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三省吾身初遇敌

兰州一日休闲游后,押运队伍又踏上了征途。崔尧本以为两千号人在此地进进出出的,多少会闹出些乱子,他甚至都将平事的钱都预备好了。

谁知却无事发生,就好似他们从未来过一般平静,也不知道是纨绔、家丁、兵痞们突然变作了好好先生,还是兰州作为西北重镇,有着优良的处理各类闲散人员的先进经验,总之除了几个喝花酒时与别的府兵有过几句口角之外,竟是连斗殴都不曾有一起。

崔尧有些不解,于是分别问过陈枫与薛礼这一兵一痞,只是二人的答案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

薛礼答曰:“都是边镇上讨生活的汉子,哪里不知道不惹大头兵的道理?惹了一个就会蹿出一窝来,即便兰州府的贵人们也不会与府兵为难,都是过路的厮杀汉,若是临走时给你做下一桩灭门惨案,找谁说理去?你知道是哪一卫哪一道的汉子?若是穷追不舍的,万一扯出一个护短的大总管,你怎么办?不如大家相安无事,各自安好。”

陈枫却从另一个角度解答了崔尧的疑惑:“不拘是兰州,无论是哪个边镇的三教九流都不会那么没眼色,你信不信?就在咱们刚扎营的时候,你这小主官的身高面相都被人打问的一清二楚,走的谁的门路,背后是哪个势力的,都有个模糊的认知了。

你没亲自去兰州走一遭他们就要烧高香了,还敢惹你?虽说八品的游击将军不算什么,可崔氏嫡子与陛下嫡亲闺女的夫婿这两个身份,无论哪一个放在这边陲都是了不得的头面人物了。

你若亮明身份亲自走一遭,他们可就不好装着没看见了,不说本地的一府之主,那些乡绅名宿,达官贵人们哪个不得排着队宴请?至于那些开楼子的商贾,他们连见你的资格都没有!他们那身份,最多也就算勋贵世家养的狗,哪有主人去见下人的狗的道理?

即便您看不上眼的王公子与长孙公子,他们也得小心伺候着,哪一个掉了一根毛都不是他们能担待的起的。

你呀,就是把自己的身份看的太低了,殊不知,这天下九成九的人都得仰着头看你,莫要太在意官阶,你们世家玩的就不是这套东西。

你爹跟我厮混的时候,什么时候过不下去了,只管把身份一亮,莫说是大唐的三教九流趋之若鹜,就是番邦的酋长土王也得奉若上宾。你大抵是被京城里的皇权压制迷惑住了,出了长安,世家才是最硬的茬子,不比番邦的土皇上差劲。”

崔尧也是出来之后才渐渐清楚了自己身份的可怕之处,往日里只觉得自己家也就是普通人家,家里趁点钱,趁些人手就顶了天了,没看见自贞观朝的老臣们一一故去,朝中都没有多少世家鹰犬了吗?

却没料到真正的走入民间才发觉世家的影响力无处不在,比皇室的威望可大的多了。

或许这般表述不算清楚,那么如果随意问一个平民,是陛下厉害还是世家厉害?大多数人会说自然是陛下厉害,世家还比不上陛下的荣光。

那若是陛下驾崩了呢?

那平民多半会说,陛下若是驾崩了,自然就是世家厉害了。除了陛下,谁还能压得住世家?

如此,各位看官可明了了其中的微妙?

整个李唐皇室全部维系在天可汗李世民一人身上,余者不足以相提并论!

这普天之下的人都认同贞观大帝横压一世,其次就是各家门阀,再次才是勋贵官僚,若是皇室失了贞观大帝,就立马急转直下,判若云泥了。

崔尧在路上行军的时候时常感慨,原来大唐的政治结构竟是这般模样!不走这一遭,还一直以为世家已然是昨日黄花了呢,却不曾想到大唐的统治竟如此的危若累卵,若不是岳父一个人扛着,只怕又是一个短命的皇朝。真真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长孙诠最近与崔尧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毕竟眼前之人已经从情敌上升到了债主,按照此时的风气,欠债的自然不是大爷,债主才是大爷。

于是在崔尧刻意的拉近关系下,二人也是能够有说有笑了。

“如何?知道消除荫官与爵位继承有多难了吧?并不是我那日说不过你,只不过是看你如此天真,故意看你的笑话罢了!”

崔尧斜眼看向长孙诠:“你会有这般城府?那东西对你来说是奢侈品,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做?我只不过感慨两句罢了,你还装上了?”

长孙诠也不恼怒,戏谑道:“道理你刚才都悟出来了,此刻嘴硬还有什么意思?反正提案是你说的,待太子发动之后,若是撑不住了,你可不就成了替罪羔羊?这般说也不对,你本就是罪魁祸首,抗下罪责一点也不冤枉。”

崔尧笑道:“你管我以后如何?眼下我才是新城的夫婿,陛下青眼有加的人也是我,不是你长孙公子,须知一步快,步步快!此刻我已经比你快了不知多少。

你还在这里替我担忧日后的事?安知此事发动的时候我是不是已经是不可轻动的存在?妥协也有妥协的底线,你见过谁拿自己的左臂右膀扔到谈判桌上的?”

长孙诠疑惑道:“这不是你此生的志向吗?这也是可以拿来妥协的东西?”

崔尧拍拍他说道:“也就你这般天真,晋身之资罢了,不知妥协和博弈你玩什么政治呀?

教你一个乖,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政治抱负虽然不可轻易改弦更张,可妥协一下怎么了?我弱的时候办不到,自然要退让,一切都要给保全自身让位,等到我的声音不可轻忽的时候,你还能让我妥协?头给你揪了!”

“噫嘘唏!原来你也是这般肮脏的政客,怨不得我大伯不计前嫌,那么欣赏你呢,原来是一路货色。”

崔尧笑道:“怎地,长孙家还能长出一朵白莲花来?不就是陛下没搭理你吗?在这给小爷装什么清纯呢?我这番话也不是说给你听的,若是此行不幸,让你平安回去了,记得和你大伯说一声,一切都有的谈罢了。”

长孙诠哂笑道:“谈?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大伯谈?虽说你现在有些身份,可在朝堂之上你充其量是个没断奶的娃娃,贯会大言不惭!”

崔尧平静的说道:“信不信在你,话一定要传到,我相信以你大伯的身份,不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好说好说,传话不难,那债务呢?”长孙诠开始加码。

崔尧笑道:“给你免去五十贯。”

“我就值这点钱?看不起谁呢?”

“你就说要不要吧,不要的话,我回去再登门拜访就是了。”

“你这厮好没意思,惯会掀桌子,一点不懂什么叫讨价还价。”

“小爷颇有家资,不耐与尔等穷人撕吧!”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

“从你嘴里说出来有几个臭钱,感觉还真挺了不起的,穷人就闭嘴吧。”

……

正在二人斗嘴的时候,一丛利箭从山涧上射了过来,直直的冲着领头的太监而去。因着崔尧一路思绪有些繁杂,所以不曾在头前带队,而是在稍后的身位上与长孙贱人耍嘴皮子。

也幸得他没走在最前,否则绝无幸免的可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崔无面跳上马车大喊:“敌袭!”的时候,只见为首的老太监不屑的一笑,佝偻的身躯陡然挺直,单手一抖,就将身后的大氅甩的水泼不进。

刹那间就将所有箭簇挡了个七七八八,崔尧看到心潮澎湃,忍不住大叫道:“好身手!”

心下不禁思量道,果然是姥爷和陛下力荐的隐藏人物之一,这一手耍的真是帅啊!我要是学会了,那得往家里招多少小姑娘?

就在崔尧的喝彩将将落下,就见前方耍帅的大内高手头一歪,径直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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