的树冠上。

清见大和尚抬眼见得这道灵光,脸皮禁不住一个抽搐。

旁人不知,他还能不清楚么?这道与这株菩提树同出一源的灵光光柱,分明来自他天静寺的后山所在,来自他们寺里的那株菩提树!这么柱大的一道灵光光柱,也不知道下一次的千佛法会会是个什么情况…….

清恒大和尚瞥了他家师兄一眼,不等清见大和尚注意,便飞快地将目光拨开了。

清见大和尚简直要被自家师弟气笑了,他狠狠地瞪了他两眼,才算是去了胸中的那一口郁气。

不然,即便他是天静寺的主持,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能阻止得了后山那株菩提树,还是能拦得下面前的这株菩提树?是能找净涪这个师侄讨回些什么?

他拉得下这个脸面么?!他能那样做么?!

不能!

都不能!

甚至他想来个眼不见为净都做不到。

他舍不得啊。

心下摇摇头,清见大和尚多看了那株升腾着湛青灵光的菩提树两眼,便和其他大和尚一般,将目光转到净涪的那尊虚淡金身佛陀上。

那尊金身佛陀全不看它身后那株灵光升腾的菩提树,它垂落目光,直视着它身前的净涪,然后平平静静地向前伸出双手。

净涪仍自闭目静坐,但他身前却有一道金光托着一部薄薄的经典飞了出来。

那道金光带着这部经典落在金身佛陀张开的手掌上,才消散了个干净,露出内中那部贝叶经典。

场里场外,几乎每一个眼力超出常人的修士,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部贝叶经典上露出的几个鎏金文字。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到得这个时候,先前一直闭目静坐的净涪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直视着下方万千信众,迎上所有投注过来的目光,道:“弟子修行时日短浅,纵得世尊青睐,亲授《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却不以为自己能与天下宣讲这一部经典。然则这一部经典既在景浩界中,若一直未能宣示于众生,弟子亦愧对诸位,愧对世尊,故弟子思虑多日,终定于今日,尽弟子全力,将昔日世尊讲解《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经文胜景复现于当前,与众位同道一观。”

早已知晓净涪今日决定的清笃、清显、清镇等妙音寺的大和尚也就罢了,其他大和尚乃至更远处观望的景浩界各位修士却都是一惊,心下犹疑不定。

净涪他竟然是要在今日将世尊与他宣讲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情景复现出来,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个净涪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在那一刹那间便已百转千回的权衡顾虑过后,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连地浮上众人的心头。

如果这个净涪和尚说的是真的,那他到底能够浮现出世尊宣讲《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几分精髓?他们……又到底该不该听这一场讲经?

最后的那个问题,更多是道门、魔门乃至散修各脉修士的顾虑。

宣讲《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可是佛门的世尊啊,哪怕净涪这个年轻和尚能够复现出来的仅仅只有真正世尊的些许皮毛,那也是佛门的世尊啊,他们真要听了这一场,他们的道基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真的不会……从此让他们生出向佛之心吗?

听,还是不听?

净涪可不理会这些顾虑与迟疑,他说完那一番话之后,双掌合十,清唱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佛号声落下的刹那,净涪又一次阖上了眼睛。然则,他身后的那尊虚淡金身佛陀却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双眼。

它一手捧着那部贝叶经书,一手当空划过一道弧线后,点落在那贝叶经文上。

贝叶经文上的鎏金文字升起一道金色佛光。

那金色佛光非常细微,在净涪的那尊虚淡金身佛陀面前几乎只若一道微薄萤光,却灿烂到刺眼,几乎让人不可直视。

可这法场中,也没有谁甘愿别开自己的目光。

这是一场难得的机缘,没有哪个佛门弟子舍得错过。

五色鹿忽然噤声,随即直接消失在净涪的周边虚空之中。

净涪却是一动不动,仍然挺身直立,微微偏头望着上方。而那上方的虚空中,在那片介于虚无有实之中的世界里,一双仿佛沉淀了所有黑暗的眼睛望了过来。

不过两道平平静静的视线,未曾挤压了空间与时间,却仿佛在顷刻间将净涪所在的位置拉入了无穷无尽的温软人间。

净涪飞快收摄心神,在澄澈心湖间升起一轮心灯。有幽幽烛火映出,在那转息间侵袭而来的无边黑暗中开出一片方寸之地,留予净涪心神栖居。三十二片鎏刻着金色经文的贝叶微微颤动,蓄势待发。

天魔主仿佛就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要跟净涪在此刻对上的意思。他只笑看了净涪一眼,便偏开了目光去,再没有看净涪。

那目光移开的那一刻,净涪心海间镇压的那三十二片贝叶叶片上的金色经文隐去,唯剩空白的贝叶渐渐沉寂。

“难怪你敢对上他……”

不知过了多久,五色鹿的声音打破了此间封锁的时间与空间,于是空气在那一刻又再流动了起来。

净涪回头,看了看仍站在他早先位置的五色鹿,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前辈方才倒是走得快。”

五色鹿也丝毫不客气地回他,“那可不,我孤鹿一只,可比不得和尚你有倚仗。”

净涪压根就不信他,“五色鹿源远流长,前辈又是五色鹿族群中的长辈,论倚仗,晚辈又哪里及得上前辈?”

五色鹿摇摇头,看着净涪走到五色幼鹿身边,蹲下身去检查它的情况。

五色幼鹿本就处于唤醒血脉、契合神名的特殊阶段,实在受不得打扰。如果不是方才五色鹿带着它走得快,它情况怕是会很危险。

就净涪那会儿的情况,护住自己勉强,可再想要庇护旁人,那就真是有心无力了。

净涪检查过一番,确定没问题之后,抬手将五色幼鹿送回旁边的鹿栏中。

五色鹿看他一番忙活,忽然问道,“你想要借众生欲念锻炼剔透佛心,为什么不干脆就在这个世界里完成?我看你很得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眷顾啊。”

净涪都懒得看他。

“这个世界有主的。”

景浩界先是从世界晋升的边缘被打落,又黏黏补补的修补过一番,再得了无执童子本源滋补,勉强算是稳定下来了。可经了这几番折腾,景浩界的暗土世界已经被世界意识封锁,就算他再得世界意识眷顾,千百年内也借用不了景浩界的暗土世界修行。

更别说这个世界已经有主,景浩界世界意识又是惊弓之鸟,景浩界世界意识眷顾又如何?用不了啊。

五色鹿哑然。

他往妙音寺外的方向张望了一眼,看见那高度凝聚的世界意识,不免暗自叹了一口气。

天命之子这样的命格,说好吧,不坏,说坏吧,却也好。好坏如何,端看他自家了。不过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算是心不甘的那一类?

好一会儿之后,他晃了晃脑袋,“无主的世界本源资料我有是有,合适也是合适,可我有我的用处,给不了你。”

净涪终于转了头回来看他,话虽没有说出口,但眼神里带出来的意思很明显——既然这样,那你还说个什么?

五色鹿不理会净涪投过来的眼神,又道:“你提的条件,族里需得再商量。待商量出个结果,我再来答复你。”

净涪看着五色鹿的眼神渐渐显出了几分讶异。

五色鹿看他表情,又添了一句接上,“放心,我五色鹿族里的商议很快的,绝对不会跟你们人修一样拖上个三年五载的,反耽搁了各自的修行。”

净涪收敛了表情,面向五色鹿合掌探身微微一拜,“劳烦前辈周旋了。”

五色鹿撇了撇眼,“不过是看好你而已。”

说吧,他微微一晃脑袋,将一截拇指长的鹿角送到净涪面前。

“我名远乌,日后和尚你直接称呼我名号就行。这个你带着,只要不是太危险的情况,应该都没什么问题。”

这远乌虽然没有说得太过明白,但他的言下之意净涪也知道。这鹿角,平常时候还是能帮他一帮的,但如果是像方才那样直接对上那位天魔主这样的,可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话是这样,净涪还是收了下来。

只是收好那块鹿角的时候,净涪也转手捧出了一部他新近手抄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来,送到远乌面前。

“我身上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这一部经文还算看得过眼,你如果闲了就随手翻翻,总会有些好处的。”

远乌脸色一整,低了头让净涪将经书放到他脑门上,“多谢和尚。”

收了经书,远乌也没再在这地方久留,他对净涪点点头,转身就走入虚空里去了。

净涪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看着前方裂开的那片虚空一点点恢复。待到这片虚空彻底平静下来后,他也没有推门入屋,反而是拉开院门,一路悄悄地出了妙音寺,在妙音寺山门前一处稍偏的空地停下。

几乎是在净涪停下脚步的那一刻,他前方不远处无声无息地落下一道紫青色的剑光。剑光散去,露出内中玉冠玄衣的道人。

正是道门天剑宗的左天·行。

净涪看了看他,问:“有事?”

左天·行眼神很是复杂,但还算平静。

“本来是想要问问你对妙音寺的计较的,但看情况,你是准备离开?”

不得不说,和净涪较量了近乎两辈子的左天·行还是相当了解他的。

既然左天·行都猜出来了,净涪也就没费那个心思去瞒他,便点了点头,“景浩界还是太小了,守在这里没甚意思,我想出去看看。”

这景浩界经了无执童子一番折腾都险些散架,又哪里经得住那位他化自在天魔主的翻转?到时候,难道还得去找那林道君出面?

还是离开的好。

左天·行沉默了下去。

净涪看了看他,难得开口问道,“怎么?你还真打算困死在这里?”

左天·行抬眼看他,“当然不。”

“哦。”净涪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你还有别的事吗?”

左天·行摇摇头。

景浩界天道意志在左天·行识海间哀哀悲鸣,左天·行心头情绪汹涌激荡,脑海却有一角无动于衷,冷淡至极。

“没事那我就回去了。”净涪转身就走,“你随意。”

不让左天·行随意也不行,景浩界天道意志在他身上,只要左天·行做事没有太过出格,妨碍到景浩界世界本身,这个世界还真是少有地方能够真正拒绝他。

左天·行沉默立在原地,任由山风须臾而起,安抚似地撩起他的衣角。

他人前方是无边无际、精彩绚丽的界域星空,他却要困锁一地,这叫他如何能够甘心?如果这方生养他的世界真的需要他,那也还罢了,可无执童子已经接引反无执童子联盟的那些人去了,世界只需休养生息即可,多用不上他……

就在净涪即将跨入妙音寺的时候,左天·行终于开口了,“请……留步。”

净涪顿了顿,也真的就停下了脚步,偏过头来,带着点些微的笑意看他,“哦?”

左天·行微微一怔,竟意外地没在净涪的面上找到丁点胜利的意味,只是他惯来在妙音寺一众僧侣面前带着的那点温和笑意消了暖意,透着点左天·行再熟悉不过的淡漠凉薄。

……这其实才是左天·行真正熟悉的净涪,或者说,皇甫成。

左天·行不知为何,竟在这一顷刻间稍稍松了口气。

净涪也没有催他。

左天·行沉默得半响后,终于开口道,“我欲推去命格,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办法?”

左天·行话出口的那瞬间,天地俱寂,连左天·行早先一直翻涌着各种情绪的胸腔也都静了下来,唯有他自己双眼悄然涌出两行热泪。

——哭的不是左天·行,而是这个世界。

是这个世界在透过左天·行,宣泄着它未明的情感。

净涪沉默了半响,还是确定也似地询问道,“你所谓的好办法,是指怎么个好法?”

虽然开口便是哽咽,眼眶也已是通红,但左天·行却绝无迟疑,“自然是不会损害世界本源的办法。”

“有啊,怎么没有?”净涪笑了一下,“你来找我,不就是因为魔门多的是这类夺人命格、转换气运的秘术么?”

左天·行沉默了一会儿,却又问道,“你需要什么?”

净涪相当认真地盘算了一回,才道,“你现在没有我想要的东西。这样吧,你许我一诺,便算是这一门秘法的报酬了。”

许他一诺……

左天·行几乎没有考虑,直接就点头应了。

“好。”

他只笑笑,手中的木鱼不停,依旧不紧不慢地敲着,眼睑却慢慢垂了下来,持定心神,借助这绵延无绝的精纯天地元气净化己身。

身与心俱净,神魂已定,心念自安。

净音脸上慢慢地浮出安定祥和的笑容。

仅比净音稍慢一息的,是妙音寺里的诸位大和尚。

他们各自停下手上的动作,往那天地元气汇聚的中心望去。

“是净涪那里啊。”

“他是悟出了什么吗?天地竟是如此欢喜......”

现下景浩界什么情况,这世界里的大大小小修士各自都心知肚明,也更清楚这时候景浩界天道的‘悭吝’。

也是由此,才更惊讶于此刻景浩界的慷慨。

清笃大和尚和清镇、清显两位大和尚对视一眼,也是一笑,才聚在一处说话。

“最近分派到净涪手上的事务我都还没有拿过去,你们两个既在这里就好了,待会儿也别急着回去,先到我这里把事情都分一分......”

“不能再退出去一些吗?我们藏经阁的事情已经很多了。而且看这情况,净音这一段时日也很难抽出空来,我们这边一下子可就少了两个干活的了,这么多事情,他们各堂帮着分担一下也是应该。”

清笃大和尚似乎被点醒了一样,沉吟道:“嗯,说得也有道理。”

清显大和尚见清笃大和尚意动,赞同地看了清镇大和尚一眼,也走到清笃大和尚另一边道,“师兄,清显他说得很有道理。而且看净涪这情况,怕是等他出定之后,也还有事情需要各堂忙活,现在先跟他们各堂打个招呼也好啊。”

这是捆绑啊。

清镇大和尚看了一眼清显大和尚,不由得开始飞快在心下盘算自己有没有哪里又或者在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师兄弟。

清笃大和尚猛地一拍掌,大声道,“好主意!”

说罢,他回身重重地拍了拍清显大和尚的肩膀,道:“师弟,你这个主意真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清显大和尚一时愣住了。而清镇大和尚却是悄悄地,悄悄地退后了一小步,想了想,还觉得不保险,还特意将自己的存在感稍稍削弱了一下。

也不能太过,太过了反而会被他们两个抓住,那到时候接下这桩既得罪人又奔波的任务的那个人就会变成他了。

清镇大和尚自觉论推诿能力,自己还是不如清显。所以,还是不要惹眼的好。

也是清镇大和尚熟悉自家这两个师兄弟,当他成功削弱了自己存在感之后,清显大和尚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没想起他来。

他只忙着抓住清笃大和尚叫苦。

“不是,清笃师兄,这件事我可做不来......”

“行的,”清笃大和尚满脸认真信任,“师弟,我相信你能行的。师兄我信你,阁里师兄弟也都很相信你,师弟你也该相信自己才是!”

清镇大和尚听到这里,又见清笃大和尚眼风往自己这边扫,就知道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该出手的时候就得出手,就像该站队的时候一定要毫不迟疑地站队。不然,他能死得比清显还惨。

“南无阿弥陀佛,清显,我们都很相信你的!”

清显大和尚看看清笃,望见他眼里非常真挚认真的模样,又看看清显,见他牢牢站定在原地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态度,深吸一口气,几乎就要投降了。

可当他想起那一堆堆垒彻成山就等着他去分派处理的任务竹简,他又撑住了。

“不是,师兄,我真的不行啊......”边说着,他边还数数一般地一根根掰着手指头,“师兄你看,我昨日早上才因为南边东山谷那一处险地找了达摩堂的师兄,中午又因为......”

末了,他几乎撑不住脸地道,“师兄,我不行的。他们都跟师弟我摞狠话了,我要再找过去,他们真能赶我出来......”

这师兄弟三人还在藏经阁里忙里偷闲,阁外已经有大和尚走进来了。

“清笃师弟,你和清显、清镇两位师弟在玩呢。”

一张娃娃脸的清源大和尚领着几个大和尚从外间走了过来,见他们三位大和尚这幅模样,也笑了。

妙音寺方丈领着妙音寺里几个堂口的掌事大和尚亲至藏经阁,清笃、清显、清镇三位大和尚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相迎。只是到底天气晴好,心情更是舒爽,几人也没有太正色,只是笑着应话。

“先时大家都忙,好不容易得个空,就聚一聚闲话。”清笃大和尚当先请这几位大和尚落座,又似模似样团团看过一眼各位师兄弟,笑着问道,“诸位师兄弟不也是?”

清源大和尚与旁边的大和尚笑笑,各自应道,“是啊。”

“难得能放下那些烦心事,便来与几位师兄弟聚聚,我们大家伙儿在一起,也能帮忙看着些。”

“可不是么。”

清笃大和尚摇摇头,又对清显大和尚示意一下。

清显大和尚下了蒲团,亲自转入内室取了清笃大和尚珍藏的茶叶和灵水,又取了他的茶具过来,自己动手开始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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