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该是因果手段,或是气机牵连相关。’他道,‘如果是因果类的手段,佛身,我需要你的帮忙。’
佛身轻笑着阖首,‘在你踏足魔门六天时候,我会替你注意着的。’
‘如果是气机牵连一类的手段......’心魔身一面说着,一面转向了净涪本尊。
净涪本尊亦是干脆说道,‘我来应对。’
净涪本尊专注的本性灵光乃是修士一切气机之源头,有净涪本尊负责应对这方面的手段,便是对上金仙大修,心魔身也是不惧他的。
没错,心魔身虽则骄傲,但在诸天寰宇中行走时候,勉强还算是谨慎,即便此间只有他们三身在,也不敢往大里夸口的。
顿了顿后,心魔身仍是看向净涪本尊,‘本尊,倘若我等在玄光界这里找到能够加快清理暗土世界沉积的有效方法,我建议景浩界那里,也可以用上。’
佛身也跟着看向了净涪本尊。
净涪本尊脸色不变,直接点头,‘可以。’
他这一点头,便算是将此后清理景浩界暗土沉积这件事揽在他自己身上了。毕竟,不论是佛身还是心魔身,往后相当一段时间都得在外间奔走,留在景浩界世界这边的可就只有他了。
眼看着净涪本尊点头,佛身扎扎实实地松了一口气。他接着便将目光挪向心魔身,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出浮屠剑宗?’
心魔身想了想,答道,‘且再等上一些时日。元和他已经在修炼化身之术了,等他化身之术完满,我就离开浮屠剑宗,去往玄光界魔门六天。’
佛身点点头,转手将一朵灰白色火焰与一座幽幽寂寂的九层小塔送到心魔身面前。
‘既是玄光界魔门六天的事情由你来处理,那这些便交还给你吧。’
这灰白色火焰和幽寂暗塔原就是佛身为了方便在玄光界魔门六□□走及遮掩身份,从心魔身这里借来的。既然他不去了,换心魔身上场,那自然是该交还给心魔身才好。
心魔身倒也不跟佛身客气。他想了想,将面前这两样东西收起来后,又抬头看向佛身及本尊。
‘为了这一趟行事顺利,我也需要向你们讨一样东西。’
佛身与净涪本尊对视一眼。
‘你说。’
心魔身就道,‘我想要你们手上的火。’
火?
佛身听了,笑问,‘你以为我们都和你一样,好端端的,在火这一事上私藏?’
心魔身只看着他们笑,丝毫不为佛身这话所动。
倒是净涪本尊更利索。他直接甩袖,将一朵通体淡紫、纯净却也瑰丽的火焰送到了心魔身面前。
心魔身见得这一朵火焰,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忌惮。
他小心将这一朵淡紫火焰收了起来,又转头去看佛身。虽他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动作无不在催促着佛身快点。
显然,方才佛身的那个问题在他这里,压根就是一句废话来着。
佛身笑了笑,抬手推送着一朵璨金的火焰送到了心魔身面前。
心魔身便就将这朵火焰与净涪本尊那朵淡紫火焰收在一处。他本待就这般将火焰收起来的,但他想得一想,最终还是将他自己的那朵灰白色火焰取了出来,与那两朵火焰放到一处。
这三朵火焰虽是分别出自净涪三身之手,但因为净涪三身的特殊性,所以这三朵火焰都不需要心魔身着意催动,只是稍稍贴得近了一些,便层层嵌套着合成了一朵。
这三色火焰与当日净涪佛身在沉桑界天地行走时候手持的那古朴灯盏里燃烧的三色火焰看着颇为相似,可给人的感觉,尤其是给心魔身的感觉,却是更强盛了许多。
心魔身小心地将这朵新成的三色火焰收了起来。
净涪本尊看他做完这一切,又问道,‘可还需要其他?’
心魔身仔细想想,到底摇头,‘暂且还不必。’
净涪本尊微微阖首,又看向佛身,吩咐他道,‘玄光界魔门六天扎根在暗土世界,此事已经交由心魔身接掌,那么玄光界的人间界和天穹世界就交给你了。你且多留心着些。’
顿了一顿,他道,‘说不得,解决玄光界魔门六天的问题,还得着落到这两处界域上。’
佛身听净涪本尊提起这个,顿时端正了神色,郑重点头道,‘好,我会注意的。’
想了想,佛身还是开口道,‘虽然先前没有细问过了章法师,但我还是以为,玄光界的天穹世界,或许还跟道门有关。’
心魔身亦是点头,‘道门那边的洞天福地,听着就跟天穹世界有所关联。约莫还真有些牵扯。’
净涪本尊也说道,‘遍布玄光界各处的霞光与那位出身东方净琉璃佛国的临正法师有关,扎根玄光界暗土世界的魔门六天与昔年那位心魔大修有关,玄光界中看似只得道门没有任何倚仗与来历......可偏这玄光界上三道并立,镇压天地。’
‘魔门有六天,佛门有九寺四庵,而道门也毫不逊色,有一十六洞天五十四福地......怎么着道门也不该只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他对佛身道,‘你在玄光界的人间界和天穹世界行走时候,可以探查就探查,不能探查的话便不要太过深入,以免触动了什么。’
就连了章法师都没有主动对他提起,能避免提及就不提起,很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感觉,对于玄光界道门的水到底有多深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能有些推测了。
在玄光界中行走时候,坐拥一十六冬天五十四福地的道门,必定也是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心魔身听着,慢慢点头,若有所思道,‘道门先前派出的各家洞天真传,说不得只是明面上的幌子......’
佛身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微微皱眉,‘若道门真的似我等所想的那般的话,道门这一场看似莽撞又无知的做态,说不得还真是掩映着什么目的。’
净涪本尊沉吟片刻,对心魔身道,‘玄光界道门之事,你且记得提醒一回元和。’
心魔身了然地点点头。
待到安元和的化身之术炼成,他必定是也要在玄光界附近行走的。而作为浮屠剑宗当前唯一的传承者,玄光界上的各方势力,道门也好,魔门及佛门也罢,安元和都是要亲自接触的。
不论浮屠剑宗那三位大罗剑仙对安元和有没有更多的提点,但作为朋友,该提醒安元和注意的,净涪三身也得做。不然,若有个万一,净涪三身才要悔呢。
净涪三身在识海世界里将此间事情说定,便没有再在识海世界里滞留,各各离开了识海世界,重新执掌肉身去了。
净涪本尊睁开眼睛来,耳边便听见什么动静,他转了目光寻着那动静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便越过了妙音寺的地界,甚至是景浩界天地胎膜,看到了景浩界天地之外。
在景浩界天地之外,正有一座天宫、一片云天以极快的速度从两个方向往这边靠近。
净涪本尊轻易就从这天宫与云天昭示出来的气机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这天宫道意盎然,而云天则魔意纵横,却正是昔日自景浩界之外悄然进入天地里分别找上左天·行与留影老祖的上界修士。
净涪本尊目光不动,静静看着那天宫、云天靠近。
或许是早知这个世界已经有主,或许是为了表示对净涪这一个小世界之主的尊重,这座天宫及云天并没有直接释放自己的威势,昭显自己的存在,而是先在景浩界天地胎膜外间停了下来。
这天宫及云天几乎是同时抵达,不分先后。偏偏不论是天宫也好,云天也罢,它们最后择定停留的位置,却是一左一右的隔得老远,几乎将整个景浩界世界裹夹在中间。
看似泾渭分明,两两对立,但也透着一种无言的默契。
有两道人影分别从天宫及云天中走出,一左一右立在景浩界天地胎膜之外,目光直接锁定了身在景浩界天地内的净涪本尊。
净涪本尊站起身来,抬头望定两位大修。
是的,这是两位金仙境界的大修士。
不论是哪一位,理论上都有横扫整个景浩界世界的力量。自然,或许那位站在云天之前的魔道修士会这般肆无忌惮,但那位立在天宫前的道门修士,应是还会顾忌些颜面与道义,不会随便对景浩界世界这样的小世界出手。
这两位大修士虽然表现得相当客气,但一举一动间气机并没有特意收敛。随着他们的靠近,他们身上的庞大气机直接撞击在景浩界天地胎膜上,在景浩界天地胎膜上掀起一圈圈的涟漪。
整个世界都在无声的轰鸣。景浩界天地意志在净涪本尊头顶显化。无形无质但浩瀚的气机在净涪本尊头顶徘徊呼唤。
--只要他心头念动,净涪本尊当即便能得到景浩界天地意志的加持,完全调动景浩界天地的力量应对外敌。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净涪本尊不会与往日的左天·行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但此刻的净涪本尊还是跟往日的左天·行有所不同的。
往日的左天·行即便得到景浩界天地意志的加持,真正做主的也不是他,而是景浩界天地意志。
左天·行他仅仅是景浩界天地意志的傀儡而已。
可此刻的净涪本尊不同。
作为景浩界天地确定的世界之子,尽管净涪本尊也似往日的左天·行一样,得到景浩界天地毫无保留的支持与加护,但做主的却不是景浩界天地意志,而是净涪本尊。
净涪本尊不过就是借用景浩界天地里存留的所有力量而已。
本尊的意志才是净涪的主体。
净涪本尊立在景浩界天地意志之中,转眼望入景浩界天冥之地。
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景浩界天道就在那里。
净涪本尊凝望着景浩界天道,手掌微微抬起,虚虚拂过。
就像是有人将凌乱的布匹重新理顺了,又似是有什么存在将整一个空间都给镇压了,一直无声颤动的景浩界天道停顿片刻,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因为景浩界天地还只是一方小世界,所以景浩界天地意志还只是一个简单而朦胧的倾向,完全没有成为意识。可这丝毫不妨碍景浩界天地意志对于外来的威胁做出反应。
镇压住景浩界天道之后,净涪本尊转开目光,看向景浩界天地各处。
因着外间那两位金仙大修士的气机,景浩界天地出现了许多异象。天穹的左边有金花坠落、虹光辉耀;右边则是云雾飘渺、灰尘弥漫,看着很是......骇人。
是的,骇人。
不论是天人降世的金花坠落、虹光辉耀的吉相,还是那魔头降临的云雾飘渺、灰尘弥漫的恶相,对于花了三四十年时间才从那一场魔灾中勉强走出来的景浩界修士及百姓,都是恶客上门的征兆。
几乎是发现天象又生出怪异变化的那一刻,整个景浩界天地都似是被人凝固了时间一般。而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年纪稍长一些的百姓便即带了年轻一些的后辈急急避到他们认定安全的所在。
也不是什么地方,而正是昔日无执童子攻击景浩界世界勉强护持住百姓的各处山寺庙宇。
而稍微有些力量的修士,不论是初初踏上修行道路的练气期修士,还是迈出一步的筑基修士,亦或是金丹、元婴,但凡是修士,都在往附近修为最高的那一人集结。
他们在准备迎敌。
哪怕来者的境界远超出他们的想象,绝不是他们这些小修士能够反抗的存在,他们也没有丝毫的畏惧。
当然,这几乎遍布整个景浩界世界的修士里,确实也有相当的一部分修士选择遮掩的修为,跟着身侧的凡俗百姓一道退避。
净涪本尊一眼看尽了整个景浩界世界。
他看见了他此身的血脉弟弟程沛。
程沛将生身母亲沈安茹送到了安全所在后,就带了追随着他的修士升空,紧握了武器看着上方风云变幻的天穹。
泪流满面的沈安茹似是想到了什么,踉跄着奔入小佛堂里,扑跪在佛龛面前,对着佛龛中的佛像喃喃哀求。
净涪本尊能听到她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他耳边。
“......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你的弟弟,涪哥儿......”
净涪本尊眨了眨眼睛。
一道金色的佛光从安坐在佛龛的那尊佛像眼睛处照出,落在沈安茹身上。
然后他便转开了目光。
他看到了左天·行、留影老祖、陈朝真人等这些景浩界道门及魔门的高阶修士。
他们的脸色虽也凝重,但比起现如今似乎是炸锅一样的景浩界凡俗百姓与低阶修士,他们这些相对知道得多一点的高阶修士也要更平静一些。
他还看到了沈定与齐以安这些已经确定了自家身份及去向的年轻修士们。
比起左天·行等人来,沈定等这一众人又要更多了几分雀跃、激动与恐惧。
与左天·行等高阶修士一样,他们这些年轻修士也猜到了些什么,隐隐感觉到了那一个决定他们命运的关键节点的到来。
净涪本尊的目光轻易掠过他们,看向了佛门地界。
天静寺、妙音寺、妙定寺......
净涪本尊一一看过去,没从这些佛门法脉各位大和尚面上看出些什么。
他们都很是平静。
这样平静的各位大和尚们,落在净涪本尊的眼里,生生就显出了八分的有恃无恐。
但净涪本尊确实没有看错。
这些大和尚们是真的不惧怕如今天地间显化的天象。
便是确有上界的道门、魔门大修士降临景浩界天地又如何呢?道门、魔门有上界大修士,他们佛门就没有了吗?
要知道,前些日子妙音寺举办大法会时候,可是忽然就冒出了七位来历不凡的大法师呢。就算那些大法师们绝大多数都已经离开景浩界天地里,也还有一位大法师留了下来。
现在那位大法师可就在天静寺里!
而除了那位现下留在天静寺里的大法师,他们景浩界佛门还有一位慧真祖师、一位可寿法师。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净涪和尚。
三四十年前那位攻击景浩界天地的无执童子,在被那位道主出手拿住之前,可是净涪和尚带领着景浩界佛门将他拦下来的。
如今三四十年过去了,净涪和尚修为不断精进不说,还与西天净土佛国里的诸位法师结交,想来远远不是当年尚且稚嫩的净涪比丘可比。既是如此,他们怕什么?
净涪本尊目光落到天静寺时候,与那天静寺中转眼看来的素轻法师及巨大菩提树对上了目光。
哪怕净涪本尊借景浩界天地之力,旁的人轻易察觉不到他的踪迹,这两位大修士还是能发现的。
净涪本尊合掌,对这两位点头见礼。
素轻法师与巨大菩提树也是遥遥还得一礼。
素轻法师还与他说道,“来的分别是道修和魔修。看他们的态度,应是没想直接跟净涪法师你发难,净涪法师你可以安心。”
净涪本尊微微点头,“多谢素轻法师。”
素轻法师笑着摆摆手,又道,“如果他们做得实在过分了,你来叫我,我一定不会袖手。”
净涪本尊仍是道谢不提。
净涪本尊能在景浩界天地里察看景浩界天地四方的动态,现下站在景浩界天地胎膜之外的那两位道门、魔门大修士自也能。
他们甚至还看到了净涪本尊与素轻法师及巨大菩提树那一礼。
两位大修士对视了一眼,又同时鼓荡起周身气机,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撞落在景浩界天地胎膜上。
整个景浩界天地胎膜又是一阵轰鸣。
净涪本尊收回目光,一步迈出,直接出现在了景浩界天地胎膜之外。
景浩界天地意志在他耳边徘徊呼唤,不断地催促着他返回景浩界天地之内。
也只有净涪本尊身处在景浩界天地之内,景浩界天地意志对他的加持才能达到最大阈值。净涪本尊也才能将这份加持发挥到最强,利用到极致。
所以景浩界天地才如此催促他,而且那催促里的急迫随着净涪本尊在景浩界天地胎膜之外滞留的时间延长而逐渐明显。
净涪本尊发散心念,安抚了一回景浩界天地意志。
景浩界天地意志不甘不愿地停歇下来,但净涪本尊还是能感觉到祂的存在。尤其是在净涪本尊一意孤行般地滞留在天地胎膜之后,景浩界天地的意志就在不断往这边延伸。
祂簇拥着他,护持着他。
真的就似一个母亲在护持着自己的孩儿一样。
即便祂自己仍在瑟瑟发抖,也因为孩子就站在那里,所以祂也就守在了那里。
净涪本尊眨了眨眼睛,看定那两位气机截然不同的两位大修士。
这两位大修士也一直在打量着他,尤其是在他踏出景浩界天地之后,他们的目光更是没有了遮掩。
“净涪法师?”那位道门金仙大修先往前踏出一步,对着他客气一礼,笑问道。
另一边的那位魔门金仙大修也是目光一动,收回了些许压迫力。或许,这对于他来说,便算是友好的举动了。
净涪本尊合掌,微微低头一礼。
“小僧正是景浩界净涪。不知两位前辈这是?”
道门那位金仙大修便道,“本座茂阳界道门天一观陆道秀,乃是得贵天地里天剑宗剑子左天·行所请,来贵天地中收录新弟子。不知贵天地天剑宗剑子可在?”
净涪本尊闻言,先是对着景浩界天地里的左天·行点了点头,传音与他说了两句。
左天·行眼神一亮,对着陈朝真人等景浩界道门高阶修士低低交待几句,又看了一眼那些已经确定的道门年轻弟子,转身出了景浩界天地。
左天·行出现时候,直接站在了净涪本尊后头。
并不理会外间两人,左天·行先对净涪本尊低头见礼,唤道,“天剑宗左天·行,拜见净涪和尚。”
左天·行的态度如此明显,那位魔门金仙大修直接就看笑了。
他一面笑,一面还对陆道秀示意。
这就是你道门在景浩界中的新支柱?我还以为你们道门这般急急赶过来,是已经完全收复了景浩界道门一脉呢?没成想,人家居然是这般的态度。啧啧啧......你道门居然也有今日?
纵然这人没有明白将话说道出来,陆道秀看出了他的意思,他心下冷哼一声,面上对左天·行的态度却不见冷淡,反而又更平和亲近了些。
净涪本尊和左天·行都看出了这位道门金仙大修士平和亲近下的不喜。净涪本尊看向左天·行的目光里就带上了些许微不可察的疑问。
左天·行面上仍是爽朗的笑意,迎着净涪本尊的目光不见任何异样。
净涪本尊于是就知道左天·行的意思了。
不论道门往后的态度是不是会发生变化,又会向着那个方向转变,现下的道门,是站在景浩界天地这一边的。
不错,就是景浩界天地。
所以既然景浩界天地意志护持、信任着净涪本尊,以左天·行为首的道门就会对净涪本尊再多三分敬重与退让。
而此时的左天·行,看似是对净涪本尊礼让客气,但事实上,他更多是在对景浩界天地意志、景浩界万灵众生表明他乃至整个道门的态度。
扎根在景浩界天地里的道门,仍然是景浩界道门,它站立在景浩界天地这一方。
其他人对此态度是如何反应,只消净涪本尊往景浩界天地里瞥一眼便知道了。即便他这会儿没能抽出心神去,围护、簇拥着他的景浩界天地意志对左天·行态度的软化,也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跟净涪本尊做出了说明。
要知道,先前这位道门金仙大修说出左天·行名号时候,景浩界天地意志在左天·行本尊站立在面前时候,态度可是相当的冷淡。而在左天·行表明了态度的这会儿,景浩界天地意志对左天·行乃至道门的态度也出现了相当程度的缓和。
人心即天心,天意亦人意。
单由景浩界天地意志的变化,净涪本尊就能窥破如今景浩界各方大修士对道门的态度变化了。
就站在净涪本尊与左天·行及景浩界天地意志对面的陆道秀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看着左天·行的目光软和了些许。
先前那种若隐若现的不喜也真正地淡化了下来。
左天·行不意还会有这样的惊喜,他微微垂落的目光闪了闪,却又很快平静下来。
这中间细微的变化说来话长,但实际上发生的时间却仅仅只在几个呼吸间。净涪本尊确定了各方动向后,就看向左天·行,将先前陆道秀与他说的事情跟他求证。
“这位从茂阳界天一观来的陆大修说,他是受你所请,来我景浩界的,可有这有一回事?”
“正是。”左天·行点头应声,然后又似是跟净涪本尊解释一般地道,“先前净涪和尚你一直忙着妙音寺法会的事情,我等不好贸然打扰,就没有登门与净涪和尚你说明此事。后来......”
“后来法会结束后,净涪法师你又一直留在妙音寺里,少见外人,这事就被拖延了下来......还请净涪和尚恕罪。”
这解释明着是对着净涪本尊的,实际上却是跟前面这两位大修说明情况的。
顿了一顿后,左天·行看得那位魔门金仙大修一眼,又对净涪本尊道,“不单单是我道门,魔门那边的留影老祖也......”
说到这里,左天·行就闭嘴了。
净涪本尊面上应景地闪过一丝怒色,很快又平复了表情。
他看向那位看戏一般的魔门金仙大修,“敢问这位高修是......”
那位魔门金仙大修夸张地一整表情,收了他那副看戏的模样,对净涪本尊客气点头,“本座也是茂阳界的,茂阳界天魔窟周泰,净涪法师唤我一声周疯子就可以了。本座还是很随和的。”
一旁的陆道秀听得周泰这个说法,心里冷哼一声,只面上仍是分毫不露。
净涪本尊只是点头,合掌一礼,“所以周前辈你也是得了我景浩界天魔宗留影老祖所请,方远道而来的?”
周泰听着,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的。不然,我自家好端端的修行,也不会跑你们这地界来不是?”
不说陆道秀,就连半低垂视线的左天·行都禁不住在心中腹诽。
这话说得,就像是前阵子跑到景浩界天魔宗惩戒留影的那个人不是你一样。
净涪本尊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只往景浩界世界天魔宗的方向瞥了一眼,似方才唤左天·行一般,与站在天魔宗界域上空的留影老祖简单说了两句。
留影老祖很快就从景浩界天地里走出来了。
他扫了一眼景浩界天地胎膜外间的情况,脚下不停,似左天·行一般,站到净涪本尊身后。
站定以后,他先来与净涪本尊见礼。
亲眼见得留影老祖动作,那位周泰金仙大修的眸光不见有任何变化。就似他根本就不知道净涪在转投入佛门之前,其实是这位天魔宗留影的弟子一般。
对左天·行与留影老祖,单在明面上,净涪本尊都是一视同仁的,并不因为他们各自所修的道途、与净涪本尊的远近而有所区别。
所以净涪本尊还得一礼后,也似先前对左天·行一般来跟留影老祖确认。
留影老祖点头承下此事,拿着与左天·行先前的解释很是相似的理由来说明其中因由。
净涪本尊听完,才点了点头。
他与陆道秀、周泰两位金仙大修致歉,“原是这般,倒是小僧失礼了,将两位高修拦在这里,还请两位高修见谅。”
陆道秀很是平常地点头,正要说话时候,却是被周泰抢先了。
“景浩界只是一方小世界,承载不了我等力量,即便净涪和尚你不拦着,我等也是不能轻易进入景浩界天地里去的,不然必定会给景浩界天地造成损伤。且净涪和尚你看,我等现如今都在这里站着,景浩界天地里的生灵还是受到了惊吓......”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满是悲悯与叹息。一时间,倘若不看他周身张牙舞爪般的天魔意蕴,倒是真的比另一边的陆道秀看着更像是正道修士。
被人抢了角色的陆道秀看了周泰一眼,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静静站在一侧,看着周泰做戏。
反正,不论这个疯子打的什么目的,必定没有那么容易达成。
这一个看着年轻的净涪和尚,可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周泰哪儿在意陆道秀的目光,他与净涪本尊东拉西扯地说了一道,确定双方都已经达成了明面上的友好了,才沉吟着开口道,“我先前听留影这小家伙说,净涪和尚你最近一直在静修,少见外人不是?”
净涪本尊点点头,对自己近日行踪并不讳言。
尽管面前看似与他友好亲近的这一位,其实是天魔一脉的金仙大修,与他这个佛门和尚实在是许多隔阂。
“近日里我见了一位友人,听闻在玄光界中,也见到了一个法号净涪的年轻和尚......净涪和尚,”他问道,“那个不会也是你吧?”
左天·行、留影老祖也好,便是陆道秀也罢,听到周泰这话,都明显或不明显地转了目光来看净涪本尊。
净涪本尊点头,“若周高修你说的是那个现下看着很热闹的玄光界天地的话,那个约莫也应是我了。”
左天·行与留影老祖在此间五人中修为垫底,消息也稍显闭塞,所以并不知道净涪本尊及另外两人口中那个玄光界天地到底是一方什么样的世界,也不知道净涪在那个世界现身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们都是聪明人,单只听那个“热闹”的话音,就听出几分端倪了。
左天·行与留影老祖悄然交换了一个目光,又偷偷觑了净涪本尊几眼,方才各自收回目光。
倒是另一边的道门金仙大修陆道秀,目光动了动,心下很有几分复杂。
到得如今,他已经隐隐猜到周泰所以会对这个景浩界天地如此看重的原因了。
关键不在于这个小世界里的魔门各脉,也不在这个小世界里可能会出现的出彩后辈。
那些与他没有关系。
真正引起了他的兴趣,让这个疯子出面抢夺这个任务,让他对面前这个年轻和尚平和亲近的,还是玄光界那场棋局。
周泰他,想要插·入那场棋局去。
哪怕是当一个棋子,他也想要去那个棋局里争一争。
......真是一个疯子!
陆道秀在心里恨得怒骂了一声。
但喝骂过后,陆道秀却也开始在心底暗下思量。
如果面前这个年轻的小和尚真的在那场棋局里掺了一脚,那么他眼下接下来的这一桩任务,到底会给他带来些什么影响。
好的,还是坏的?
又为什么,观里的师兄弟没人给他提个醒......
陆道秀才这般想着,忽然又想到了他自己几次来往景浩界世界时候,各位师兄弟的表现,暗下摇头。
不对,观主师兄他曾提醒过我的,其他诸位师兄弟也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提醒我了,是我自己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想,怨不得他们......
而且那也不是他当前需要迫切考虑的关键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