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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隔天扬季绝才睁开眼,便看见了一个着实令他讶异的人坐在病床旁。
「扬哥哥……你没事吧?」那是步语晴,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步语晴。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一就副要死的关系吧?而且昨天的莽撞,结果让医生和护士狠狠的训了一点。
因为他随意的拔掉点滴,而造成伤口不停的流血。反正死的又不是他们,偶尔流一些血也不会死的……想起昨天被一堆护士训了一顿,扬季绝心里就觉得有些厌烦。
「死不了的,你不去陪你哥,跑来我这要是被步伯伯发现,你会挨骂的。」扬起温柔的笑脸,仅管脸色惨白到可怕,身体状况也糟到不能再糟,他却彷佛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似的,依旧的温柔儒雅。
步语晴摇摇头,怎么也不肯离开。自由自在
「扬哥哥,虽然……你和哥哥都是男生,但是我觉得……你们很相配,而且你以前对我们和哥哥也都很好,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对吧?」全然天真的语气,或许只有心灵纯真的人,才看的到扬季绝那抹疲惫的魂魄。
只是就算看见了、发觉了,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缕魂魄继续疲惫下去,无法探出双手拯救对方──因为对方并不希冀被救赎,宁愿从此堕落。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依旧是那柔柔的笑容,扬季绝什么也没回答,就这样让病房陷入了寂静中。
相配又如何?光是相配和相爱,根本无法抵抗世俗的侵占。一点一滴的,崩离殆尽。或许他和尘可以不畏世俗的眼光和闲言杂语,但是他们双方的长辈和亲戚却做不到这点。
一段感情,若连最基本的祝福都没有,真的有办法幸福吗?只有双方家庭想尽办法的分离,真的只要执意就能幸福吗?无神的黑眸里,藏了太多说不尽的苦,却被那张漂亮面孔上的笑容给遮掩住了。
唯一看的到里头真相的,大概也只有像步语晴这种未受污染、思想纯真的小孩吧。因为有历练的大人们,早已让媚俗的成规和观念牢牢的绑住了。绑住了心,也绑住了双眼。最后终究望不清,人类那最真挚的情感。
又或许该说,就算看见了,也只能当做没看见。因为,做人要懂得保护自己。能像陈雨玲这样的人并不多,不介意自己的朋友大剌剌的爱着同样xing别的人。就因为朋友与众不同,所以害怕自己也被牵连而伤害的,不计其数,所以他们宁可选择远离对方、唾弃对方,也不愿承认事实和支持。
「扬哥哥,哥哥真的失忆了吗?他真的忘了你了吗?」像是不死心似的,在一阵沉寂后,步语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忘了我不是很好吗?」虽然笑容很温柔,但是说出来的字词却是那么的冷冰不带感情。
那不是对步语晴的冷然,而是对自己的冰冷。或许只有将自己的心冰冻起来,所受的伤害才能降到最小吧。虽然结冻的心,反而更加的易碎。
「才不好!哥哥都不笑也不讲话!」扔旧是死命的摇着头,天真的小女孩忽略了病床上的那双黑眸染上的悲伤。
不知为什么,跟城府深的人谈话反而比跟单纯的人说话轻松。此刻的扬季绝,觉得自己光是这样跟步语晴谈论,就觉得沉重疲累的要命。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般,沉闷不已。
「语晴,你和他回台北后,要好好的照顾他哦……千万别再让他做傻事,知道吗?」深呼了口气,试着将那份沉闷抛掉,却抛不掉。只好改改口气,温柔的劝导着,顺便将话题拉离。
「那你呢?你怎么办?你会不会死?」异然反常的步语晴,没担心自己的哥哥,却担心起了该是步家仇人的扬季绝。
这个行为,让扬季绝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看就起就像一副随时会死掉的模样吗?」凤眼跃上一抹恶作剧的光彩,饶富兴味的反问着她。
而被眼前突然绽放的惑人笑容,给怔住的步语晴,忽觉脸颊一陈燥热,连忙的低下头去,噤声的直道:没有……没有……
「记住一句话就好,祸害遗千年。所以我不会那么早死的,晓得吗?像你哥哥那样善良的人,才该担心。」言下之意,就是你该回步语尘的病房照顾他才对,而不是留在这里。
错愕的抬起头来,张张合合的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是。因为步语晴觉得,扬季绝并不是祸害,或许他真长得很俊美漂亮,但绝对不是祸害。只是这种话,她却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待步语晴离开后,他才大剌剌的吐了口气,放松那紧蹦的情绪。虽然扬季绝口口声声的说步语尘受的伤比较严重,但在实际上是自己比较严重才对。
步语尘除了大腿受到轻微的骨折和右手臂开放xing骨折与轻微的脑震荡外,并没有其它较严重的内伤。而扬季绝则是因为只有在发病时才会服药,以至于原本就已经够衰弱的心脏,又更加的衰弱了。
基本上医师在救活他时,曾经说了一句:奇迹。因为按照常理而言,突发的心绞痛又没当场急救,理应早就一命归西了才是,但扬季绝却奇迹xing的存活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命不该绝,又或许是因为该受的苦还没结束,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却愕异的渡过了危险期。
──如果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你还会想活着吗?自由自在
──会呀……最起码,还会活到那个人可以再次扬起真心的笑容时。
──所以在那之前……我不会死的……
65。
不论他说了什么,在步语尘和他还在住院的期间,步语晴每天都来病房探望他。之后没多久,便听步语晴说她哥哥要转回台北的医院了,他也只是轻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扬哥哥!给我你现在的住址吧!我回去后每个礼拜都写信告诉你哥哥的近况,好不好?」像是还不死心似的,就连最后一天步家要回台北了,步语晴递给了他纸笔,以着期盼的眼神直直的望着他。
他拒绝不了,最后还是将住址抄给了她。然后步语尘就这样的离开了台南,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最后他怎么活的,他也不怎么记得了。只知道步语晴当真回去后,每个礼拜都会捎封信跟他说步语尘的近况,偶尔还会附上照片。虽然寄来的照片里,没有一张是有笑容的。
从医院回家后,没多久他父亲便跑来找他,说是希望他能出国念书。他没答应,只以着非常冷淡的口气同他父亲说,除非他死,否则他不会踏离台湾这块土地。
当然,之后又免不了是一阵的拳脚相向。他还是没还手,应该说是懒得还手。隔天陈雨玲去探望他时,发现他浑身是伤的昏死在客厅里,差点没吓死。
之后她送他去医院时,医师严重的警告她,像这类的事最好不要再发生,否则下次可能就不是送到医院,而是直接送到殡仪馆了。
因为他才刚出院,身体本来就很虚弱,又加上这种恶意造成的内伤和外伤,会引发很多的并发症。现在的扬季绝,就算是小小的发烧,也很有可能并发支气管炎或是肺炎和心律不整的症状。
因为身上本来就有这些潜在的毛病存在,只要小小的契机,那些毛病就有可能一起并发,然后直接要了他的命。
之后因为这样,陈雨玲便搬到他隔壁住了下来。一来是因为就近照顾,二来要是扬父再来,也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跟扬季绝动手。
后来扬父的确没再对他动手了,也没再逼他出国了,只是丢了句:去考成大附工,夜校也行,要是没考上以后就没生活费了。
扬父走时,他整个人笑瘫在沙发上,久久才停止大笑。
「我怎么不觉得刚才那句话好笑了?」冷淡的瞥了仍旧瘫在沙发上的人一眼,陈雨玲边吃着苹果边冷冷的问着。
「不好笑吗?一个没有将来的人,要学历干嘛?」说完后,他又抖着肩忍不住笑了起来。
「所以你才不想出国留学吗?」自由自在
陈雨玲话才落下,便见他止住了大笑。然后别过头来,一脸饶富兴味的看着她。没多久,又痴痴的笑了起来。
然而笑是笑了,但那双漂亮的凤眼里头,却半点的笑意也没有。
不出国,那是因为他想留在台湾。想留在台湾,那是因为在这块土地上有着步语尘这个人。就算那个人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但是因为那个人还在这土地上活着,所以至少能让他安心。
虽然现实里见不着步语尘,但偶尔在梦里,他还是梦得到他。还是梦得到美梦,那种会让人宁愿一辈子也不醒来的美梦。虽然到了最后,他还是醒来了。虽然做恶梦的次数,远超过了美梦。
但至少,每天的梦里,都会有步语尘出现。爱他的也好,怨他的也好。每天早上醒来,他总会坐在床头傻笑一阵子。就算是从恶梦中惊醒,他也一样像个疯子似的,愣在床上独自一人傻傻的笑着。
就算是哭着醒来,睁开眼后,他的第一句话还是:今天还要再梦里相见哦,尘。然后又是一阵痴痴的呆笑。有时陈雨玲一大早拎早点去给他,撞见这种情形时,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她原本以为,扬季绝在经过这次的打击后,应该会心灰意冷,然后游戏人间才对。可是他没有,什么也没做的,就只整天待在家里。有时光是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就可以这么渡过一整天。
就像没有心的玩偶一样,虽然外表漂漂亮亮的,但看东西的眼眸却像没映进任何东西般的,空洞无神。
那时的陈雨玲,只找得出一个形容词来形容扬季绝,那就是……行尸走肉。
而唯一正常的时候,大概就是收到步语晴寄来的信时。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三篇信纸,却可以让他看上一整天,然后精神亦亦的跟她讨论信里的内容。每当讨论起信里的内容时,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开心的说着、神采飞扬的扬着美丽的笑容。
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边说边做动作;像个天真的孩子一样,说到某个地方会突然咯咯的发笑,偶尔还会跟她开开玩笑,挂着像是在恶作剧般的笑容,缠着她讲着步语尘的事情。
就算是再平凡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也能说得津津有味似的。她一开始以为这是好现象,但愈到后来,她才发现这种现象称不上是正常。因为平日的扬季绝,异常的沉默,可以三、四天一句话都不开口,活像个自闭儿似的。
直到后来他考上了附工的日校,这样的情况才改善了一些。像是她开车去接他回家时,偶尔会跟她说一些学校的事。那时她才觉得,那个步语尘所认识的扬季绝,似乎正一点一滴的慢慢回来了。
虽然他一大早醒来的那个习惯还是没变,还是会说:今天还要再梦里相见哦,尘。然后又是坐在床上,一阵痴痴傻傻的呆笑着。虽然乍看之下很蠢的感觉,但后来她发觉,那样的笑容,看起来幸福多了。
但是偶尔,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时,她又会听见他像是在自问自答般的喃喃自语。有一次她走到他身旁,才听清楚他在讲什么。
而那时她才发觉,扬季绝当时决定要活下去时,是需要有多大的勇气才办的到。那时她才发觉,他这样近乎痛苦的活着,有多么的疲累。
有没有一双手,握住了便不轻易放手?──有啊!只可惜,现在的我不得不放手。虽然把手连皮带肉的拔离时,跟着喷洒出来的血直叫人炫惑又疼痛。
有没有一个肩膀,可以倚靠一辈子都有安全感?──有呀!只可惜,那个肩膀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没有一场拥抱,紧紧的让两人再也不分开?──没有……永远,再也找寻不到这种拥抱了。因为想让我紧紧搂着再也不分开的人,已经不会再爱我了。
有没有一种约定,是相约每个来生都要和你相遇?──没有,因为我根本就来不及和他做这种约定……而且就算有来生,那个人也不会再想遇到我了……
有没有一段感情,深深刻在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有啊!一辈子,直到死,都还会记在脑海里。因为也只能记在脑海里,因为生命里,再也不会出现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了,永远也没有了。
有没有一个人,是你用尽了一身力气还舍不得将他遗忘?──有啊,就算我死,那个人,还是会一直刻印在我心里。那个人,他的名唤作步语尘,永永远远,也不可能忘记的。因为……我真的,很爱、很爱、很爱他哦!嘻嘻嘻……
──只是很可惜的,能让我有这种感觉、想和他做这些事、做这种约定、一辈子也不愿遗忘的人,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这样的喃喃自语,无论他自问自答了多少次,都像是不会累一样,一再的重复着。而她不论听了多少次,都觉得他从那场离别后,就再也没原谅过自己,没打算善待过自己。
或许只有到步语尘原谅他的那一天,他才会停止这种自我的精神折磨也不一定。
虽然,那一天也许永远也不会来临。
──如果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你还会想活着吗?
──会呀……最起码,还会活到那个人可以再次扬起真心的笑容时。
──所以在那之前……我不会死的……
──在那之前,我会活得好好的,你放心吧。
66。
从台南回到台北的步语尘,就像死过一次又活过来一样,虽然脸上还是没有笑容,但除了笑这个表情以外,其它的表情倒是没少过。会生气,也会高兴,只不过高兴时顶多是扯扯唇、干笑几声罢了。
初回来的那段日子,步语尘几乎每天早晨,都是从恶梦中哭着醒来的。却又不能让家人发现,每天早晨都一脸狼狈的冲进浴室里,拼命的洗着脸想将那一脸的悲伤也一起洗去。
而步父则是深怕扬季绝又回来台北找语尘,所以一回台北便帮步语尘转校,但又怕人家问起他转校的原因,后来干脆决定让步语尘先休学一年,然后再转去别间学校。
最后连家也搬了,但虽然搬了家,步语晴的信还是照寄,且由于扬季绝从来没有回信的原因,步父也不晓得自己就算搬了家,对方还是知道住址。
也许是看破一切的绝望和死心,步语尘就如扬季绝事先所预料的一般,并没有放纵自己堕落,反而像是真忘了有他这个人一般的,仍然的过着生活。
但真的忘了吗?真的能说忘就忘吗?假如真的能说忘就忘,那这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令人伤心的事了。
扬季绝送给他的那条银炼,他原本是该丢的,却怎么也扔不出手,依旧挂在他颈间上。是否是扬季绝早就晓得会有今日的分离,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就送给了他这么一条破碎的半心形项炼呢?
早就明白他的心到了最后,会被撕裂成两半而破碎不堪吗?可惜,他猜错了,是一颗心碎成比灰尘都还不如。
晚上一个人待在房里时,他总会对着银炼里的照片发呆,偶尔会回想起过往的一些事。后来他却发觉,在回忆里,甜蜜的记忆远比揪心的经历超出太多了。
从一开始的不认识,然后变成同班同学、后来又因为同是班级干部和学生会干部,而逐渐的熟悉,然后变成好朋友,最后发现扬季绝没有想象中的幸福,然后他跟他告白,然后顺理成章的在一块了。
一切的一切,就好象那么自然一般。在一起之后,扬季绝对他可说是百般的好,宠着他、爱着他、顺着他、疼着他,还会教他功课、逼他读书。在那时,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就连彼此的关系被揭穿了,他们还是那么的相爱。为了见他,他不惜跷家、跷课的跑下台南见他。当他以为再不过久就会拨云见日时,扬季绝却以最残忍的方式,告诉了他一切。
然后,就是无止尽的绝望。自由自在
他有时常会想,就算是要报复,以扬季绝的聪明才智,为什么会选择了最累、最愚笨的一个方法呢?大可在他爱上他时,就让他跟着他一起学坏、一起堕落,然后等堕落够了,再一脚把他踢开,不是会比较轻松些吗?
以前他曾问过扬季绝抽烟的感觉是怎样,却换来一顿的训话,还一脸严肃的跟他说吸烟的坏处,绝对不准他去尝试。假如他真的那么恨他,为何那时不干脆让他学会抽烟算了呢?
以前他曾问过扬季绝飙车好不好玩,一样被训了一顿,叫他要爱惜生命,不要做那种危险的事情。但扬季绝却自己学了一身飙车的好技术,每次带他出去玩时总会让他站在一旁,然后看他一个人在公路上玩车。
假如他真那么恨他,为何不教他骑车呢?说不定他那时一不小心摔车,也许会把腿给摔断了,这么做不是会比较轻松吗?
以前他曾问过扬季绝和人家打架剌不剌激,最后换来他一副再也受不了的神情,然后用他一贯的方法让他乖乖的闭上嘴,不再问一些有的没的的问题。
有那么多机会他可以让他学坏,然后断送自己的一生,为何那个人从来不用那些方法呢?
为什么,一段称得上是美好的感情会走到这种地步?为什么,曾经信誓旦旦说要爱他一辈子的人,会变成这样?全是因为恨一个人,才有那些回忆、动作和话语吗?那么,他不得不承认,扬季绝的恨实在太伟大了,而且对于云平的爱也实在是太执着了。
执着到,毁灭一切,让人绝望的地步。
很多次,这些问题总会环绕在步语尘心中,久久不散。但就算想再多次,他也得不到答案,也不想去知道答案。
因为在那一天里,扬季绝不就亲口的给了他答案吗?而且说不定知道了答案,只不过是换来更残忍的事实也不一定。
然而多少次夜里,他总会恨自己没用。明明下定决定要恨那个人了,却怎么也恨不起来。明明告诉自己对方是多么的残忍,但自己却会不自主的,想要忽略掉那段最羞辱人的回忆。
因为抹去了那段,就真只剩下甜美了。只可惜,那段刻骨揪心的羞辱,他怎么,也忘不了抹不掉。
假如,他是真的忘掉一切,那该有多好。
假如,他那时没被就活,也不用活得这么狼狈了。
在他从医院醒来时,决定要忘掉扬季绝起,他就不是从前那个单纯无知的步语尘了。因为他晓得,懦弱和天真、善良,只会害死自己。轻易的信任他人,更会将自己逼进万劫不复的境地罢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自己变回以前的那个步语尘。所以就算扬季绝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再被骗一次了。
永远不会,绝对不会。
如果说了后悔是不是一切就能倒退
回忆多么美活着多么狼狈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要叫人尝伤悲
我不能了解也不想了解自由自在
我好想好想飞逃离这个疯狂世界
那么多苦那么多累那么多莫名的泪水
我好想好想飞逃离这个疯狂世界
如果是你发现了我也别将我挽回
想了你一整夜再也想不起你的脸
你是一种感觉写在夏夜晚风里面
青春是挽不回的水转眼消失在指间
用力的浪费再用力的后悔
67。
或许是因为食欲不佳的关系,所以使得原本就不怎么胖的扬季绝更加的日益消瘦。那种纤细骨感而造成的一种yin柔美,和那张原本就过份俊美漂亮的脸蛋,就连和他认识许久的陈雨玲有时都会产生一种错觉。
一种他比女人还像女人的错觉。
当陈雨玲意识到这点后,才发觉事情的严重xing。因为他好象就这样放弃了自己一般,就算变得连自己也不认得自己了,也无所谓了。
但是陈雨玲却忘了,早在陈云平死去的那时起,扬季绝早就变得连自己和父母都几乎认不出来了。她忘了,从那时起,他早就舍弃了最原本的自己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吃饭?」在某天放学时,她开车到附工接他回家时,看到他那副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啊?当然有阿。」理所当然的回答着,随后便以着一副";这什么烂问题";的佣懒眼神睨了她一眼。
「……你一定连肠胃都出问题了。」
「早出问题了,不是跟你说我身体全都坏光光了,什么药我家该──」说到一半时扬季绝的声音赫然的止住了。正当陈雨玲觉得怪异时,才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就发觉他沉着脸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哈哈!别这种表情嘛,就跟你说我身体全都坏光光了,什么药我家该有的都齐了。」
想起了那时的甜蜜和欢乐,那一瞬间,原本就不怎么飞扬的心又跌得更深、更沉、更疼了。
欢乐的回忆,该是甜美的。为何如今他回想起来,却是这么的苦。尤其愈是幸福美好的过往,就愈是苦涩揪心的磨人。
「第一次期中考的成绩如何?」大概猜出扬季绝为何突然沉默,她便识相的转移话题。
「跟以前一样,没什么特别的。」闷哼着语调,懒懒的从书包里抽出成绩单递给对方。
瞄了一眼后,便见陈雨玲勾起唇角。
这小子,组排名都第一了还没什么特别。真不晓得他这种欠扁的态度,何时会被人修理。
「喂,要是学校有人找你麻烦,你会还手还是给对方打?」
「你在说废话吗?当然是还手,不然给他打爽的啊?」更加受不了的睨了她一眼。
「下礼拜平儿忌日,你要和我回台北扫墓吗?」买完晚饭回家后,她若无其事的问着。
虽然晓得会勾起他不愉快的回忆,但平儿毕竟还是在他心中占了不小的地位吧?仅管今天会有这样的局面,一半该怪罪平儿才对。陈雨玲边吃着饭,边想着。
而扬季绝则又是一阵沉默。自由自在
「好,顺便带我去看……语尘好吗?」口气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了口。
「他不会见你的。」十分干脆的毁掉他的希望。
「远远的看着就行了,很久……没看到他了。」
这人是不是不止身体坏光光,就连脑子也坏了?受不了的看了他一眼,最后她还是只能答应。
答应了之后,便见他傻呵呵的笑了起来。但那笑容看在陈雨玲眼底,却是无尽的心酸。
就算是远远的看着就能满足了是吗?就算一辈子只能保持这样的距离,就能在无聊时用那些话自问自答的,折磨自己是吗?真不晓得该说他是聪明,还是傻。
就算见到面了,又能如何呢?
只要能远远的看着对方,哪怕只是一眼,那也好。
请了三天事假北上的人,在看见那个曾经爱得入心入骨的人跟往常一样,拎着书包、穿著陌生的校服从家里走出时,忽然激动的捂住自己的口鼻。漂亮的凤眼盈满泪水,却始终在眼底打转不肯落下。
他过的很好,脸色看起来很不错,身体也跟以前一样,没有消瘦。依旧是那个步语尘,那个像是还没认识自己的步语尘。
一直跟到步语尘上了公车后,才停下脚步。然后,那个眼里盈满泪水的人,下一刻忽然低声失笑了起来。依旧是那种高低不齐的狂傲笑声,让人听了会忍不住心酸的笑声。
路上的男男女女全因他的笑而回首,因他的异常俊美而低声赞叹,也因他的怪异的举止而皱眉困惑。
最后在一旁的陈雨玲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将他拉进停在不远处的车里后,他却依旧露出那种过份甜美的碍眼笑容。
「什么事那么好笑?」她从以前就觉得,扬季绝是一个很喜欢用笑来掩饰一切的人。在人前,开心高兴是那迷倒众生的笑容,伤心难过也是那样的笑容。在人后,宁可让自己镇日窝在家里面无表情的折磨自己,也不愿挤出一丝笑容。
或许,他不止身体病了,就连心灵也病了。或许,她该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哪天他便给自己逼疯了。
「他不需要我了,没有我也过得很好,过得很好、过得很好……」佣懒的放松身子躺靠在座椅上,面容上那梦幻般的笑容却叫陈雨玲想一巴掌打碎。
「这种事不是早知道了?」皱起眉,不是她残忍,而是扬季绝对自己太残忍。明明知道步语尘一定会过得好好的,却像似要折磨自己一样跑来看对方。
抹去眼角的泪水,无眼的瞟了陈雨玲一眼,他忽然扯起一抹冷然的笑容。
「你很冷血嘛!是呀,这种事我早知道了。你心里一定在想,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人,明知道前面有刀还是不知死活的往前扑去。」冷笑了几声,他又继续说道:「可是你不晓得,对一个就快渴死的人,哪怕眼前放的是毒药,他也会迫不急待的饮入口中。就算被毒死也无所谓,一时的滋润也好。」
这就是所谓的……饮鸩止渴吗?挑挑眉,看着已经可以伶牙利齿的和自己对话的人,陈雨玲不晓得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忽冷忽热、忽哭忽笑、忽喜忽怒,有时一脸痴呆、有时笑得迷倒众生,这种成完全极端的两极反应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该有的,再这么让他给自己精神折磨下去,她想他不止是疯而是会死。
扬季绝,你要折磨自己到何时?步语尘,你要何时才会想起我当初跟你说的那句话,何时才会恍然大悟?在心底叹了口气,陈雨玲晓得那一天,大概还很遥远。或许,她是该找扬父好好谈谈了,看他是要一个正正常常的儿子,还是要一具冰冷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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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我们来看你了。」将花束放下后,陈雨玲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而季绝则是站在一旁不发一语。
「我……有话想跟云平说。」最后在要离开时,季绝忽然在墓前蹲了下来。
「我在门口等你。」说完她便转身离开。自由自在
「云平,虽然我不晓得你会不会生气,也不晓得我和尘走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因为我们背叛了你。但是……」,语气顿了顿、目光忽然一沉,「分开后我想了很久,虽然我以前真的很爱你,不过现在而言,尘对我才是最重要的。并不是他取代了你的地位,因为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是无法比较的,而是……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欺骗自己。」
分离了之后,才晓得对云平的爱和对步语尘的爱,还是有差别的。而就是因为这样的差别,才让他了解到,步语尘对他有多重要。所以他宁愿让自己痛苦,也不希望伤害到语尘。
虽然,到了最后他还是伤害到他了。
回去后,依旧是那般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吃饭、上学、听课、下课,然后回家。每个礼拜依旧看着步语晴寄来的信,一个人寂寞时依旧自己坐在房间里自问自答。他有很多朋友,却从不带朋友回家;他有很多朋友,却从不和他们出去游玩。
他很喜欢笑,但眼睛和心却从来没跟着笑过。他会流眼泪,但却不是因为伤心而流,而是因为笑得太过火而给逼出泪水。在别人眼底,他依旧是那个优秀的扬季绝。而在他们眼里,唯一的不优秀那就是他的过去,虽然他总是只字不提。
每年快要到云平的生日时,他总会请三天的事假北上。看云平,也看步语尘。每看一次步语尘,他就多安心一些,却也多痛苦一些。虽然陈雨玲总告诫他,忘了步语尘好好过活比较重要。只不过他想她永远也不明白,步语尘是他一辈子到死也忘不了的人。
就这样过了两、三年,步语尘从高中毕业了,他也从职校毕业了。虽然原本就没抱多大的期望,但在他得知步语尘仍继续待在台北念大学时,心里还是难过了一下。而他也没离开台南,选择了一间私立科大继续窝在南市念着书,虽然,扬父知道后气得要命。
不过之后没多久,在某一天的早晨,扬季绝忽然欢欢喜喜的笑了。那天陈雨玲还没起床,就听到门口电铃一直响起,等她开了门就是看到扬季绝像个疯子一样的笑着。
那是不同以往的笑,眼睛是真的在笑,就连他的心也跟着欢喜一般。然后她让他进了屋,才想走回房继续睡,便让他扯住了衣袖硬塞了张照片到她眼前。
「你看!尘笑了!他笑了!哈哈──我的小尘终于笑了!」边指着照片上微笑着的步语尘,边拉着她又叫又跳,像个十足的孩子一般。
「他笑了,他会像以前一样的笑了,太好了、太好了……」扬季绝很开心,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真诚笑容,但陈雨玲却当场僵在原地,连半个笑容也挤不出来。因为她从很早以前就明白,步语尘笑了代表着什么事。
那就是他扬季绝再也不用牵挂着步语尘,担心他一辈子也不会笑、一辈子都活着那件事的yin影之中了。
之后扬季绝回到自己家中的房里后,忽然万分珍惜似的用脸颊磨蹭着照片。
「你笑了,你终于笑了。就算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了,一辈子都恨着我也没关系了。」望着那张微笑的照片好一阵子后,他便开开心心的出了门跑下楼去。
起初听到扬季绝开门下楼的声音,陈雨玲吓了一跳,才想追出去时却又看见他满脸笑容的走了上来,只差手中多了一个超商的塑胶带。她只以为他是肚子饿了所以下去买早点,只到她洗完脸整理好一切,去他家看他时,才发现他根本就不是肚子饿了。
「把烟熄掉。」看着被丢在桌上的香烟盒,虽然看出了那是超淡的薄烟,但她可没忘记眼前这个人虽然全身上下都有问题,却唯独最大的问题就是心脏。心脏先天有缺陷的人还敢抽烟?她沉着脸想也没想的便将他手上的烟一把抽走捻熄。
「干嘛?我早满十八岁了。」瞪了她一眼,又点了根烟,但下一秒却又让陈雨玲抽走硬生生的捻熄。
「你够了没!你以为你是谁?不用你管我,再一次我就不客气。」脸上挂着是毫不在乎的不屑笑容,之后便又点了根烟。这次陈雨玲没再抢走他的烟,但下一秒,便见她用力的扯住他的衣领,神色不悦的将他揪到面前。
「那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我这个四年来,怕你自寻短见而搬到你隔壁住的人是谁?暗恋你的小女生吗?你少臭美、少自恋了!」睁着一双锐利的眼眸,不怎么客气的瞪着眼前笑得***儿啷当的人。
「不然呢?不就是这样吗?」任对方扯着,并不打算拍掉眼前那只碍眼的手,依旧勾着那抹看不起人的不屑微笑。
她忽然回他一抹不屑的笑容,接着便松开了手一把将他推跌回沙发上。
「不用把我看得那么清高,为了暗恋一个人而做到这种地步,我可没这种伟大的爱情。明年你满二十岁时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是谁,不要再抽烟了,不然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出门前她叹了口气,却明白那个压根儿就没将她话听进去的人,只会抽的更凶不会停止。
「后悔,又怎样?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值得我后悔的人和事了。」怔怔的盯着那离去的背影,他咬着烟喃喃的低语着。
──如果活着比死了还痛苦,你还会想活着吗?
──会呀……最起码,还会活到那个人可以再次扬起真心的笑容时。
──所以在那之前……我不会死的……自由自在
──在那之前,我会活得好好的,你放心吧。
──而现在,那个人笑了,所以我可以真正的安心了无牵挂了。
69。
由超淡烟后来变成淡烟最后变普通烟,一天一包还不够,最后变成一天两包。后来因为这样,原本健康状况就不怎么好的季绝,又变得更糟了。在不得已下,陈雨玲硬是拎着他去医院,逼得他只好强迫住院。
而扬季绝呢,则是无所谓的就顺她的意住了院。但就算住了院,扬季绝还是会偷偷的溜出去买烟,然后跑上顶楼抽烟,不管护士和医生警告了他多少次,他依旧我行我素的做着那像是在慢xing自杀的行为。
最后陈雨玲终于受不了,她再也不想管他什么只要步语尘活得好好就行的论调了。从季绝的住处搜出步语晴寄给他的信后,便前往信上步语尘所就读的大学找人去了。
但步语尘却在校门口看见她时,像是不认识一般的依旧往里头走去。看到步语尘的行为,她更是火大,硬是从后面拉住他的手臂,将他扯到一旁。
「有事吗?」冷淡的眼神,冷漠的话语声,步语尘微微的皱起眉不解的问着她。
「跟我下台南看季绝,再不去他就要给自己害死了!」
「哦,那个人是谁?我又不认识他?他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关系吧。」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语气依旧冷淡。看在陈雨玲眼底,不禁更是火大。
「你不认识他?好,那我问你一个问题,生离死别和家破人亡,你会选哪一个?」yin冷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她以着异常冷然的语调问着他。
扬季绝,你根本就是个天生的大白痴!居然为了这种人而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在看到步语尘的反应后,陈雨玲不住的在心底咒骂着,早知道一开始她就不插手管这件事,管他们步家人是死是活。
「我干嘛要回答你这种问题,无聊。」步语尘不屑的回瞪了她一眼,嗤笑了几声。
忽然间,她放声大笑了起来。
「说!和爱人生离死别跟家破人亡,如果是你,你会选哪个?」语气倏然转冷,她直直的盯着他看,那双发寒的眼眸中有着不容他逃避的强硬。
「我……」被她直直的盯着看得不安了起来,一时之间步语尘突然穷词了。接着似乎是从她坚决的态度和双眼中瞧出了什么端倪,他忽然打个了颤且刷白了脸色。
不可能的,他们一定又是在骗他!他才不会像以前那样上当,他才不要回去当小丑,他才不会!猛然的紧握着拳头,那像是要把指甲掐入掌心般的,步语尘愈想要制止自己发颤,愈却制止不了,不安逐渐在他的心里头扩大再扩大。
逃避吗?这个人就只会逃避是吗?连面对事实的勇气也没有吗?看着步语尘的反应,陈雨玲的唇边却勾起一抹冷笑。
「和至爱的人分离,或是你爸妈还有妹妹全死光的生不如死,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抉择?」那双眼眸明明是愤怒到怒火狂燃,但口气却是那般的叫人冷透心扉的绝望。那一瞬间,步语尘猛然的甩开被她紧紧握住的手臂。
然后无可抑止自己的颤抖,倏然的捂着嘴,脸色苍白的瞪着她。自由自在
她一定是在骗他!就像当年一样!一定又是在骗他!像那种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做那种事,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像是一时之间无法、也不想接受事实的真相似的,步语尘激烈的摇着头,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
「早在那年你要踏出大楼时,我就跟你说过了吧?『欲罢不能,却又不得不放手的无奈,要比彻头彻尾的绝望痛苦多了。』这句话我不是在那时就跟你说了?」她说完便从包包里拿出一本相簿扔给了他。
欲罢不能,却又不得不放手的无奈,要比彻头彻尾的绝望痛苦多了。
这句话就像闪电一般,毫不留情的往步语尘身上劈去,震得他脑袋一片空白。
「这是季绝这三年来的照片,每张都附上了日期,你最好看看他为了折磨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里面放了医院的住址和他的病房号码,如果你还有良心,就去劝劝他不要再将自己推往死亡了。」
「当年他跟你说那些话时,你一定很痛苦没错,但是有一件事你最好明白。说那些话,季绝绝对比你痛苦难受上一百倍。我不晓得你这四年活的怎么样,但我能明白的告诉你,在这四年的时间里,他过的生活,才真的叫做……生不如死。」
「我能说的就只到这里了,至于你要不要救他就是你的事了。」轻叹了口气,她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却在她连步伐都还没迈开时,就让步语尘的叫声绊住了脚步。
「什么叫我要不要救他?」
「你记起来了?你不是早忘了扬季绝这个人是谁了?」听见他的疑问,她忽然转过身子笑问着他。
「你知道一包烟有几根对吧?季绝现在可是每天都抽了两包哦!而且还不是超薄的淡烟,而是那种会要人命的烟哦!就算我硬逼他住院,他还是每天溜出去买烟偷偷爬上顶楼,继续不要命的抽着哦!」
忽来的甜美笑靥,看在步语尘眼底却比任何表情都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