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的,不行的。
至于说他身后站着的阿难尊者......
倘若这玄光界天地与迦叶尊者有着因果在的话,那位阿难尊者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可关键是它没有啊。既是这玄光界天地与禅宗迦叶尊者没有任何关系,就完全不用指望那位阿难尊者了。
事情能不能成,总是要做了才知道的。而怎么去做,又是要交由谁来处理,如何步步实现,却是净涪三身等已经萌发了心念的人来算计,却是不需要跟了章、济案这两个已经打定主意不招惹、不插手的法师来计较的。
净涪佛身与心魔身及本尊隔着偌大一个识海世界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与了章法师道,“法师说了这许多,但关于魔门六天的真实情况却还是半点未曾提及。此间之事,就这般让法师为难吗?”
了章法师顿了一顿,看了边上的济案法师一眼,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叫法师看出来了啊。玄光界这魔门六天里间的真实情形......唉,它不是为难不为难的事情,是很难与净涪法师你说起的事情。”
净涪佛身定定地看着他。
了章法师抬手用力按了按额角,到底道,“玄光界魔门修士所以如此张狂的原因,除了上面有人压场,自身又有足够力量护持,叫人轻易不敢硬碰以外,还因为魔门六天本身的特殊。”
“魔门六天本身的......特殊?”净涪佛身喃喃重复着,却没有多少意外。
从最开始了章法师的推诿与为难,净涪佛身就看出来了。只是由于了章法师先前跟他提到的都是诸天寰宇中相当隐蔽且重要的信息,他也就由得了章法师去了,没有过于强硬的要求。
再者,了章法师先前为何忽然就与净涪佛身细说起这玄光界的诸多往事,近乎直白地告知净涪佛身这玄光界魔门六天不好惹呢?还不是为了阻止净涪佛身更深入地探查下去,以希冀能免去与净涪佛身解说玄光界魔门六天详情的需要。
净涪佛身顿了一顿,“是因为暗土地界本身的特殊?”
魔门六天就扎根在玄光界的暗土世界里。若说玄光界的魔门六天本身有什么特殊的话,那大概还是会着落到暗土世界的特质之上。
净涪佛身这般想着。
心魔身也在另一边道,‘还真是有可能。若不然这位了章法师先前也就不会跟我们扯完美世界与洪荒世界了。’
然而,听了净涪佛身的问题以后,了章法师既是点头,又是摇头,他说道,“是,也不是。”
净涪佛身抬眼看他。
了章法师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逃不过去了,便也索性放弃了那不切实际的妄想,与净涪佛身道,“玄光界魔门六天扎根在玄光界这一方天地的暗土世界里,自然也会受到暗土世界法则的影响。”
“只这一点,净涪法师你便该对这玄光界魔门六天有个大体的猜想了。”
净涪佛身无声点头。
确实是有一定的猜度,但那也只是个基本概念,玄光界魔门六天里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净涪佛身却不会真的就完全是他猜想的那个模样。
了章法师又问净涪佛身道,“法师可知,昔日那位心魔大修,到底是怎样开辟出魔门六天的呢?”
净涪佛身略想一想,答道,“那位似乎对玄光界生灵没有什么感念,甚至存留着恶意,她到底会用什么手段来在着方天地间搭建魔门根基......恕小僧见识有限,还真是想不出来。”
了章法师苦笑了一下,揭晓答案。
“昔日那位心魔大修的手段很简单......她在生人身上铭刻下符箓,然后,直接将他们丢进了暗土世界里。”
莫说是坐在了章法师面前的净涪佛身,便是远在浮屠剑冢里的心魔身,听到这样的手法,都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净涪佛身拧着眉头开口,脸色沉沉,“竟是这般的狠辣?”
暗土世界,那是什么样的地界?说白了,是冥土,是死界。那里虽也有空气,有灵气。但空气里夹杂着大量的毒气,而灵气里又掺和了无尽的死气。而这,还只是暗土世界与人间界其中一个最基础的不同。
除了空气与灵气之外,暗土世界还有许多与人间界不同的地方。也所以,暗土世界那样的地方,根本就不是活人能够生存的地方。它是阴魂、死灵与怨鬼最钟爱的所在。
当然,净涪佛身所以会如此激动,除了他确确实实对那位走心魔一道的大罗仙手段不喜以外,还是因为净涪自己的遭遇。
且莫要忘了,当年净涪还是皇甫成时候,他确实也是景浩界暗土世界的主宰。但他以人身执掌当时的景浩界暗土世界本源的真正起·点,乃是当时尚且年幼的他被逼遁入了暗土世界。
到了如今,净涪佛身依旧能记得自己初初落入景浩界暗土世界时候的痛苦与折磨。就似心魔身依旧也还记得那时候的绝望与无力一样。
他知道生人,尤其是修为不够的生人,在被逼入天地暗土世界到底会有多痛苦......
那是恨不得能脱去这身皮囊、求一个解脱的生不如死!
了章与济案这两位法师不知道净涪当年的经历,这会儿见净涪佛身反应如此明显,也只以为净涪佛身就是对这般酷辣手段很看不过眼,太过于同情当时那些被逼入暗土世界的生灵而已。
这会儿听得净涪佛身这样说,了章法师又是沉沉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净涪佛身顿了一顿,问道,“当时玄光界里就没有人出手阻拦?”
了章法师与济案法师听了,却都是露出一个苦笑。
净涪佛身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太傻了。
心魔身就直接笑出声来,半点不给佛身留颜面。
‘当时的玄光界不过就是一个小世界而已,就是想要阻拦一位走心魔道的金仙大修,这里也没人啊。而且......’心魔身缓了一口气,才又道,‘佛身你可还记得,那位前辈在做出这件事之前,可是才逼死了一个出身东方净琉璃佛国的临正法师。’
‘临正法师都死了,这玄光界世界里,哪一个又有本事有胆子去拦人?’
净涪佛身横了心魔身一眼,才算是稳定心神。
他先于了章、济案两位法师合掌低头道了歉,然后才又问道,“那位成功了?”
了章法师苦笑着阖首。
其实这个结果......
单只看如今还扎根在玄光界暗土世界里的那魔门六天,就已经知道了。
了章法师与净涪佛身道,“先前我就曾跟法师你提过,诸天寰宇中,几乎各家都有清理暗土世界沉积的手段。那位前辈当时在玄光界里使用的,其实也算是一种。”
济案法师在另一旁补充道,“那位前辈在这里使用的,是以生灵为砖石搭建起来的堡垒。”
净涪佛身微微点头,又问道,“那些人......活了下来?”
了章法师听得,很无奈地点了点头,“不错。”
济案法师这会儿紧紧闭上了嘴巴。看他的模样,若是可能的话,他该是连耳朵都恨不得给他自个儿封起来。
净涪佛身看看这两人模样,顿了顿,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些活下来的人......可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了章法师脸色古怪地点点头,迎着净涪佛身的目光道,“那些活下来的人发生变化的,不仅仅是他们的肉身、神魂,还有......他们的思想。”
说到最后的那几个字时候,了章法师的脸皮有一瞬间扭曲,而他的话语也同时放轻了许多,似乎随处拂过的微风都能将它们给吹散了。
然而净涪三身又是什么手段,了章法师那话语便是再轻忽,也绝逃不过他们的耳目去。所以这会儿,那至为关键的两个字却是都被净涪三身清清楚楚地听在耳里。
思想......
当这两个音节轻轻撞入耳膜时候,净涪佛身及心魔身同时一怔,然后齐齐转了目光去看本尊。
思想。这样一个说起来简单的词汇,它所代表的真正含义却绝对不简单。
思想,所思所想。
在某种程度上,它与灵魂同等的重要。
因为了章法师这话语里的“思想”,并不是指的某一个心思与念头,它其实是指生灵对自身的认知与定义,也指生灵对环境、物质的判断与接受。
了章法师见净涪佛身完全领会他话里的意思,脸色又变成了另一种怪异。那是,不知道自己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更为紧绷的古怪。
但当他看见净涪佛身的目光又往他这边转来时候,他还是继续往下说道,“因为自身思想被扭曲,所以在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生灵眼中,人间界时候普遍认知的善行,在他们眼里就变成了恶行;人间界所推崇的诸般品德,就成了他们所鄙薄的东西......”
即便了章法师只是这般粗粗带过,没有详细描述,净涪三身还是能够想象当时的玄光界暗土世界里的惨烈情景。
那不是生灵肉身乃至神魂上遭遇的惨烈重创,而是生灵固有认知层面上所遭遇到的惨烈摧残。
人间界时候普遍认知的善行,在他们眼里就变成了恶行;人间界所推崇的诸般品德,就成了他们所鄙薄的东西......
这是什么概念呢?
这意味着,救助他人这般的善行会被人摒弃,见死不救甚至是落井下石,才是他们更习惯去做的事情;这意味着,谎言在所有人那里都是张口就来,不会有人愿意告诉旁人真相.......
意味着,他们可以直白坦荡地打杀抢掠,再不会遭遇到任何良心的拷问......
意味着,那些人成了真真正正的魔鬼!
净涪佛身这一刻,完全理解了了章、济案这两位法师对玄光界魔门六天避而不谈甚至是想要阻拦他探查更多玄光界魔门六天具体内情的做法了。
实在是因为玄光界魔门六天里的具体内情,只怕是完全背离了整个诸天寰宇主流认知。而这样的地方里发生的事情,不论是哪一桩哪一件,都会对外人本身的思想与概念造成根本性的冲击。
那是完完全全恶的一面,与善绝对相悖的一面。
它太过彻底、太过直白地披露了诸天寰宇中“恶”所能抵达的极致。修行者看到这样的场面,一旦自身心性不坚,把持不住,甚至有可能直接堕落。
了章、济案两位法师在这方面上,本是不太担心面前这位年轻法师的。但即便他们相信这位法师的心性与意志,他们还是不愿意过早让这位年轻法师接触到这一面。
与保护与否无关,与信任与否亦无关,只是两位法师单纯地想要这样做而已。
净涪佛身沉默时候,浮屠剑冢另一边的心魔身也是微微蹙眉沉默。
他并不是很高兴。
甚至,他是有一点生气的。
不是旁的什么原因,也与净涪的善及恶没有什么关系,真正的重点是,心魔身认为这样的手段太过粗暴,也太过直接。
就像是一张灰色的纸,它本身是偏白的底色,但却被人粗暴地浸到了墨池里,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黑。这样的一张纸,除了那彻底的黑色之外,竟是再没有旁的色彩,那还有什么看头?
一点看头都没有。
纵然心魔身身上被固定着属于净涪的“恶”,但并不代表心魔身就会喜欢那样完全黑色的世界。
他是心魔身,可他也是净涪,有着净涪基本的审美。
他不介意接纳黑色,甚至不在意自己融入黑暗去,但作为净涪,他的骄傲要求他成为那片黑暗的主人。
他绝对掌控着自己身上的所有黑暗。
他也不介意自己目之所及的界域里,黑色占去了大半的空间,但他介意完全的黑。
完全的黑,甚至是完全的白,都不是道。
道,乃阴阳相济,虚实相和,然后......万物化生,万象演化。
似玄光界魔门六天那样的地界,还真得不到净涪心魔身的另眼相看。
是以在佛身开口之前,心魔身就先说话了,‘去看一看那魔门六天。’
这不是净涪心魔身第一次说这样的话。早在先前时候,他就以这个理由联合本尊说动净涪佛身来此收取玄光界魔门六天的信息。然而这一次,这句话在心魔身口中说来,却与先前大不相同。
早先那时候,心魔身多少带了些好奇与好玩的意味。而他根本上,是要看净涪佛身的笑话。但这一回,心魔身却没了那些轻薄的意味,反而带上了一分肃杀。
说这话时候,心魔身都没看净涪佛身,而是直接望定了本尊。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需要他来说服净涪佛身的时候了,而是到了净涪本尊一锤定音的时候了。
哪怕心魔身知道,听了玄光界魔门六天的这个大体情况,只有净涪本尊更想去那魔门六天里见识见识的份,就没有他会拒绝的可能,心魔身还是如此做了。
他在明白地表明他的态度。
而本尊也不愧是本尊,完全没有出乎心魔身的意料之外。他轻易转过目光来,落定在净涪佛身的身上,简单而直白地说道,‘去。’
净涪佛身索性就不犹疑了,他抬起目光来望定了章法师,逼得了章法师也将目光抬起来迎上他的视线。
“除了这些以外,”净涪佛身问道,“法师还有什么需要提醒我的吗?”
了章法师嘴唇嗫嚅了几回,才终于能够发出声来,“你......净涪法师你,还是要去吗?”
净涪佛身却只是微微笑着看他,没有更多的言语,也没有更多的表情与动作。但仅仅只是这般,也已经足够向这两位法师表明他们的态度了。
了章法师沉默下来。另一边的济案法师看了看净涪佛身,倒是开口了。
“玄光界的这魔门六天,在最初成形时候,几乎所有踏入它界域范围内的生灵,只要修为没有抵达太乙仙,基本都会受到影响。而且这种影响还是随着时间逐渐加深,除非修士自己醒转破开迷障,否则几乎不可逆转。”
“几乎?”净涪佛身问道。
了章法师看了看济案法师,到底默许了济案法师的讲解,也没有再去规劝净涪佛身。
“是的,几乎。”济案法师一面点头,一面勾唇露出一个不可捉摸的笑容,“只要有大罗仙愿意出手,便是顽石都能够被点化,更何况只是这般遭遇到法则影响的生灵?”
净涪佛身微微点头,再不说其他。
济案法师见净涪佛身没有问题了,便继续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魔门六天也在不断成长壮大,以至于暗土世界的沉积被逐步净化。所以最初时候的那种可怖法则影响渐渐就消隐了。”
“到了现如今,只要踏入魔门六天的修士有所防范,那种影响就能被隔绝在外。”
“而且,尽管魔门六天是玄光界魔门一脉的根基所在,轻易不容他人踏足,但因为魔门六天的壮大,玄光界魔门气数抬升,魔门力量增长,玄光界的这些魔门修士们也不甘愿一辈子死守在六天这个根基里。”
“所以他们开始将自己的触觉更往玄光界人间界里探出......”
“玄光界里也会有魔修想要进入六天之中。”
“所以渐渐地,魔门六天就出现了一些规矩。”
净涪佛身听到这里,面色分毫不动。
‘这规矩.......约莫就是我等安全进出那魔门六天的倚仗了。’心魔身往识海世界里说道。
想也知道,似玄光界魔门六天那样的地界,没有规矩也就罢了,一旦真的出现了规矩,就必定是魔门刘天各方势力都得遵守的规矩,轻易不会有人愿意背弃。不然,要这样的规矩来做什么?还不如就似六天就开始成就时候的那样,什么约束都不要,谁都可以肆无忌惮,那不是更好?
净涪本尊却是慢慢道,‘这规矩应是很有些问题,我等须得注意。’
净涪佛身听完本尊与心魔身的对话后,便也就问济案法师道,“所以,这规矩到底是什么样的规矩呢?”
济案法师脸色也有一瞬间的扭曲,“玄光界的暗土世界里有六天,六天规矩大多各不相同,但它们的本质却都是相类的。”
“嗯?”
济案法师道,“就似魔门六天中的第一天小自在天,因为小自在天乃是天魔一脉根基所在,是以小自在天中弥漫着大量的天魔意蕴,在那一处地界里,六欲俱是颠倒,七情也尽是迷离;而第二天的无羁天,因为是心魔一脉,所以是六识混乱,善恶相悖;......”
“但不论这魔门六天里到底是哪一道法则做主,魔门六天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清理暗土世界沉积才出现的,所以魔门六天的规矩就是--但凡是修士进入六天的,不论他在各处地界滞留多久,都要在离开六天地界时候,清理出与滞留时间相当数量的暗土沉积。”
“若是清理的暗土沉积数量不够,那么,那个修士就会遭受到魔门六天法则的影响。而且是亏欠多少,就遭受多大的影响。”
‘也所以,如果一个修士在魔门六天里滞留的时间太长,而他所清理的暗土世界沉积又不够抵去他滞留在魔门六天里时间的话,那个修士完全有可能步那些最初被丢进暗土世界里的生灵的后尘,成为这魔门六天里的一块砖石?’心魔身问道。
‘倒是有一些意思。’
‘既然计较得这般清楚,那么最后负责计量的,绝对不会是生灵。’净涪本尊也道,‘最大的可能,是玄光界暗土世界的意志。’
净涪当年执掌景浩界暗土世界本源时候,可是与景浩界按图世界意志有过些许接触的。连仅仅只是一方小世界的景浩界都有暗土世界意志,似玄光界这样强盛的中千世界,它的暗土世界又怎么可能没有诞生出天地意志?
净涪佛身心下默默点头,明面上却还是很专心地听着济案法师与他讲述玄光界魔门六天的具体详情。
济案法师一说便足足说了两个时辰才渐渐停了下来。
净涪佛身亲自提起茶壶,给济案法师续上暖热的茶水。
济案法师端起了茶盏,最后叮嘱净涪佛身道,“法师在魔门六天中行走时候,必得处处当心才是。”
净涪佛身对着济案、了章两位法师点点头,“我会的,还请两位法师放心。”
济案法师与了章法师对视一眼,默默将叹息隐了去。
净涪佛身又陪坐着喝了一杯茶,才要告辞。
了章法师看了看他,又看看一旁的济案法师,心下思虑转过几个来回,最后还是留了留净涪佛身。
“净涪法师。”他唤道。
净涪佛身转眼看过去。
了章法师沉着嗓子问道,“玄光界乃至浮屠剑宗的这一摊浑水,净涪法师你是真的要趟进去么?”
净涪佛身有些不解,但还是对了章法师点了点头,他道,“我需要趟过去。”
了章法师沉默半响,问道,“哪怕在趟过去之后,你需要面对的是更恐怖更难以挣脱的沼泽?”
了章法师真正想告诉他什么,净涪佛身已经有所猜测了。更何况,早在前一些时候,就在他还没有离开定元寺之前,净涪本尊就已经提醒过他了。
他点了点头,面上不悲不喜,“我知道。”
“但如果我这一次躲了,”他道,“那我需要面对的沼泽就会直接变成深渊。”
面对沼泽,净涪三身还有相当的生存几率,但若换成深渊......
了章、济案两位法师都愣住了。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的法师会给他们两个这样的一个说法。
这不仅代表着净涪法师其实很清楚他的处境,还代表着他对着危险有着极其出色的嗅觉。
净涪法师这份对危险的嗅觉,竟是完全不逊色于他。甚至,很有可能还要胜过他。
要知道,这诸天寰宇中,自来就有一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现在呢?修为更高、身份更重的了章法师作为旁观的那个人,对危险的察知,居然不比这位修为如今更弱、身份更薄的当局者早多少......
济案法师也禁不住呢喃出声,“你,你居然已经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气,问净涪佛身道,“是谁告诉你的?是阿难尊者还是迦叶尊者,亦或者是你的其他友人?”
净涪佛身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面对净涪佛身给出的这个答案,了章、济案两位法师也都难得茫然了。
“你不知道?”
“什么意思?”
净涪佛身就将本尊当日与他跟心魔身的说法翻出来,换了一番说辞告诉这两位法师。
了章、济案两位法师听完,对视了一眼,到底是将这个问题给揭了过去。
了章法师道,“正如净涪法师你先前所想,玄光界乃至浮屠剑宗,很可能只是一个先兆。跟在这先兆后头的,有劫的气息......”
净涪佛身面色不变,只问了章法师道,“法师肯定吗?”
了章法师苦笑了一下。
济案法师在一旁帮着说道,“在了章他察觉到的第一时间,他就回净土佛国跑了一趟去拜见他的师尊。”
顿了一顿后,济案法师道,“了章的师尊,是大势至菩萨。”
大势至菩萨?!
这般如雷贯耳的名号,净涪三身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早知道这位了章来历不凡,没成想,居然是这位菩萨的弟子。难怪了......’心魔身道。
想也是,能修持梦中证道秘术的法师,背后怎么可能没有强力的师传?
净涪佛身更是一整面上神色,郑重道,“却原来了章法师你是大势至菩萨的弟子,失敬失敬。”
了章法师摆了摆手,“净涪法师你虽只是禅宗一脉后辈弟子,却是直传本师释迦牟尼,与我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如何就这般形状?快莫这般了.......”
净涪佛身笑了笑,果真就放松了面上表情,恢复成往常里在了章、济案两位法师面前的模样。
他笑了笑,对两位法师抬了抬手上茶盏。
了章、济案两位法师也都各自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吃去半盏茶水。
“既是往后会有许多危险......”净涪佛身道,“两位法师此后又是怎么打算的呢?”
了章、济案两位法师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我等么......”了章法师道,“我等虽不似净涪法师你这般胆气,但也不是完全的胆小。”
济案法师接过话头,“我等会暂且留在玄光界里,且看看往后到底是个怎么发展再做打算。”
了章法师点点头,笑道,“我那弟子可还没有找到呢,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倘若错过了他,往后可就难办了。”
了章可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所以会来到这一个玄光界的原因。
净涪佛身点点头,又笑着道,“所以我其实完全不必担心遇上事情后找不着人帮忙了?”
对于净涪这边的事情,了章、济案两位法师先前应该是已经商量过了的,所以面对净涪佛身这个不知到底是单纯说笑还是试探的问题,了章、济案两位法师也全没有一点推诿。
“若是事情太过棘手难办的话,”了章法师也笑道,“还是要请净涪法师你高抬贵手,替我等保留一二颜面的。”
在了章法师之后,济案法师也开口道,“当然,似是今日里这一遭的,了章和我还是很欢迎净涪法师你的。”
他说完话,还冲着了章法师夸张地挤眉弄眼打趣,“对不对啊,了章法师?”
了章法师脸色一黑。
本来只要再不提起今日里的这件事,了章有把握自己能够将当初他猝不及防看到的发生在魔门六天里的桩桩件件恶心事情翻篇,但现在,济案这个家伙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不放过他!
狠瞪了济案法师一眼后,了章法师就对上了净涪佛身的目光。
下意识地,了章法师咧了咧嘴。
估计,便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个笑容到底有多么的僵硬。
济案法师偏过头去偷笑。
了章法师再顾不上他,只对着净涪佛身点头,“是......是的。”
“似今日里这般的事情,”了章法师顿了一顿,还是道,“只要净涪法师你开口,我定不会有丝毫隐瞒。”
净涪佛身合掌低头,与了章、济案这两位法师道谢,“多谢两位法师。”
待到送走净涪佛身以后,了章法师腾地站起身,抄起拳头就追着济案法师捶。
济案法师身形很是利索,几度险险避过了章法师的杀招。但到底这里是梦境世界,是了章法师的地盘,过不得多时,济案法师就被捶成了满头包。
好容易了章法师终于停下来了,冲他招手示意,济案法师才敢在蒲团上落座。可饶是这般,济案法师还是将蒲团拖得远远的,与了章法师隔出老长一段距离,才算是勉强安心下来。
了章法师看着坐到五丈远去的济案法师,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若真想教训你,会让你这般轻易过去?!”
“小人之心!”
济案法师一面揉着自己仍然生疼生疼的头,一面很不服气地回击道,“我是小人之心,可你也不是君子啊!真要是君子,哪会为了这点子小事跟人斤斤计较的?”
了章法师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带了些森冷意味的笑容,“看来你是嫌我出手太轻了,想要尝尝什么才叫计较?”
济案法师见了章法师真的有生气的趋势,连忙讨饶,“我错了我错了。我是小人,你是君子,你是君子......”
他可真不想知道了章法师对于梦境世界的控制能到什么程度。他更不想亲身领受了章法师在梦境世界里的手段!
“哼!”了章法师哼了一声,“便且放过你这一回。”
他这话说了,济案法师才敢带着自家的蒲团坐回到了章法师身侧。
但坐回到了章法师身侧的济案法师却又完全安静了下来。
了章法师瞥了他一眼,见他低头沉默,便问他道,“怎么了?”
济案法师摇摇头,“我没有怎么样。怎么样的,应是净涪法师才对。”
了章法师也是沉默了片刻,才道,“先前我等没想明白,但事实却正如净涪法师他自己说的那般......”
“他躲不了。”了章法师静静道,“更何况,他也不想去躲。”
济案法师听着,也笑了起来,“是了,这位小法师可骄傲着呢。怎么会愿意去躲开?”
了章法师瞥了济案法师一眼,懒得说他。
事实上,骄傲的又哪里只是净涪法师?他自己其实也是一个牛脾气。
哦,他也是。
济案法师只一看了章法师表情,就知道他这会儿想的是什么,很快转移话题道,“你说,净涪法师他......真的打消那个念头了吗?”
了章法师想了想,摇头道,“我看不出来。”
济案法师斜着看他一眼,也是摇头,“你不是看不出来,是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
了章法师又沉默了下来。
济案法师却不管他,他叹了一口气,自顾自也似地道,“那位小法师他没打算就这样放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