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数诸天寰宇,又有哪位修士敢在面对这他化自在天外天之主时候放松警惕?
“魔主降临,小僧实在失礼,只是魔主此番来访,可是有甚指教?”净涪佛身问道。
天魔主看看对面端坐的净涪佛身,遥遥灵感片刻,也是笑了笑,“法师何必如此紧张?本座此行,不过是见法师修行有所进益,心中欢喜,来与法师一贺而已......”
“怎地,净涪法师可是不欢迎?”
天魔主说着,面上笑容一点点淡去。
心魔身与本尊同时放下手上一应事务,齐齐在识海世界中显化出身形,与此刻掌控着净涪肉身的佛身成三才之势站立。
识海世界所有烙印着净涪印记的灵光顷刻间尽皆回归识海世界,分别归属净涪三身所掌,又在净涪三身的意志下相互调和协同,渐渐形成一颗被薄薄光晕圈着的光茧来。
在这一颗光茧成形的顷刻间,居然隐隐有不朽性光闪烁。
这些不朽性光,原该是金仙大修的标志,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出现在未曾证得金仙道果的修士身上。
但此刻,在净涪三身的协同统率下,却出现在净涪这位还不曾走完十行修学阶梯的小和尚身上,足见净涪三身的积累之深厚,之圆满。
然而这会儿的净涪三身却是谁都没有在意这个,他们同时警惕地盯紧了他化自在天魔主,不敢有丝毫的分神。
心魔身与本尊负责应对一切晦涩手段,至于明面上的天魔主,自然是统都交由净涪佛身接手了。
“不瞒魔主,”净涪佛身也一点点收敛面上笑意,答到,“小僧还真不太想在这种时候见到阁下。”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真切不虚的恶念在逼近净涪的那一顷刻间被逼退。
天魔主定睛看他一眼,“你倒是实诚。”
净涪佛身合掌胸前,低唱一声佛号,“小僧不敢妄言欺己,如何能说诳语?”
更何况,哪一位大修士又敢在这位面前说谎?
怕是都还没有付诸行动,只心中念起的那一顷刻间,就成了这位魔主可以随意把玩拿捏的破绽了吧。
平白将一个漏洞交给敌手,还是手段和境界都远超自己的敌手,这样的蠢事,净涪佛身才不会去做。
所以,还是诚实一点的好。
而且,谁又说诚实就一定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天魔主只是一笑,目光很是随意地在案桌上扫过。
净涪佛身看得清楚,“失礼。”
他很快另取了一个杯盏,给夺取了远乌肉身掌控权的天魔主重新斟了一杯灵水来。
将这杯灵水送到天魔主面前时候,净涪佛身又很顺手地将本来给远乌准备的那杯灵水挪到天魔主边上摆着。
天魔主混不似远乌先前那般拘谨提防,很是自然地接过灵水。
“法师再不愿意在这时候见到本座,怕也不成。而且,这诸天寰宇里,也不是只有法师你不愿意看见本尊。”天魔主捧着杯盏慢悠悠道,“但......这就是天道。”
这方诸天寰宇中,凡有修士突破大境界,都得先经历劫数,这确实是天道。可是天魔主这会儿说的话,却委实强词夺理。
净涪佛身笑了笑,“小僧这会儿,还未曾跨过门槛呢。再说......”
未曾跨过门槛,那就没有突破境界,没有突破境界,那也就还不需要碰见阻道的魔头。
“哪怕小僧日后突破,天道运转,因果牵引之下,来阻小僧破境的,也不该是魔主您吧?”
天魔主的笑容就快速地恢复过来。甚至因为他心情的变化,这一片原本由净涪掌控的虚空地界居然生出繁复的光影来。
在那些光影之中,更有天女妙童伴着飘渺天音翩跹起舞,挥洒无尽玄奥的道与理。
饶是此刻三身具在的净涪,也不禁为这些与他们所参道异常契合的法与理心旌摇曳。
‘醒来!’
净涪本尊总透着点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直接将心魔身与佛身从沉醉中拽了出来。
下意识地急喘了几口气,心魔身与佛身对视了一眼,又各自将目光别开。
心魔身沉定心神,维持自身神智清醒的同时,也协同净涪本尊一道照看佛身。
净涪佛身低头看了手中的杯盏一眼,杯盏里的灵水恰好已经尽了,空荡荡的杯盏那光润明净的杯壁清晰无比地映照出他的眼睛。
因此,佛身很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眼底最后残余下来的丝丝缕缕惊怒。
沉默片刻,净涪佛身自己便笑了起来。
天魔主又觑了他一眼,眼底无波无澜,不见了喜,也没有了怒。
自与净涪三身碰面以来就一直表现得喜怒由心的他,这会儿也不例外。
净涪佛身这会儿不知怎的,居然就放下了对这位天魔主的警惕与提防,放松下来。
是的,他这会儿倒是放松下来了。
净涪佛身轻易捞起面前的杯盏,也不去拿就在边上不远处的那个水壶,直接就举着杯盏对上方一抬。
似请非请,似讨非讨。
但就在净涪佛身抬起杯盏的那一瞬间,一泓清灵透亮的光芒遥遥而来,化作灵水落入杯盏中,过不得多时便将净涪佛身手里空荡荡的杯盏给填了个八分。
净涪佛身将手放下时候,又顺势对着对面的天魔主一敬,才低头去饮杯中的灵水。
灵水尚未入喉,便有清灵空净的气息悄然沁入鼻腔。
这是天地的气机。
但是只感受这些天地的气机,净涪三身就像是看见了一方生机勃勃的天地。
它曾是一方只能依附于大天地而存在的洞天世界,它经历过重重劫难,有过独立完整的喜悦,也有过濒临破碎沉沦的悲怆......
它复杂又单纯,它庞大又微弱,它无私又偏爱。
到这一刻,它张开了怀抱,将直面强敌的孩子护在怀里。
哪怕它自己也在无意识地颤栗着。
景浩界天地啊......
要知道,净涪佛身原本想要摄取的,其实也就是这诸天寰宇浩瀚星辰的星光而已。
他,他们,都没想过要从景浩界天地那里讨得些什么。
所以,是景浩界天地意志自发将它近些年才积攒下来的天地本源送过来的。
就因为净涪三身这会儿面对的是天魔主。
比当年压榨布置折腾它的天魔童子更要可怖的天魔主,所以哪怕它自己也在瑟瑟发抖仍然在担心着他......
灵水自咽喉落下,向着四肢百骸流淌过去时候,心神意志大半留守识海世界的净涪三身甚至还感受到了那枚景浩界天地烙印的蠢蠢欲动。
心魔身与本尊对视了一眼,沉默着将那枚景浩界天地烙印给捧在手上。
净涪佛身只是停顿了片刻,便抬手将杯中那由天地本源混同星辰净水稀释而成的灵水灌入喉中。
灵水轻易冲刷去所有不必要的情绪,留给净涪三身前所未有的清明与清醒。
天魔主就一直看着,直到净涪佛身将彻底空了的杯盏放下以后,他笑道,“净涪法师,本座才是客人吧?法师你明明有好东西却只留给自己......这也是法师你的待客之道?”
净涪佛身笑了笑,平静且自然,哪怕是直面天魔主的气场也半点不怯场。
“魔主说笑了,那灵水本不是小僧的东西,是天地厚爱眷顾所赠,小僧如何能轻易送出去?”净涪佛身道,“更何况......”
“魔主还不知道么?”他叹了口气,明白地表现出自己的无奈,“魔主对于小僧来说,却是个恶客,小僧并不是很想见到魔主阁下。”
天魔主听得净涪佛身的话,一点不意外,更不生气。他只是拖长了声音,“哦?”
“看来本座真的很让净涪法师你苦恼啊,居然这般直白了......”
净涪佛身就是笑了笑,直接给承认了下来。
“那本座这一趟倒是走对了......”天魔主也是不顾及净涪三身的想法,直接道。
净涪佛身沉默了片刻,取了水壶过来给自己另续上一杯茶水。
“所以,魔主此来,就是想要来小僧这里坐一坐,顺道讨一杯水的?”净涪佛身道。
“法师你这样说的话......”天魔主沉吟片刻,下了一个定论,“倒也没有说错。”
净涪佛身抬眼看了看他,没有再说话。
“但也不只是这样。”天魔主道。
“本座原本是在天外天上修行,忽然听到法师的计较,便过来看看。”
他面上又带上了笑意,“我本来以为,净涪法师你会有这样的主意,是已经准备好了要直面我的。没想到......”
净涪佛身没有说话。
但也就是此刻,这一片虚空中原本已经被天魔主散发的道理气机逼压到极致的法理陡然变化。
它们自发汇聚,在天魔主自然散发的道理与气机的缝隙中凝成一颗颗似是辰星又似是血滴的光点。
这些光点散布在这片虚空各处,看着七零八落毫无规律,可当它们爆发,所有留心这些光点位置的修士都会发现,勾连起来的它们恰恰描画出一匹神骏圣洁的五色鹿。
若单单只是五色鹿,其实不算什么。可这些光点描画的,却是净涪三身早前所照见的那位五色鹿先祖。
五色鹿先祖乃是洪荒天地时候的先天神祗,哪怕他如今已经落入了永劫之地,他的道仍然在这诸天寰宇中。也因此,即便净涪三身此时只是勾勒出这位的道体,仍旧牵动了他的力量。
尤其净涪三身半个时辰以前才与那位五色鹿先祖打过交道,这位五色鹿先祖的神韵与道意,净涪三身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故而此刻由光点描画而成的五色鹿先祖形与意不过堪堪成形,便有无边磅礴浩大的力量汇聚。
随即,这些力量便像是天河垂落一般,连绵不断地冲刷那被牢牢禁锢在时空壁障中的远乌。
附着在远乌身上的天魔主早有防备,当即就想抽身离开。
可是早在这份力量彻底成形以前,那个五色鹿先祖的形意就已经沟通过被镇压的远乌体内那五色鹿的血脉,天魔主不过才刚刚起意,都还未曾有所动作,便被远乌体内激发的血脉力量阻挡。
尽管与五色鹿先祖的血脉与神通比起来,远乌着实逊色了太多太多,更兼之远乌本人被天魔主的魔意侵蚀污染多时,他体内的五色鹿血脉之力对天魔主的威能大减,已经失却了五色鹿作为瑞兽神兽对魔念魔意的威慑与净化威能。
这不,远乌先前不就当场被天魔主抢去了肉身的掌控权了么?
不过远乌自己做不到不打紧,有人能做到就是了。
这会儿主动呼唤远乌体内血脉之力的可是五色鹿的那头始祖,五色鹿真真正正的血脉源头。激发血脉力量阻拦天魔主脚步片刻,远乌体内的那份五色鹿血脉之力还是能够做到的。
当五色鹿先祖的形体借着净涪三身的手成形以后,净涪三身便已经完成了他们的那部分工作。掌控了肉身的净涪佛身想也不想,直接便往后方远远避开,将这一片虚空地界让给只凭意念在对抗的两位大能。
祥和温暖的五色神光和天花缭乱的天魔气激烈冲撞的同时,两条庞大浩瀚的大道也在猛烈交锋,道与理在这片虚空中不断崩散又连续弥合,更有条条虚空裂缝不断浮现又隐去......
净涪一退再退。
可饶是如此,三身的眼睛却是始终大大地睁着,不愿意错过任何一幅画面。
这场大道的争锋,对于净涪三身来说,无疑是一场直接的教学。
哪怕净涪三身走在自己的道路上,践行着自己的道理,更是不断地摸索着自己的理念,眼下在用自身道则与法理不断碰撞着的这两位与他的道都不是很契合,净涪三身仍然能从这两位先行者的道理中汲取到了许多营养。
不过这会儿实在不是净涪三身闭关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先将这些闪烁的灵光记下,等待时机再行整理,好给他们三身的修行找到合适的指引。
这一场两位大能的道理碰撞,动静着实不少,很快就引来这诸天寰宇各位大罗仙乃至混元仙的目光。
似他们这等人物,哪怕先前没有太过留心这边的事情,也很快就明白这里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已经落入了永劫之地的五色鹿之祖......”
“他这般肆意地消耗自己留在诸天寰宇中的印记,真就不怕回不来了么?”
“应是顾不上了吧?五色鹿族群近些年,实在有些不成样子,他们再这样迟疑下去,莫说是复兴了,怕是连维系住眼下的局面都做不到。不见天魔主已经盯上他们五色鹿一族了么?”
“天魔主......他倒是两厢便宜啊......”
“可不是?只是这么一出手,不论是佛门的净涪和尚还是五色鹿族群,这两条大鱼总能被他拿住一条......”
“哪怕两边都不成,也能撕咬下一大块血肉,无论如何总是不赔的......”
“话又说回来,五色鹿这家伙所以会在那地界里就跟天魔主打起来,而不是回了五色鹿族群的地盘再动手,也有那位佛门净涪和尚的手笔吧?这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
“确实。我看这位净涪和尚也就是现在修为低了点,插手不了这等战斗,否则,他也不会站到边儿去。”
“笑话,若换了你,叫五色鹿族群和天魔主连番寻上门去找事,你能这般轻易地放了人去?!”
你一言我一语交流着的各位大罗仙面上各自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但约莫也只有他们自己,方才知道这一刻的他们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了。
倒是菩提胜境中,几株大罗仙境界的菩提圣树揣测了几回后,一位菩提圣树在同伴的鼓励下看向了中央处的巨大菩提圣树。
“老祖......”
“嗯?”
中央处的那株巨大菩提圣树晃了晃顶上冠叶,从那一片正发生交锋的内混沌地界中转回目光,看了过来。
“我有些不太明白......”
巨大菩提圣树温和笑了笑,问道,“哪里想不明白呢?”
“天魔主好像是去找净涪和尚的吧?五色鹿族群那位已经落入了永劫之地的先祖,如今也更想要跟着那远乌回归五色鹿族地,好为五色鹿族群指引生机的吧......”
巨大菩提圣树点了点顶上冠叶。
那株大罗仙境界的菩提圣树见得,更是放松了稍许。
“我不明白的是,他们两位明明都有更想要去做的事情,为什么就在那里打起来了呢?”
“他们这两位......不论哪一个,明明都不是会意气用事的人啊......”
“哈哈哈......”巨大菩提圣树朗声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其他各位大罗仙境界的菩提圣树,在其中一株若有所思意味的菩提圣树上停了停。
“虚周,你呢?你明白吗?”
那株名号为虚周的大罗境菩提圣树先是对这位混元仙境界的巨大菩提圣树一礼,然后才道,“应是净涪法师做了些什么......”
那株混元仙境界的巨大菩提圣树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凝望着他。
那虚周团团看了一圈自家的同族,才道,“净涪法师机智灵敏,有大智慧,应是他说服了那位五色鹿......吧。”
那位混元仙境界的巨大菩提圣树依旧不说话,倒是虚周旁边的同族恍然大悟。
“所以虚周你其实也有些不确定?”
虚周诚实点头,“我确实不确定。净涪法师......”
“他的行事风格多变,而且每每总有水到渠成的感觉,我捉摸不透。就好像现在这样,我等大概知道他在这中间做了什么,方才会让这两位打起来。可是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做成这件事的,我等就不知道了。”
“这等做事的手法......”
虚周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这菩提胜境里的各位菩提圣树们却都明了了虚周的未尽之意。
这等做事的手法,与其说是他们佛门的风格,倒不如说更像是道门那边太清一脉的风格。
各位大罗境界的菩提圣树沉默着交换了几个眼神,同时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所以净涪法师他到底是怎么做成这件事的呢?”
还是说回正题比较好。至于净涪法师做事的风格什么的......
再如何,净涪也是皈依三宝,持戒守律的佛门弟子。道门惯常清贵,不似他们佛门大开山门,根本不可能会再把净涪法师收入他们的门下。就是净涪法师自己,也不见得就乐意拜入道门去。
混元仙境界的那株菩提圣树也很自然地顺着一众菩提树的意思,将那话题揭了过去。
此刻面对着一众菩提树求教的目光,他笑了笑,问道,“谁说,天魔主就一定要死盯着净涪法师的呢?”
“咦?”
“哈?”
“什么?”
一众菩提树都惊了一瞬,片刻才领会过来。
“老祖的意思是,天魔主的目的,其实不是净涪法师,而是那位五色鹿之祖?”
混元仙境界的菩提圣树再一次看定了那株名为虚周的菩提树。
“虚周,你觉得呢?”
一众菩提树都沉默下来,一面暗自琢磨着,一面等待着虚周的说法。
“回老祖,”虚周答道,“我以为,其实那位五色鹿之祖与净涪法师都是那位天魔主的目标。只是因为净涪法师一时没有明显的破绽,而那位五色鹿之祖却主动出手,才引起了这一场争斗而已......”
听了虚周的话,其他大罗境界的菩提树都有些恍然大悟的意味。
是了,那位可是他化自在天外天的主人,哪儿会只想要抓住一个人那般简单。
两个都要才是他的风格啊!
这会儿所以只跟那位五色鹿之祖打起来,而放过了一旁的净涪法师,原因也只有净涪法师这块骨头稍稍难啃一点而已。
“那,那位五色鹿之祖......为什么就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天魔主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去呢?他眼下的状况,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
混元仙境界的那株巨大菩提圣树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了虚周身上。
菩提树虚周于是就很自然地答道,“因为远乌吧。”
“远乌?”
虚周点了点头。
“哪怕他是五色鹿之祖,如今存世的也就是一道念身而已。”
真身可还在永劫之地呢。
“他不能自己回归五色鹿族地,所以需要有人带他回去。这个人,就是远乌,也只能是远乌。”
几位菩提树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
远乌先前趁着净涪法师进行肉身蜕变的关头出手攻击被净涪法师当场拿住,如今这件事也还没有完全结束。
毕竟净涪法师可还没有完全放人呢。
这种情况下,只要他们不愿意让远乌袭击净涪法师这件事上升到族群层面,五色鹿一族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间点站出来。
因而这位只剩下一个念身的五色鹿之祖,想要回归五色鹿族地,唯一的人选就是远乌。
“可是远乌身上有天魔主的印记......”一株菩提圣树缓慢说道,面上也很是显出几分了然。
五色鹿一族乃是祥瑞神兽,血脉越是纯净浓郁,他们身上的祥瑞力量就越是强大。所以作为五色鹿族群血脉源头的五色鹿之祖,哪怕只剩下一个念身,这股力量也仍旧磅礴。
他很难与天魔主共处。
“这位五色鹿之祖也很清楚自己当前的情况,哪怕不适厌恶,为了族群,为了己身,他也会压制自己的本能......”
“这位五色鹿之祖是会自我克制不假,可是......”虚周道,“远乌自身状态很是不好,他抵御不了天魔主魔念的侵蚀与污染,若他选择自我克制,心神动摇的远乌很有可能会坠魔。”
“连带着寄存在远乌身上的他,也同样会被污染。”
虚周说道这里,也是叹了一口气,“若真是这样,莫说是回归五色鹿族地,恐怕在半道上他就会被远乌亲手送到天魔主座前。”
“这位五色鹿之祖,还真是没得选择啊......”
“子孙不肖啊......”
“远乌原本的情况其实还是稳定的吧?所以,就是净涪法师?”
一众菩提树直接沉默了下来,对视半响后再度默默转了话题。
“你们说,这一场争斗最后谁会赢?”
“天魔主吧。毕竟那位五色鹿之祖也就是一道念身而已,不似天魔主,现下虽是高坐他化自在天外天上,可也一直在看着啊......”
“嗯......”
“我看未必......”
“哦?你的意思,难道是说那位五色鹿之祖还有胜利的可能?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们可莫要忘了,净涪法师还在那里站着呢!”
“净涪法师?这会儿的净涪法师境界还差得太远,想要插手这种程度的争斗,哪怕只是两道念身之间的争斗,怕也很难吧?”
“......难是难了点,但我觉得净涪法师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嘘,都别争了,快看!”
一时间,一众菩提胜境里的菩提圣树们就都噤声,同时转了目光去看那片争斗风浪渐渐缓和下来的虚空。
虚空中两道道理法则仍在不断碰撞交织,哪怕是它们碰撞以后崩碎的碎片也同样纠缠不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若不能分出胜负便只能同时湮灭。
道则的生灭与演化交织成一片绝世的瑰丽景象,轻易就能叫人迷醉沉沦。
但这会儿,诸天寰宇各位分神观战的大罗仙与混元仙却都从这道则的争斗碰撞中又分出了一点心念去,观察着那立在道则碰撞边缘处的净涪。
净涪三身此刻也已经将心神尽数收敛了回来。
本尊这会儿难得的让出了识海世界正中央的位置,坐在佛身的左侧。
心魔身也同样舍去诸般杂念,平静地盘膝在佛身的右侧。
他们的身下是一朵的金色莲台,头顶是三色混同的灵火,眉心处则各自显出道印......
完全不必有任何的提醒,本尊与心魔身同时化作一缕灵光投入佛身身前。
并不是没入佛身身上去。
净涪三身如今还没有寻到返本归源、融汇成一的办法,强自融合不但不能给他们助益,反而还会消磨他们的道,给他们造成麻烦。
所以这会儿的本尊与心魔身停在佛身身前的那两道灵光,一道化作木鱼,一道化作木鱼槌子,静静地悬在佛身身前。
佛身睁开眼睛,两道金色佛光一闪而过。
他平静伸出手去,将那套木鱼拿过来摆好,同时将心魔身所化的木鱼槌子拎在手里。
不知什么时候,一部贝叶《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也停在了净涪佛身身前。
佛身没有去看那部贝叶经,拎着木鱼槌子片刻后,忽然抬手,将木鱼槌子敲了下去。
“笃,笃,笃......”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
净涪肉身并没有开口,他手上也没有什么木鱼和木鱼槌子。可当识海世界中的佛身伴着木鱼声诵经时候,便有诵经声传遍净涪周身虚空。
更有金色的佛光从净涪头顶冲出,浩浩荡荡扫向四方。
然而这些佛光也不是全然的金灿之色,在佛光的边沿处,还有紫色与灰白相伴,配合着佛光中最耀眼的金黄,这佛光与其说佛光,倒不如说是净涪三身那转化了形态的三色火焰。
这转化了形态的三色火焰看上去很是强硬,那浩荡冲出的态势恍然间更给人一种不可阻挡、不可拦截的凛然霸道。
诸天寰宇中各处观战的大罗仙、混元仙见得这道转变形态的三色火焰,也不免皱眉。
那两位念身之间的争斗,哪怕这场争斗似乎已经到了尾声,也绝对不是当前时间节点的净涪和尚所能够插手的。
而且这位出手的动作还如此霸道......
越是霸道的手段在遭遇拦截以后形成的反噬也更加强悍。以这个净涪出手的动作来看,若真出现了反噬,那反噬也绝对不是他能够承受得了的。
这位一直都很理智,步步应对几乎没有任何错漏的净涪和尚,是真的被自己一贯以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以至于高估他自己的实力了么?
不,不会。
所以,是有什么玄机?
各位还未窥破其中关要的大罗仙们都更集中了精神,倒是已经看出其中玄妙的大罗仙和混元仙在更为放松的同时,也更警惕了。
说是迟那时快,看起来刚硬、霸道至极,完全容不得一点阻拦悖逆的佛光状三色火焰已经与五色鹿之祖及天魔主这两位争斗的余波正面相撞。
然而,没有预想中碰撞引起的冲击。那佛光状的三色火焰此刻就像水一般,轻易地没过那些战斗的余波,向着战斗中心所在涌去。
“这样的手段......”
“是实还虚,似假还真,这位净涪法师旁的不说,这一手是真的巧妙。”
“心思很灵巧。知道自己的道与理可能比不过正在战斗的那两位,索性就不与那两位的道则正面碰撞,只自己在真假是非之间快速变换跳动,保证自己的存在......”
“几乎没一次看见他,似乎都是不同的手段,这心思委实是深不可测啊......”
“是啊,明明他每次拿出来的手段都不算太过于深奥玄奇,但偏偏每一次他拿出来的手段都能解决问题,这其中的心思......可真是够灵巧的。”
净涪佛身这会哪儿还有心思去理会那些观战的大罗仙与混元仙们,他只专注着引领三色灵火,在三色灵火的护持下越过那些混乱破碎的道则阻拦,一点点地靠近争斗最中央的远乌。
没错,净涪佛身这次找的不是五色鹿之祖,更不是天魔主,而是远乌。
净涪佛身的处理尽管巧妙,可天魔主与五色鹿之祖的心思也同样灵敏。他不过起稍稍靠近了一点,就被那两位给发现了。
五色鹿之祖心头一动,暗自调整出手的力度,不着痕迹地将天魔主的注意力拉扯住。
然而,五色鹿之祖的动作再是细微,又如何能瞒得过天魔主去?
争斗中,天魔主居然笑了笑,对五色鹿之祖说道,“净涪小和尚似乎将赌注押在了你这后辈上了,你要不要也给押一注?”
五色鹿之祖脸色不动,动作也半点不慢,全不理会天魔主的言语。
天魔主闷笑一声,“你不押注?”
“没想到啊,你这位族群的老祖宗居然还没有一个外人信得过自家的后辈。远乌,你......”
五色鹿之祖只一听天魔主的半句话,就知道天魔主的意图。
可他不能不入瓮。
他要是真的放任天魔主动作,只怕还不等净涪和尚唤回远乌的神智,让远乌配合他们镇压天魔主的念身,远乌就先被天魔主动摇,反镇压了他去。
五色鹿之祖心中苦涩,却也没有停下动作,只朗声打断天魔主的话。
“我自是相信他。”
缓了一口气也趁机拖延一点时间,五色鹿之祖问道,“你要怎么押注?”
天魔主笑了一下,“道友既然赌远乌他能够清醒过来帮你们,那我就押另一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