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这玄光界天地胎膜附近的修士们尽皆侧目看了过去。
那个消息灵通的修士全然不见紧张,仍自保持着友好和善的笑容,问道,“如何,诸位道友可有意?”
好半响的沉默过去,才有人压低了声音问道,“道友这般行事,就不怕这净涪法师背后的那位......”
说到这里时候,饶是这个特意将声音压低了去的修士也是眼神一阵瑟缩,躲闪片刻才壮着胆子道,“找上你来?”
那位消息灵通的修士脸上笑意又深了深,却是道,“这我还真是不怕。至于我为什么不怕......这就是各位道友想要知道的事情了。如何,各位道友可想知道?”
尽管这修士先前时候都是一副很希望能够完成一回买卖的模样,但到得他第三回询问面前这些修士,他却又似乎没有了耐心。他们若是点头,则双方还有往下交流的可能,若果不是,约莫就不会有任何后续了......
玄光界天地胎膜附近的这些修士也都品出了这一层意味,各各收敛了面上的表情,慢慢地琢磨起来。
那消息灵通的修士倒也不急,就带着笑立在他们侧旁等待。
他这一副有肆无恐的姿态,倒却也着实让其他修士心中的天平发生了倾斜。
很快,这玄光界天地胎膜附近,便即有一位修士咬了咬牙,传音过去,“道友能担保你的消息属实?”
那消息灵通的修士又一次大大地笑了起来,他传音回去,欢快道,“我可以立下心魔道誓。”
心魔道誓?
那第一个传音的修士是真的被吓了一跳,看着那消息灵通修士的眼神都变了变。
连心魔道誓都搬出来了,这家伙果然是个疯子!
但等他回过神来时候,他再不犹豫,直接与那笑得热烈欢快的修士传音道,“你要价多少?”
那修士摇摇头,回道,“且先看看道友的问题,再论价钱就是了。”
他遥遥看了那与他传音的修士,回道,“倘若到时我的消息不能让道友你满意,道友你也能够与我再作商议,不是么?”
那传音过去的修士眼神陡然波动。
但他张目看去,看见那修士满面的笑容,又明白了过来。
这疯子根本就不怕自己赖账。
“可以。”他最后道。
这只是第一个与那面上堆满笑容的修士交易的人,在他之后,玄光界天地胎膜附近的许多修士也有八成暗自找上了那人,传音商量交易。
那第一桩交易达成时候,已经进入玄光界魔门六重天白玉天,与佛身联络上的净涪本尊,忽然停住话头,抬眼往玄光界天地胎膜那边看了一眼。
佛身细看净涪本尊脸色,也闭上了嘴巴,直到净涪本尊将目光收回,他才问净涪本尊道,“是外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净涪本尊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平淡地将自己方才所见所闻与佛身简单说了。
佛身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们......”
但佛身也只说了两个字,便就停下了话头。
消息买卖,哪里都存在,如今不过是轮到他们的消息被售卖出去而已,不值当他如此大惊小怪。
不见净涪本尊就没有多说什么吗?
佛身也就是才刚从那些以他为锚点连续不断地推演天机、测算未来的天机一脉大修士的包围中解脱,神经过于敏感,才会这般着恼罢了。
佛身暗自叹了口气,重新拾起话题道,“所以本尊你现在就准备往水月天去了?”
净涪本尊点头,“耽搁不得。”
顿了顿后,他又道,“我等如今身边还算是无波无澜,不过再过得阵子,心魔身那边怕就会再生出变故来。还是尽快了结这边的事情比较好,以免到得那时候,心魔身那边无人搭手。”
佛身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玄光界人间所在,慢慢点头。
净涪本尊最后对他一颌首,转身就悄然隐去了踪迹。
佛身目送过净涪本尊远去,便也不再拖延时间,径直闭上眼睛,继续专心温养手中白玉玉佩里寄存的那一缕残魂。
净涪本尊当日乃是主持召请未来清净智慧如来的那一个,如今秘术再度精进,饶是修为再高出他一个大境界的金仙大修士们,在他着意隐瞒的情况下,也很难捕捉到他的痕迹。
也就是佛身与他同为净涪,才那般轻易寻找到他的形影而已。
悄然避过大部分耳目,净涪本尊很快寻找到了白玉天与水月天之间的通道。
通道边上却有两位金仙大修士镇守。
这两位金仙大修士身上的气机与当日心魔身在白玉天所见的那些无羁天大修士颇有相似之处,应也是同样的出身。
净涪本尊在远处停了停,默默打量着通道附近的那两位金仙大修士。
显然,无羁天那里,已经得到了他又分化出一道法身的消息。
净涪本尊眼神接近漠然。
他闭上了眼睛,周身气机一点点消隐开去。
是真的消隐,就像是被什么存在硬生生磨去了他所有存留下来的痕迹一般,一丁一点属于人乃至生灵的气机都没有了。
如今他虽站在那里,却只如这白玉天中无处不在的灵气一般,灵动而淡薄。
待到他身上的气机彻底消隐了去,融入这天地间的灵气中,他的身影也消失了去,不曾映照在他人的肉眼、心眼、神目之中。
这其实也是净涪本尊所以分化法身来此的缘故。
若不是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净涪本尊分化的法身,而是由净涪本尊掌控着的肉身,可就没有这般完美的效果了。
待到净涪本尊确定自己这一种状态不会轻易被破坏以后,他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就随着这天地之间无处不在的灵气一道,悄然越过那两位镇守在通道附近的金仙大修士,没入了通道之中去。
但那两位金仙大修士所以会被无羁天的天主安排到这一处通道镇守,自然是有他们的缘故的。
就在净涪本尊完全没入通道去以后,镇守在通道左侧的那位金仙大修士鼻翼忽然连连扇动片刻,眼神也认真了起来。
另一位镇守的金仙大修士眼见同伴异状,也不急着询问,直接便收敛心神,竖起耳朵去仔细捕捉着这附近的声息。
然而,好半响后,那竖起耳朵去听的金仙大修士也没有什么收获。
他偏头看了同伴一眼,便即抓紧了手上的玉灯,警戒地看着四下。
一直到得那位最先察觉到异样的金仙大修停下他的探查,他才分了一点心神去问道,“怎么样,是有什么问题吗?”
那镇守在通道左侧的金仙大修已经侧过身体,去定睛看那与往日没甚不同的通道了。
握着玉灯的金仙大修等了一阵都没等到同伴的回话,不禁侧眼看了过去,见得这位同伴眉头紧皱,很有些疑惑的样子,心头不免生出几许不安来。
“怎么回事?真的有人过去了?”他急急问道。
那被询问的金仙大修犹疑片刻,还是没能确定,最后只能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隐隐觉得不对。”
那手握着玉灯的金仙大修听到同伴这番言语,脸色陡变,他再不犹豫,直接抬起玉灯。
一道灵力须臾没入玉灯中,玉灯灯台处幽幽亮起一点火焰。在火焰细长的焰身处,很快出现了一道身影。
玉灯本就不大,其上灯台处的那点火焰就更是细小,但当这一道身影在玉灯那点火焰焰身上显出,映入对着玉灯的这两位金仙大修眼帘时候,这道身影却也格外的庞大。
气机更是凛然得只一出现,便镇压了虚空。
见得这一道身影,两位金仙大修丝毫不敢犹豫,直接躬身拜下行礼,“属下等见过天主。”
那无羁天天主瞥了他们一眼,皱了皱眉头,却是道,“那位净涪离开白玉天了?”
两位担着镇守通道要务的金仙大修不敢应话,一时嗫嚅无声。
那无羁天天主便道,“说话。”
两位金仙大修心下一抖,暗下交换一个目光后,那手持玉灯的金仙大修便硬着头皮,快速又仔细地将他们所察觉到的异样与焰身里的无羁天天主禀报了一遍。
那无羁天天主沉默了下来。
两位金仙大修只能躬身等待,全不敢有丝毫疏忽。
等待的时间本就显得特别漫长,更何况似他们这般提心吊胆地等待着自己所要面临的判决?
无羁天天主觑了觑他们,到底说道,“你们觉得那净涪已经离开了白玉天?”
到得无羁天天主的声音从玉灯里传出来时候,两位金仙大修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我等方才已经查看过了净涪的所在,他还在早先时候的地方,没有离开。”
无羁天的天主就明白这两位金仙大修想要说的话了,“所以你们觉得,如今在我六重天里的,其实有两位净涪?而除了这一位还留在白玉天的净涪之外,另一位已经离去?”
两位金仙大修喃喃应得一声,却是再不敢多说其他。
无羁天天主沉默片刻,到底道,“那净涪尽管修为尚且浅薄,却着实不算普通修士,罢了,若真是似你们所猜度的那般,也怪不得你们......”
无羁天天主的言语落到两位金仙大修耳里,却着实叫两位金仙大修即恼怒又羞惭,难受得很。
净涪再是不寻常,未来再是光辉耀眼,现在也只是一个玄仙境界的小和尚而已,修为与他们两人差着一个大境界不止。更遑论双方之间修行时间上的差距了......
但结果呢?
结果就是他们两个人合力,却连他的一点痕迹都抓不住,到如今,他们想要确定他行踪也只能靠灵觉提醒......
无羁天天主原就是修行心魔一脉的大修士,哪怕这两位金仙大修心绪不曾浮在面上,气息也掌控得很好,可无羁天天主还是察觉到了这两位金仙大修士那浮动的心情。
他顿了顿,倒是缓和了语气道,“再仔细些吧,且看住了还留在白玉天里的那一个,莫要让他触碰到重天世界里的机要。”
两位金仙大修原还以为自己这回怎么着也得被罚,毕竟无羁天天主对待出了差错的下属,那还真是少有宽恕的时候。
两位金仙大修一时尽皆愣住了。
无羁天天主目光漠然瞥过,发出一声轻且飘的疑问来,“嗯?”
两位金仙大修连忙应了一声,又恭敬着听无羁天天主嘱咐几句,方才等到玉灯里的灯焰熄灭。
看着平静下来的玉灯,两位金仙大修士面面相觑得一阵。
“罢了,不论如何,我等这一回确实是没被罚,也算是侥幸了。”握着玉灯的那位金仙大修叹道。
另一位金仙大修默默点头,再开口时候却有些发狠,“下次!下次我一定不会轻易让那净涪和尚就这般轻易地过去!”
这位金仙大修一面说着,一面瞪着净涪佛身所在的位置。
那位握着玉灯的金仙大修士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候却是低声劝着身侧的同伴。
“这件事......要是能够过去,就别太放在心上。若真成了执妄,怕是你最后还得和那位净涪和尚打过一场......”
那位发狠的金仙大修沉默了下来。
握着玉灯的那位金仙大修也是细看过同伴的脸色,才愿意继续往下劝说。
“那净涪和尚邪门得很,不是易与之辈。你便是不信现如今诸天寰宇各处传开的那些流言,也该信天主才是。”
“天主?”那位发狠的金仙大修低低呢喃,眼神开始动摇。
握着玉灯的那位金仙见得同伴如此,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
若可以,他是真的不愿意强硬对上那个邪门的净涪和尚。他这个同侪与他配合多年,也算是有一些情分。
当然,这一点情分其实仔细计较起来不算什么,真正的关键在于,他们两个因为各自神通的关系,上头每每摊派任务,总是将他们两个圈在一处,让他们负责同一项任务。
这般许多年下来,在其他人眼中,他们两个却是怎么都脱不开关系的。
若这人真的去找上净涪和尚,说不得那位净涪和尚还要以为他也和这人一样怎么着他呢。
平白惹来一个邪门家伙的目光......
如今眼看着这人还能拉一把,便是为着他自己,也不该节省这一点口舌啊。
握着玉灯的那位金仙大修心中早早拿定主意,如今更是道,“若我等所料不差,真的就有一个净涪和尚在我等面前走入了这通道,去往另一侧的水月天......任是我等如何辩白,这也是我等失职。”
“天主往日的处事如何,你也是眼见心知的,我等这遭失职,再如何也得受罚,何以天主最后会那般轻易就放了我等去?”
那位本就已经在动摇的金仙大修士又一次抿紧了唇,半响后才闷声道,“是天主觉得那净涪和尚的手段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等神通所能察觉的范围,他认定了这就是我们能力的极限,不是我等有心而为,所以才......”
握着玉灯的那位金仙修士点了点头,却又道,“这只是其一。”
那位憋闷的金仙大修不意自己竟听到这样的一个说法,一时侧目看过去。
握着玉灯的那位金仙大修轻叹一声,问道,“在今日之前,除了外间玄光界天地中有消息说此间又多了一个净涪和尚的法身,我等暗土六重天里,可有哪里递来消息说起净涪和尚这平白多出来的法身?”
那位金仙大修这才恍然,“其他的同侪......”
握着玉灯的那位金仙大修点了点头,“我等镇守的这处白玉天,乃是处在暗土六重天的中央界域,与外间的玄光界人间并没有直接连通的地方。也就是说,方才经过我等的那位净涪和尚,其实是未曾惊动我暗土六重天中的谁,就直接抵达白玉天,如今更是已经越过白玉天,往水月天去了。”
另一位金仙大修彻底闭紧了嘴巴,脸色也有些颓然。
“天主若是因为那位净涪和尚越过此间通道的事情问罪于我等,”那位金仙大修垂落目光看定手中拿着的玉灯,幽幽道,“那镇守在无遮天和胭脂天的其他同道呢?”
到时候,遍数整个暗土六重天中,哪一个能够逃过去?
“所以算起来......”他将叹息隐在声音里,不叫旁人察觉,继续道,“我等其实还算是有功的。”
他嘿嘿笑了一声,待到笑完后,脸色却很是无趣。
另一位金仙大修苦涩一笑,再没有其他言语。
再不甘愿,事实摆在面前,也由不得他们不认。
人家手段厉害至此,他们便是虚长了这许多年岁,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任他来去?
在这两位金仙大修士毫不犹豫地催动玉灯联络上无羁天天主的时候,净涪本尊却是在通道中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那边的通道口一眼。
可也只是一眼,这一眼看过之后,净涪本尊便再不停留,随着灵气一道越过通道,进入了另一个重天世界之中。
净涪本尊气机隐匿与转化手段确实很是不错,在通道另一侧镇守的两位金仙大修压根就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轻易就放了他过去。
净涪本尊很是走出了一段距离,方才寻了一处隐蔽的地界停了下来,仔细观察这一方天地。
在他之前,心魔身已然走过了无遮天、胭脂天和白玉天,如今佛身更是就停留在白玉天的地界上。
是以不论是无遮天、胭脂天还是白玉天,净涪本尊也仅仅只是略略察看一番,确定心魔身都验看得仔细,再无疏漏后就不多在那里停留了。
可这水月天不同。
水月天里净涪三身还没有谁来过,没有切实的信息供他参考,一切就需要靠净涪本尊自己斟酌。
倒也不如何为难,就是需要花费他一些功夫而已。
毕竟净涪本尊可不比心魔身先前在无遮天、胭脂天和白玉□□走时候那般光明正大,自然也就不会有重天世界的修士来帮他做个指引。
但没有重天世界的修士来给他指引,在净涪本尊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坏事。
到底旁人交给他的信息,再是如何抽离了自身的情绪,也仍旧会存在他们自身的偏向。他们的立场偏向、他们的态度,又总会想要引导净涪,想要让净涪最后做出的决定更合符他们的利益。
这本是常事。
若不然,那些金仙大修也不至于闲着没事,非要在净涪面前晃一晃,给他递送那许多信息和情报不是?
净涪本尊轻易将那许多心绪扫去,只定睛打量着这一方天地。
如无遮天、胭脂天和白玉天一般,这水月天也与净涪在外间所看见过的诸天寰宇天然成就的各方世界很有不同。
自然,这也有净涪三身自身经历的问题。
说不得在诸天寰宇里,真就有某一方天然成就的世界,与这水月天相类也不定呢?
不过那就是题外话了,这会儿还是说回这水月天来。
水月天这个重天世界也很是殊异,此间重天世界里,天穹之上只得一轮明月,没有大日,天穹之下只有一片茫茫海域,海域中也不见土壤。
这一处重天世界里,时间倒也确实在轮转交替。不过据净涪本尊观察,这天地间的白日与黑夜的划分,与大日无关,只与天穹那一轮明月相干。
在这一方重天世界里,月轮行于天穹之上,是为白日;月走于海域里,则是黑夜。
或许是此间重天世界规则殊异的缘故,这一轮明月并没有出现月缺阴晴的变化。而在这一点看来,这月轮倒也与外间天地中的大日有些相似之处。
便也正是为着这般缘故,这水月天中的白天与黑夜,单就光线而论,其实就不似外间天地一般,有着那过分明显的分界。
所以若硬要用白天、黑夜来划分此间天地中的时间轮替,着实也不是那般的妥当。
但如今这水月天中,除了净涪本尊外,其他人显然也已经习惯了水月天这一重天世界与其他重天世界的差异,倒也不必计较那般许多。
故而这一切,便都以净涪本尊自己习惯的来划分料理,没有那般较真。
水月天中,除了那轮天穹明月外,又要数那一片茫茫的海域叫人侧目。
净涪本尊曾行走过这一片海域的四方,也曾深入过海域,直入海域边界。可饶是这般,他也没能在这海域的边界中寻找到一丁点的土壤。
海域的界线直接便是这方水月天重天世界的边线。
这一方重天世界就如它名号所言说的那般,匆匆一眼看去,竟只有水与月,再没有其他。
然而这并不就代表着这方一眼看来只有水与月的重天世界就荒芜了。
并不是。
这方重天世界有着它自己特殊的生灵。
这方重天世界孕育的生灵,着实与净涪三身所见的其他生灵都很不相同。他们只有水滴大小,身体的构造也几乎与水滴相差无几。
若不是净涪本尊参悟本性灵光,行走本我一道,对众生真灵很是敏感,他大概也得花费上一些功夫,才能在这片茫茫的海域中,寻找到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的痕迹。
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和水月天中茫茫海域的寻常水滴相较起来,也就只比它们在身体之外多了一层晕着灵光的薄膜。
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又很是灵敏胆小,一旦外间有异常动静,他们大多都不会选择去探查外间根源,而是直接投入海域消失不见。
而一旦让他们投入海域中去,依着他们的身体构造与修行手段,再想要在这片茫茫海域中寻找到他们的痕迹,那可真是太难了。
更何况,除却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身体构造以外,在这一重天世界生老病死的本土生灵们,似乎也天生就贴合水月天里的幻之法则。
他们这与幻之法则贴合的特质,又为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应对外间修士提供了足够的便利。
这些外间修士,自不单单只是净涪本尊自己,还包括无羁天、小自在天过来的心魔和天魔修士们。
净涪本尊隐匿期间,就看见过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们是如何糊弄那些从小自在天过来的镇守金仙大修的。
比起心魔身所见的,无遮天、胭脂天、白玉天本土生灵在小自在天和无羁天修士面前的弱势,这些身形像极了水滴、看上去很是弱小的水月天本土生灵们,却还是能在小自在天和无羁天修士面前占到不少便宜,这着实也让净涪本尊很开了一番眼界。
就似这一刻,净涪本尊就隐在某一滴水珠中,遥遥看着数千里之遥的水月天本土生灵搪塞那些小自在天修士。
“回禀上使的话,我等真的没有见到什么外人......”
“是,我等若察觉到异常,一定会快速通报上使,请上使放心。”
仔细查看过好几个来回,就是没从这些水月天本土修士身上发现什么端倪的那些小自在天修士显然也有些憋气。
没等他们回转法驾,就有一位金仙大修很是气闷地开口道,“今日也没有发现那位净涪和尚的痕迹。所以那位净涪和尚到底是不是真的进了这水月天!还是说无羁天那些家伙在诓骗我等?!”
这位金仙大修按捺不住,闷声出口,其他与他一道的金仙大修却没他那般按捺不住,什么都不说,只拉了他就走入法驾。
待到所有小自在天修士尽数走入法驾以后,那法驾便即冲天而起,投入天穹上的那轮明月消失不见。
少了这些外来人后,这一片海域上空紧绷的氛围很快就散去。
身外泛着一层薄薄月华的水月天本土修士们簇拥在一处,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似乎也聊得很是兴起。
“他们说的外人,指的是谁啊?”
“还能有谁,不就是无遮天、胭脂天和白玉天那些家伙们先前跟我们提起过的那位净涪和尚呗!不然还是谁?!”
“净涪和尚?佛门的和尚?他很厉害吗?怎么无遮天、胭脂天和白玉天的那些家伙,似乎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无遮天、胭脂天和白玉天里的那些家伙都傻得很,不似我们聪明,他们想要找人求助,那不奇怪。但这个找的人嘛......”
“怎么样?怎么样?你也觉得那个净涪和尚大概会不怎么样吗?”
“嗯,这倒不好说......”
“诶?为什么?”
“你们瞧,这回那些小自在天的天魔一脉修士们为什么会来找我们?还一遍遍地查问?”
“嗯?是因为那个叫净涪的和尚,脱出了他们的控制?”
“不一定就是脱出他们的控制去,但起码也是离开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跟丢了人......”
“若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个叫净涪的和尚,说不得还真不能小看。”
“小看不小看什么的,反正那和尚还没来找我们,我们倒也不用那般紧张。现在我更关心的是,那净涪和尚,真的就躲过了小自在天那些天魔一脉和无羁天的心魔一脉修士的耳目,进入了我水月天里?”
“假的吧......”
“假的!我这些日子也在外间寻找灵材,收集灵光,可都没看见外人。一定是这些天魔修士在说谎!”
“不,我倒觉得是真的。方才那些天魔修士,心情是着实憋闷。若不是那位净涪和尚着实了得,真的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来到我水月天,那些天魔修士也不会是方才我等所见的那样了。”
“就不会是做戏的么?”
“是啊,那些天魔一脉、心魔一脉修士都狡诈得很,动不动就说谎骗我们。每次做戏也做得很真,谁知道他们这一次是不是又想要骗我们?”
“就是啊,我看他们这回也是想要吓我们,等着我们去求他们,骗我们帮他们做事......”
便是这些没甚重要信息的言语,净涪本尊也始终耐心听着,而不是随意地疏忽过去。
实在是因为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们的言谈之间,仔细品一品,也能品出些信息来。
譬如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间的生活形态。
也譬如他们对小自在天、无羁天、无遮天、胭脂天以及白玉天等其他五重天世界生灵和修士的看法与态度。
再譬如他们在这一场重天世界本土生灵与修士那已经不知酝酿了多少时日,什么时候才会完全爆发出来的争斗,到底是什么样的立场。
是以即便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的对话中没有透露出太多关键的信息,但也足够让净涪本尊脱出无遮天、胭脂天和白玉天那些生灵的影响,真正的认识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
自然,净涪本尊也同样不排除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们的诸般言论、说法,其实都是在表现给那些还没有彻底离去的小自在天天魔一脉修士,甚至是他,看的这一种可能。
净涪本尊不会过高地看待自己,自也不会平白就小看了其他人。
便就似面前这些看似因为固守一方重天世界、仰仗重天世界特异法则而稍显天真、活泼的水月天本土生灵们。
这些本土生灵可是贴合此间世界里的幻之法则,与小自在天的天魔一脉、无羁天的心魔一脉相交,也不曾被太过压制的修士。
谁真的因为他们少与外间生灵交通联络就小看了他们去,谁才真的是傻子!
净涪本尊更仔细地隐藏着自己,轻易不曾在这水月天世界中留下痕迹,只通过各种手段远远地观察着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
在观察这些水月天本土生灵的同时,他亦没有忘记自己这一行最根本的目的,也在寻找着这水月天重天世界与其他重天世界的联络与根底。
不过相比于前者来,后者收获不多,实可称寥寥。
只是这同样没有出乎净涪本尊的预料。
毕竟他自己到底什么情况,他自己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说是因着他前世的缘故,很是通晓魔门手段,但前世他还是“皇甫成”时候,只是景浩界那一方小千世界的魔门大修,通晓的只是景浩界那方小千世界里的各种魔门手段。
或许在景浩界里,面对各方魔修,他能放言胜过。但现在他却不是在景浩界那方小千世界里,他在玄光界。
玄光界是中千世界,还不是寻常的中千世界,而是鼎盛的、只差一步就能成就大千世界的中千世界。
玄光界里的各道魔修有他们自己的精妙手段,有远胜于景浩界魔道一脉的传承,只以净涪本尊在景浩界魔道里修成的手段,是远远不能在此间天地里的众魔修面前称雄的。
恰恰相反,在这一点上,还是净涪三身远不如玄光界天地的这些魔修们。
是以与心魔身和佛身选择了不同行事风格的净涪本尊,打从一开始,就不曾小看过这暗土六重天的修士和生灵们。
哪怕净涪本尊这一路走来,异常顺遂,几乎没有遇上什么碍难,也未曾动摇过净涪本尊在此间的行事方略。
或者说,就是因为净涪本尊这般小心谨慎了,方才有他的一路顺遂。
可饶是净涪本尊那般小心仔细,也还是在某一日月轮从海域中升起小半个身体来的晨早,被几个与水滴相类、只在体表泛着一层薄薄月华的水月天本土生灵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