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跃下马几步走到顾意菀面前,蹙眉巡看她满身的狼狈,“顾姑娘怎么会在此?出了什么事?”
顾意菀没想到太子会出现这里,仓皇后退一步欲行礼,小腿处升起的剧痛让她失声痛吟,人也摇摇欲坠的歪跌下去。
“小心。”萧衍眼明手快揽住她半坠的腰。
感觉到贴在自己腰上的臂膀,顾意菀大惊失色想要退开,身子却因为不堪重负而使不出一点力气,眼前更是一阵阵发晕。
“不敢冒犯殿下。”顾意菀虚弱的声音里凝着慌张和抗拒,“还请殿下放开小女。”
萧衍眉峰稍折,在外人看来他仁厚温文,但实则却强势,需要绝对的顺从。
把目光低落到怀中少女的身上,眼睫惊慌失措的颤着,贝齿紧咬在苍白没有血色的唇上,而依贴在他手臂上的腰身弱骨纤瘦,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断……
孱弱无助的模样让萧衍生出恻隐和怜爱。
“那你站稳。”萧衍看似叮嘱,却在撤臂的时候,顺势往下一带。
顾意菀本就虚弱到无力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跌进了他怀里。
顾意菀急慌的眼眸微红,她已经头晕到没法站直身体,双手还在抵力推着萧衍的臂膀,一而再的抗拒让萧衍心生不虞。
而他若想要谁,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原本或许只是隐隐的一个念头,现在却当了真。
“你身子虚弱,孤还是先带你离开。”不是询问,萧衍说完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殿下……”顾意菀思绪惊乱不已,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声音里带着祈求,“您放下我吧。”
而且她走了,萧沛回来找不到她该怎么办,她答应了等他回来。
萧衍抱着她寒透的身体,口吻微肃,“孤放下你,你是准备靠着这伤腿走下山?”
顾意菀急的眼圈泛红,可身子早已经支撑不住,一张口就激烈的咳了出来,咳得整个人蜷缩在萧衍怀里,思绪也越来越混沌。
恍惚间她透过虚睁溢泪的眼眸,看到有一个人影从黑暗中疾步走来,月色下那人的面貌越来越清晰,是一脸焦急的萧沛。
而四目相对的当下,她从萧沛眼里看到了不敢置信的惊色。
她还被萧衍抱在怀里!
顾意菀想要挣扎,可浑身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眼帘更是不受控制的阖紧。
“萧……”气若游丝的吐出一个,便晕倒在了萧衍怀里。
萧沛站在暗处,一直看着萧衍将顾意菀抱上马离开,眼里的震惊也一点点散去,只剩寡寒的淡漠,和一些藏在眸深处,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得阴翳。
……
顾意菀被萧衍送到顾府一事,把阖府上下的人都惊动了。
顾意菀还昏迷着,顾老夫人只得质问瑶云是怎么回事。
瑶云此刻也是心急万分,她和进安在山下久等不到姑娘和三皇子回来,便一起去寻,结
果两人也走散了,她就恰好遇上太子殿下抱着姑娘下山。
分明姑娘是和三皇子一同上的山,怎么又会被太子送回来,还一身的伤,人也昏迷了过去。
事关姑娘的名节,她更不敢擅自把事情说出来,只磕着头认错,“都怪奴婢,姑娘说要去苍觉山赏看古杉,没曾想下山的时候天太黑,奴婢与姑娘走散。”
瑶云说得不清不楚,浑身哆嗦着,也像是怕极了的样子,不停地磕头,“还请老夫人恕罪。”
萧衍在这时候开口,“孤也是意外发现顾姑娘,大约是失足从山崖跌落。”
顾老夫人千恩万谢,“此番真是多亏了太子殿下。”
萧衍摆手道:“孤不便多留,待人给顾姑娘诊过伤势,老夫人派人来给孤传个口信。”
顾老夫人心中本就暗自做着思忖,听他这么说更是一个激灵,太子出手相处无可厚非,可亲自己把人送回府,实在让人不能不多想。
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顾老夫人收起思绪,命人送太子出去。
清霜院里。
顾意菀躺在床上,高热让脸颊烧的通红,身体却仿佛陷在冰窟一样,冷的透骨,她痛苦的紧蹙着眉头,不安辗转,口中喊着冷。
瑶云焦急的守在床边,不断拧着帕子给顾意菀敷额头,哭哑着声说:“姑娘再忍忍,已经去请陈太医了。”
顾意菀脑中不断浮现着山洞内的一幕一幕,以及最后看到的那一眼。
萧沛震惊的目光让她骤然心慌,倏忽从混乱中惊醒。
睁开眼睛,刺眼的烛光让她又不住眨眼。
瑶云见她醒来,用手攀住床沿,惊喜不已,“姑娘醒了!”
顾意菀眼眸涣散,神识更是混乱,她怔怔看着瑶云,这是在她房中,她不在山上了……对,是太子将她带下来山。
萧沛,萧沛说让她等,顾意菀紧紧抓住瑶云的手,本就虚弱的气息更乱:“三皇子呢?”
瑶云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只在山上撞见太子抱着姑娘,没有看到三皇子。”
顾意菀手指发抖,“那是太子送我回来的?”
瑶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咬着唇小幅度的点头,“是,不久前才离开。”
顾意菀心头发冷,她现在甚至不能确定昏迷前看到的那眼,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
“姑娘,陈大夫来了。”屋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瑶云忙站起身,“奴婢去开门。”
她三两步跑到门边,拉开门却愣住了,眼前的男子虽也背着药箱,但是个模样及其俊朗斯文的年轻人,一身天玄色直裰,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
“这位是?”瑶云愣愣看着他。
陈泠朝着瑶云略一颔首,“在下陈泠,乃是陈太医的孙儿L,祖父他不慎伤了脚,不便过来,我便代为来替顾姑娘看诊。”
瑶云呆了一会儿L才反应过来他是谁,“原来是陈公子。”
她做了个
请的姿势,“陈公子快随我进来。”
顾意菀虚弱阖着眼睛靠坐在床栏处,烛火照着她憔悴失了光彩的脸,连颦蹙着的眉都显得十分无力,唇也干裂发白,呼气轻的可怜。
陈泠蹙了蹙眉,走上前温声道:“顾姑娘。”
顾意菀整个人失魂落魄的陷在不安与焦灼之中,听到耳边男子年轻的声音,微微怔神。
勉励睁开眼眸,视线对上一张白皙清隽却陌生的脸,因为高热思绪也变得迟钝,怔晃的眸中露出茫然。
“怎么不是陈太医?”
瑶云忙解释,“陈太医身体不适,这位是陈太医的孙子,陈公子。”
顾意菀再次看向面前的男子,斯文的眉眼与记忆中少年的脸一点点重合,“你是,陈泠?”
陈泠点头客气的说:“顾姑娘还记得陈某。”
“陈太医,时常提起你。”顾意菀吃力的在唇边挽出笑,又问:“你不是夏时就该进京?”
陈泠回:“有些事情耽搁了。”
两人幼年相识,若是往常,顾意菀必定会与他寒暄一番,可此刻她疲累至极,心中也满是忧思,只颔首轻声说:“原来如此。”
说话的气息极为不稳,裹着被褥的身子轻轻抖着,陈泠看着她的状况眉心微拧,“我先替你把脉。”
“有劳。”
陈泠搭指到她腕子上,脸色逐渐变肃沉,起先他听来请的下人说顾意菀病了,以为只是寻常的伤寒,可现在看她脉搏虚弱混乱,失血伤阴,寒气侵进脏腑,亏损严重。
“怎么会病成这样?”陈泠凝声问:“姑娘没按祖父开的药方服药?”
药方里加了他寻来的仁蓿,这味药对她的身体大有裨益,若能长期服用,身体恢复康健也不是没可能,但是那药难寻,不过那一点用了,也能稳固气血,怎么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服了。”不知为何,顾意菀觉得陈泠有些严肃,与记忆中那个信誓旦旦说会治好她的少年相去甚远。
“那可是误吃了什么极寒之物?”
陈泠又觉得不应该,顾意菀这病症并非一日两日,什么需要避讳不能碰的,她应该很清楚。
顾意菀摇头,想避重就轻的揭过,瑶云唯恐有隐瞒,抢着说:“姑娘是在山里待了一日受的凉。”
陈泠眉头重重拧起,这样的时节,山里有多湿寒阴冷,她的身子又怎么能在山里呆一日,简直是在拿自己开玩笑。
身为医者他比谁都在意伤者的身体,忍不住想要责备顾意菀不爱惜自己,可看到她烧红的脸,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顾意菀轻声问:“可是又严重了?”
她自己也觉得很不好,一阵阵的寒凉之意从骨头里往外钻,她拢着手臂缩了缩身子。
昏涨的脑袋里充斥着在山上发生的种种,一系列的变数都来得太快,让缠病的身体难以承受,双眸里不禁意流露出无助,今日的一切都很不好。
陈泠垂眸看着她,回想起当年自己跟着祖父来顾府的时候,那时还小小的女孩儿L也是这样虚弱万分的问:“我是不是治不好了?”
而他无比笃定的保证,自己一定会把她治好。
就算离京,他也没有忘记自己说得承诺,与祖父通信时也总会过问她的病情,为她寻来治疾的药,以为再见面她怎么也不该再是这样的孱弱可怜。
陈泠抿唇,没想到还是成了无用功。
目光望见顾意菀一根根紧揪起,失血发白的指头,陈泠舒展眉头,微笑着宽慰,“我会治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