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亮扔的雷不算复杂,他首先向崇祯坦呈自己不是统帅天下勤王督师的料,有负了皇上的重托,他要请罪!随后他又叙述了督师过程中的一系列遭遇,他原来是不想为卢象升鸣冤的,可如今自己铁了心要递上辞呈,那就是舍得一身剐了!他要弹劾的当然就是杨嗣昌、高起潜还有晋州知州陈弘绪,吴宇亮在奏折中悲愤的言明了卢象升并非是畏敌不前。而是高起潜和杨嗣昌自己怕死,对卢象升见死不救,为了逃避战败的责任,构陷卢象升!而自己回到京郊之后想督师勤王兵马,高起潜却扣住了粮饷不发,致使自己无兵可督!最后他提到了辞去一切职务,告老还乡!
令吴宇亮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崇祯拿着奏折却是久久不语。
吴宇亮只想仗义执言,可他却没有猜到崇祯的肚子里在想什么。
崇祯是从自己的哥哥朱由校也就是天启皇帝手中接过皇权的,他原来只是皇位的第二继承人,明朝的皇帝大部分寿命都很短,作为继承皇权的双保险崇祯本来就是个备胎,而他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天启皇帝在皇宫的后花园的荷花池里被淹的奄奄一息,这就像在澡盆里洗澡被淹死一样,是不可想象的!这中间的阴谋到了后世还是个谜,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天启重用魏忠贤,他是魏忠贤的后台,天启皇帝的死一定是跟魏忠贤专权有关!崇祯实际上从小就没有受过专门的皇位继承教育,所谓帝师孙承宗也只是天启皇帝的老师,跟崇祯没有半点师生关系。而崇祯从小的耳闻目染就是魏忠贤如何在朝中横行霸道,所以他一掌权首先是把魏忠贤搞掉,他觉得自己是在为民除害!殊不知,这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即便是天启皇帝在位的时候,虽然大明已经是日渐式微,财政趋减,但是皇帝的内库还是充盈的,天启交给崇祯的家底还是相当丰厚的。这全依赖于魏忠贤和他的一众太监的努力,他没有想过,朝中的那些官员只是权力架构中的各个零件,而左右他们的是乡党、师生等等各种利益关系。太监却是皇帝的家奴,他们没有亲人,除了自己捞钱之外,侧重还是维护皇帝的利益!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魏忠贤一倒台,一众太监人人自危,东林党趁势而起,他们大肆侵吞朝廷的财产,朝中一片乌烟瘴气,而皇帝的内库却日渐枯竭,这个灾那个乱,没过多久崇祯就把内库挥霍一空,只有出账没有进账,在大明日月同辉商行成立之前他这个皇帝已经成了赤贫。崇祯不算聪明,但也不是笨到家。当了10多年的皇帝,他终于领悟到原来太监才是自己的家人,那些朝中的官员都是外人!于是亡羊补牢,重新恢复了东厂,巩固了太监的权利。高起潜的所作所为许多都是他授意的,至少是默许的!处罚高起潜他是不愿意的,崇祯是个刚愎自用心胸不广的人,皇帝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已经说出去的话要他收回来认错万万不可能!卢象升已经兵败,虽然生死不明,但是凶多吉少!为了一个死人再去处罚一个自己信任的太监,崇祯觉得万万不划算!
至于处理晋州知州陈弘绪那就是一件简单的事!对于刘宇亮的辞职要求,崇祯不予准许!这倒并不是刘宇亮有多能干,实在是手头上没有人,对于那个薛国观崇祯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是个记恨的人,当初在朝堂上薛国观为山西商人范永斗的帮腔崇祯至今还记在心上!这个人虽然已经入了阁,但现在只不过是个礼部尚书,一旦当了内阁首辅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横生枝节,所以与原来的历史相比,薛国观就没有坐上首辅这个位置。对于内阁首辅崇祯心里有一个人选,那就是洪承畴。这个人文武双全,是最理想的。但是洪承畴现在三边总督的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没人能够顶替,他只能按下了这个心思。
许多事,许多人是不经念叨的,崇祯刚刚在念叨洪承畴,才没两天,洪承畴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京城,他都来不及到各大衙门去转转,直接来到了皇宫,求见皇上。
洪承畴脸色沉重的见到了崇祯,开口第1句话:“皇上,张献忠反了,襄阳城丢了!”
崇祯心里咯噔了一下,真是屋漏连逢隔夜雨,哪壶不开提哪壶!清军刚刚撤走,大明北方百废待举,又出了这么档事情,他马上着急的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情?襄王一家平安否?”
“事情应该是年头年尾发生的,张献忠钻了个空子,他趁着清军入关,我们的注意力都在中原,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张献忠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襄王一家凶多吉少!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我手上的兵原来都在勤王,前段时间京城被围,我们和京里的消息也中断了,我已经让罗岱带五万兵去围剿。我这次来京,恳请皇上让左良玉从南向北合围张献忠部,左良玉这次勤王没有来,他的军队没有受到损失,他跟张献忠又是死对头,勤王的事皇上就不要提及了,只是让他赶快发兵!襄阳一丢,张献忠的粮饷就足了,算起来又是一场硬战!”
如今的大明王朝内外交困,烽火连天。崇祯现在是按下葫芦浮起瓢,10个锅子9个盖,到处都是着火点。从这次勤王看得出,能堪大用的军队实在是不多!崇祯不由的忧心种种,还有一件事他还没来得及处理,那就是清军攻占了济南城,掳走了德王一家,如今襄王一家又生死不明,这让他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难道自己还要再下一次《罪己诏》?
两人正说着,王承恩来报:“皇上,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求见!”
洪承畴想要起身,崇祯道:“亨九,你别走,骆养性来了正好,我还有事找你!”
“宣他进来!”
骆养性进门就跪了下来:“皇上,张献忠起兵造反了,襄阳城陷落!”
崇祯有些奇怪:“骆养性,这一次你们的消息怎么这么快?洪总督刚刚才进京把这个消息带到,你的消息也到了?”
“皇上,这件事非臣下所能!而是住在襄阳城里的湖广按察使崔雍和臣的下属驻守湖广的锦衣卫千户李仲夷回京了,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
崇祯把脸一沉:“他们都是朝廷的命官,丢了襄阳,他们还有脸回来?把他们给我拿下!”
骆养性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皇上,听臣禀告,这件事别有隐情,李仲夷是有功的,守襄阳城并非是我们锦衣卫之责!”
崇祯打断了他的话:“那他也应该与襄阳城共存亡!”
“皇上,你听我说,李仲夷抓了这次进攻襄阳最大的匪首,张献忠的义子孙可望,这次他是押送孙可望进京的!”
洪承畴在边上颇为惊讶:“骆指挥使,张匪进攻襄阳至少有几万人马,李仲夷一个千户手下有多少兵马?他能够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洪大人,李仲夷身边只有200多的锦衣卫将校,再加上崔庸的十几个家丁!”
“那此事不可能做到!”
“平常之下确实不可能,正是这件事另有隐情,这才让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自从前年张献忠在谷城被招抚,李仲夷就感到了危机,布政使陈宪民常年在长沙,他只能向按察使崔庸和都指挥使胡德广提出了心中的担忧,崔庸也有同感,但苦于手下无一兵一卒在这件事上无法分忧。而胡德广是一个自负的人,他要李仲夷拿出证据来,可那时候李仲夷哪来证据只有分析和猜测,胡德广明确告诉李仲夷守城是军队的事,你锦衣卫不要胡乱插手,就这样这件事就被拖了下来!”
“那他为什么不向你报告?”
骆养性苦笑了一下:“皇上你可别忘了,前任湖广巡抚方孔昭就因为8次弹劾张献忠招抚错误,此人日后必反一事,至今还在牢里。没有确凿的证据李仲夷怎么敢胡乱上报?他即便是报到了我这里,捕风捉影的事我又如何敢向你禀报?”
“你刚才说的可能,李仲夷是怎么做到的!”
“在警示无效,胡德广又不让插手的情况下,李仲夷只能动用自己手中的力量,锦衣卫悄悄的独立进行监视和调查,这我们锦衣卫是有这个权利的!张献忠在谷城的异动的迹象是明显的。但是要抓住他的再反的确凿证据却非常之难,这样的迹象在去年下半年尤为明显,李仲夷在取证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谷城县令阮之钿,巡按御史林铭球,都分别不止一次向朝廷上奏张献忠有造反的迹象,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有的奏折都石沉大海,朝中无一有回音!”
崇祯的脸色严峻了起来:“你继续说!”
“大概是去年的10月份,李仲夷有了新的发现。张献忠的营中来了两个不速之客,这两人城里人的打扮,行踪非常神秘。于是襄阳锦衣卫便对这两个人来了兴趣,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这两个人的身份令人吃惊。其中一个是湖广布政使陈宪民的幕僚,叫韩综;而另外一个则是陈宪民远在江南无锡他们陈氏的族人,叫陈子中!这两人与张献忠发生了关系引起了李仲夷的高度关注,如果是寻常人我们锦衣卫早就抓人了,可这两人的背后站着一位布政使大人,李仲夷也不敢造次,只能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两人平日里就住在襄阳城里,直到去年12月30号下午,监视他们的锦衣卫发现这两人神色仓皇,匆匆忙忙的上了一条开往下游的船,似乎是要逃跑的样子。这个时候大明的形势非常的紧张,清军早已入关,这种时候对张献忠起兵来说是个好时机,这时候李仲夷觉得不能再拖了,他也无法向任何人请示,当即下令先斩后奏抓捕这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