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穿过梅花玄关,表情尽是阴郁,回到府上方才知晓李子闲和李子武是府中内奸一事。惊讶之余,更多是恼怒,尤其苏白芷,俊俏的脸蛋上五官仿佛要拧成一团。起因日前李子武舍命护她,本来打算在李元容面前替他邀邀功,谁成想他才是隐藏最深的恶人。
沈婉儿轻移莲步到她身旁,语气轻柔安慰道:“姐姐知道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事情毕竟发生了,妹妹总不希望有朝一日,王爷被这些歹人暗算吧?”
苏白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神情失落道:“妹妹即使便不知事,也拎得明孰轻孰重,姐姐不必忧虑,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李元容并没随她们去堂厅,反而是直接回到了石心花斋,只闻多事之秋,可叹盛夏却也心难平。大概只有在书房,安静的听着虫鸣,才能让她的心情有所缓和。李元容自认不是念旧之人,可李子闲、李子武跟了她多年,一时间女子心性有些浮动。
加上李渝这个杂碎扰人,眉宇间透着一抹烦躁。想到李渝,她心里已下决断,那便是让他随军出征北境,当个阵前小兵,先让他尝尝血的味道,那时战死沙场,总好过日后被人乱拳毙命有所值。
恰巧太岁归府,直奔她来,一身黑衣的独孤君夕显得极为英气,行礼道:“主子,事已办妥。南宫若星说她懂主子的意思了!让属下给主子带个口信,北境相见。”
李元容听闻面色些许好转,轻声道:“君夕,本王觉得今夜有些冷。”
太岁大眼微瞪,好奇问道:“眼下正值盛夏,如何会冷,莫不是主子身子有恙?属下这就去传医官……”
“不必!”李元容打断她,继续道:“人心不古。”
李元容知道坠星八鹰虽效忠于她,实际也是亲如姐妹,犹豫良久,道:“星月走了。”
太岁一时失神,脑袋微倾,急问道:“走了?去了哪里?”
“君夕,接受现实吧。唯今只有找到凶手,方能一洗怨仇。”李元容素掌抚按在软绵的纸上。
太岁的眸子暗淡,却闪着仇光,道:“主子,那人是谁?”
半晌,李元容惋惜道:“傅云知。”
这个名字太岁在熟悉不过,当日湘州兵马司她们还在一张床上合寝数日。想到此处,她脸色铁青,怒目切齿,压低嗓子道:“属下知道主子对她有情,不会让主子为难,这事由属下亲自了断。”
李元容拍案而起,喝道:“君夕!你把本王看成什么人了?本王与你相交多年,对于这种刻骨之仇,还轮不到你。”
太岁见状,抱拳垂首道:“属下糊涂。”
“罢了!传本王口谕,命暗卫留府待命,过两日随本王去岭州。”李元容起身带起一阵沁人浅香,轻撩太岁的散落青丝,接言道:“把敬孃放了。”
太岁心中惊诧,道:“主子,她可是荒决的细作啊。”
李元容含笑,薄唇轻启道:“打蛇需蛇叉,敬孃就是那根蛇叉。如本王所料无误,她重获自由定会找她表哥,后回荒决,你想他们的主子会轻易放过她吧。”
太岁恍然大悟,道:“难怪主子囚了她这么久,属下有时在想,她身上再无任何情报,为何还要留着她。”
“不关她这么长时间,怎能让义童起疑。卖主求荣人之常情嘛,那时走头无路的他们会来找本王的,只是那时荒决的机密就尽数落于本王之手了。”李元容轻轻握拳,冷声道。
“主子英明。”
李元容附耳又向太岁交代了些事情,两人被裴允的到来打断,李元容示意太岁速去行事。
裴允道明来意,徐若锦今夜受了惊吓,又哭又闹的想要‘陪王待寝’。李元容嗤之而笑,徐若锦的小伎俩,怎瞒她的双眼。
“既然她有想法,本王成全她。允娘你去告诉她,晚些让她来书房睡吧!”李元容道。
裴允应了一声,将李元容的意思传知徐若锦,她听完兴奋的手舞足蹈,连忙坐在铜镜前开始梳妆打扮。望着徐若锦这惊喜欲狂的模样,裴允暗叹一声,心想‘这丫头毕竟还小,单纯的很。’
入夜,李元容去了趟星月楼看望林溶月,林溶月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道:“哇!姐姐还有空闲理我呢?”
“溶月说得哪里话,你也是本王的爱妃,怎会不理呢?”李元容抿着茶,扔在嘴里一颗葡萄。
林溶月撇嘴道:“哼!姐姐怎么没陪着你那位小医娘啊?唉,人常说,人老珠黄无人理,奈何溶月正值桃李年华,也早早步入这个行列了。”
李元容听着这故作矫情的话,含着微笑,掌下一挥搂过她的腰,将美人搂入怀中,鼻际压在那如山水泼墨的秀发上,微微用力的嗅了嗅。接着低声道:“溶月,本王很累,还好有你们在我身边。”
林溶月满眼心疼,双手环着她的脖颈,两人几乎面贴面的道:“姐姐,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别总压在心底。溶月愚笨的很,不似白芷那般端庄贤惠,能帮你操持家事;亦不像沈姐姐那样神勇果断,可以助你成事;更不似楚梦娴、无双和太岁那样武功高强,那陪你勇荡江湖;就连徐若锦,她都有一身傲人医术,溶月实在难已相比,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过有件事她们不及我,便是对姐姐的情意,不掺一丝丝的杂质。”
一口气听她倒出这么多的绵绵情话,李元容在她的红唇上柔柔一吻,手下的力道更足了些,林溶月也感到她心爱的姐姐搂得她更紧了,也了解到她爱的姐姐内心最深处也有脆弱的角落。
“万语不及溶月真心实意,得此红颜,本王此生亦无憾。”李元容浅笑道,虽然挂着笑,却让林溶月觉得无比安心,无比真挚。
“我也有老的一天,那时候姐姐对溶月之心可能也会褪去几分。不过,我有句话,还是要告诉你。”林溶月故意卖个关子,言未尽。
李元容疑惑一声,林溶月甜美一笑,道:“那便是自是年少,韶华倾负。”
“迷离世间,本王定不负你的心意,相伴终老。”李元容动情的说道。
听到李元容少有的浓情蜜语,林溶月眼眶有些湿润,她年幼时初次听到‘李元容’的名字,便对她心向往之,数年得偿如愿,纵然得知她是女儿身,依然决定情定予她。
对林溶月而言,情意就是如此简单……
林溶月原本想留李元容,见她白皙的脸上挂着微微疲态,心里琢磨着‘今夜就不留姐姐了,让她独自好好歇息吧!或者说,春风一夜,自己的腰也受不了。’
李元容回到书房,笑容瞬间平静,摸着桌案的缕花银匣,冲着墙边的宽大书喝道:“躲起来的时候,藏好裙角。”
吱,木柜的门被人从里内推开,徐若锦俏皮的吐着舌,难为情的挠着鬓发。
“妾身参见殿下,殿下吉祥。”徐若锦学着沈婉儿的模样,欠身道。
李元容未语,随意的摆摆手,示意免礼,接着她拿起书卷去了内室,留下徐若锦一人在原地杵着,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从里面传来李元容那悠扬的声音:“本王明日还要早朝,不进来入寝的话,便哪来的回哪去。”
徐若锦听到此言,连忙将外堂的凸纹红烛一口吹熄,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内室。
阖好内室的房门,火烛不似寻常,发出的光既明亮又让人感到温暖,淡黄的光线,也让徐若锦浮想联翩,因为她看到这屋子虽大,器具齐全奢华,可只有一张床。
瞬间,脸似火烧,在门口扭扭捏捏。李元容身姿飒气,坐在窗边楠木椅静静看书。徐若锦提眸悄悄望去,一袭白衣,胸前微微有所起伏,正襟而坐,散发威仪气魄。视线上移,雪白的颈,不似男人,脸蛋非常匀称,又没有男人那般棱角分明。
容颜惊艳,修长地两条墨眉,唇上未涂口脂,星眸如墨透着犀利的光芒,高挺的琼鼻说不出协调,一切是那样完美无瑕。
徐若锦抿抿嘴,暗想‘如果李元容是个女子,那还不是位独倾万物的妖精吗?’
李元容纤手握书,道:“看够了吗?”
徐若锦下意识的点点头,似乎又察觉失态,连忙回应道:“没看啊。”
“呵。今夜你睡这儿。”李元容指了指地面道。
“啊?”徐若锦似乎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他怎么这般不懂怜香惜玉,这时节虽说盛夏,地上也铺置了绒毯,可……
“茵褥在墙柜,自己找地方睡吧。”李元容头不抬眼不见的说道。
徐若锦表情不悦,不过还是乖乖的去拿茵褥铺在离床不远的地上,拖出锦被,拿出置在柜底的琥珀枕,迅速的钻进被窝,摆好姿势准备入睡。奈何从身下不断传来的凉气,让她侧卧并蜷起了身子。
李元容悠然起身,熄了烛灯。徐若锦瞬间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竖起耳朵听着李元容发出的细微之音。
突然,一件类似衣服的物件,落在她的脸上,那股让人舒心的香息,她自然知道这是李元容的衫衣。双手探出被角,偷偷拉过那件衣衫,扑在面上,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娇息。
“恩?”
自徐若锦头上传来一声疑惑,她屏气,红着脸微声道:“没事,只是茵褥太硬了,硌得慌。”
“哦!”
“殿下一定要对妾身如此冷漠吗?”徐若锦委屈的说道。
“睡着了就好了!”
“嘁!”徐若锦转过身,与她相背,不过手却很老实,将那件外衫拉到怀里。微声嘀咕着‘小心眼,娘娘腔。’
不知不觉,在心里埋怨着李元容的她,渐渐被倦意侵袭,极不舒坦的睡去。
子时过,云遮月。
屋内更加漆黑,平常之人绝无识人辩物的本事,李元容却不同,只要有一丝光,无论暗与明,她都能看清周围一切。
其实李元容自始至终未睡,耳际静静听着徐若锦传出的梦呓。
李元容轻步下床,走到徐若锦身边,叹息间动作十分轻柔的抱起徐若锦,放在松软的床榻上,为她掩好薄如丝的锦被。再次又坐回那张楠木椅上,单手托腮,身子略侧阖眸而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