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崔尧与薛礼等人的作战计划变更,大唐军中的粮草与肉食兀自凭空多出来不少,再加上不少亲卫撺掇,嚷嚷着要招待崔尧等人一番,好还了人情,于是昨夜大总管拿出了不少肉食来犒赏士卒,也算少有的奢侈了一把。
崔尧睡得很沉,昨夜备不住大总管的阴阳怪气,终于丢了手中的糖水,灌了不少治伤的外用药,此刻头疼的紧。混沉中只觉得有人在推他,于是不耐得说道:“头疼得紧,莫烦我,再睡一会。”
陈枫仍是推个不停,嘴里说道:“小祖宗,快起来吧,今日是乃是定好得回长安得日子,你得起来张罗呀!手底下一千来号人哩。”
崔尧迷糊得说道:“让薛礼整备不行吗?我再睡会儿。”
“不成哩,薛将军、裴将军还有府兵都不随我等回返,你忘了?只是咱们各家私兵上路,快起来,莫要赖床了。”
崔尧强忍着头疼爬了起来,捶捶太阳穴让自已清醒一些,才说道:“什么时辰了?走这般早?”
“已经辰时了,不早了,早些上路多走些路途,可不近哩。”
崔尧看看拉开帐篷看看天色:“其实我觉得吃过午饭再走也不迟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枫推了回来,直接上手开始给他披甲。
“什么话,哪有人过了晌午才走的,也不怕大总管笑话。他老人家一早就将粮草给咱们备好了,看你睡得昏沉才没有叫你,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待会还要正经得和大总管和弟兄们好好的告个别呢。
还有薛将军与裴将军哪里也得给足了礼数,人家二人也是一大早的就从昨日的缴获里挑选,足足凑了二十余只刚足月的小羊羔塞到咱们的粮草车上,还有十张上好的紫羔皮哩。
我推让都推让不掉,说是给你的家眷们带的,硬是拦着我是给塞到了车上,我听闻这东西还是他二人单独向大总管求得恩情,从他二人的俸禄里抵扣出来的。
要我说,虽说东西价值不算太高,可你这情谊也欠下来了,往后得多走动走动。”
崔尧听着陈枫絮叨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告别的时候不用太正式的,他们或许是接纳了我吧,朋友有通财之义,不过是些财货罢了,太正式反而太见外了。”
陈枫想了一阵,说道:“你这般说法也有几分道理,左右都是你的人脉,自已经营吧,别走窄了就行。”
崔尧反手拍拍陈枫说道:“陈叔,你今日怎么这么絮叨呢?这可不像你呀。”
“哟,又叫上陈叔了?不是往日里,弟兄们弟兄们的叫了?我与你父亲称兄道弟,到你这反倒成了弟兄们了,你二人也不知谁大谁小。”
崔尧道歉道:“这不是在军中吗?老是叔叔大爷的叫,没个威信,还请陈叔见谅呐!”
陈枫也感性了起来:“要说这相处了一个多月,征战、抢劫了无数次,乍一说分别,怎么还有点舍不得呢?要说老薛这人真的挺不错的,冲锋的时候跟着他是真的放心,除了上进心有些太过,也太能吃些,还真是一个不错的人哩。”
崔尧笑道:“他还当我是他的恩主哩!我也不提醒他,就让他记一辈子吧。哈哈哈哈哈。”
陈枫哂笑道:“焉知陛下不是真把他给忘了,有了你的提醒才顺水推舟地?我估摸着哪有那么凑巧地事,若不是你要人,说不得他还真得再做几年冷板凳哩。”
崔尧想想历史上薛礼真正大放光彩地时间,失笑道:“谁说地清呢,那我就听你地,就让他欠着这份人情吧。”
崔尧收拾停当,又将众人集合,一一点名对照,一圈下来也不禁得意地笑道:“数场争斗,还有一场破城之战,能做到零伤亡地,舍我其谁?”
言辞间,对缩在车上的十几个残废视而不见,只是缺胳膊断腿而已,又没丢了性命,崔尧已经很知足了。
长孙诠不合时宜的说道:“队首曾经有个老太监,你还记得不?”
崔尧看着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长孙诠并不搭理,这厮好生讨厌,嘴里没句人话,活该被揍了一顿。
长孙诠看他不搭理自已,也是奇怪,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日又不理人了?
王七郎揽过长孙诠的肩膀说道:“你知道你这两个黑眼圈是怎么来的吗?”
长孙诠摇头表示不知。
“你这厮喝酒就喝酒,编排人家姐姐作甚,还拉着崔无面使劲编排,那是人崔尧家的家臣你知道不?
哦,尔等勋贵之家恐怕不懂家臣的含义,说白了就是人家当时把你捅死了也不为过,了不起一命偿一命罢了,主辱臣死的道理不知道吗?
好在他还有念些情谊,最后将崔尧叫过来,几人揍了你一顿了事,你就认便宜吧,捡了条命知道吗?”
长孙诠愣住了:“我昨夜编排什么了,我不就是喝了点酒吗?我说什么了?我怎么说今日一早起来浑身酸疼,脸色也是乌青,我还道是昨夜没注意受了风,原来是被打了!不行,我定要去讨个公道!”
“省省吧,你连自已的私兵都指挥不动,你讨个球!人家已经手下留情了,你昨日说的话简直没个样子,打你一顿算留情面了。”
“呵!我指挥不动私兵,你王大少爷就能指挥了?半斤八两,你笑个蛋!”
“那是我妹夫,谁指挥不一样?跟你似的,不光老婆,连手下都被抢了,丢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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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这两日多谢您的照拂,不仅没计较小子的顽劣,还给小子挣了份大功劳,种种恩遇,小子感激莫名,在此多谢大帅了!”
李勣将拜倒的崔尧扶了起来,笑着说道:“老夫没帮你什么,只是老夫一向喜欢有出息的小子罢了,你能挣下功劳是你自已的本事!
机会对你这等人来说,从来不缺,若是没有手段,也只能泯然于众人矣!你有本事,能兜得住,是你自已的造化,与老夫关系不大。
莫要说这些矫情的话,军中不兴这个。”
崔尧执意又拜一礼,不论大总管怎么说,能打仗的小伙子多的是,凭本事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毛头小子,大总管还是照顾了他的。
“行了,时辰不早了,快些上路吧,回去记得催催陛下,多弄些好东西送到战阵上,那个臼炮就很不错,手枪还差些火候,不过老夫有信心,有它大放异彩的一天。”
崔尧点头称是,还是老人家说话有水平,指出了不足,还知道展望一下未来,浑不似薛礼那个棒槌爱憎分明,喜欢的就捧到天下,不喜欢的就弃如敝履。
刚想到薛礼,他与裴行检就钻进了大帐,笑呵呵的说道:“崔兄弟,这回去的路上可没老薛护持了,你还要当心些,莫要阴沟里翻了船,哎呀,看我这张破嘴,净说些丧气话。等为兄此战归来,你可要大排筵宴呐!莫忘了老兄弟。”
崔尧上前抱了抱他说道:“兄长放心,我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傻小子了,自会小心行事。倒是兄长可要多加小心,兵凶战危的,莫让大嫂做了寡妇。等你回来,我必定扫榻以待,你我不醉不归!”
看着嘴上不吃亏的崔尧,薛礼也不介意他的毒舌,将崔尧抄了起来举了举:“再过几年,等你长大了,我再领教领教你的枪术,是不是如你的口齿一般犀利。”
崔尧也笑道:“必不会让兄长失望,莫欺少年穷!”
二人说笑了几句,裴行检也上前说道:“我不似老薛那般健谈,可崔兄弟你的提举之恩,在下也铭感五内。
往日里我还曾看不上你,不曾想你虽说也手忙脚乱过,但治军之法……呃,别具一格,令人印象深刻,等闲难以模仿,也算自成一家吧。而且你这人为人四海,是个真性情的汉子,我很喜欢与你共事。
我也算出身世家,只是河东裴氏比不多清河崔,若是你不嫌我出身寒微,你这个兄弟我就认下了。”
崔尧嘴角扯了扯,谁踏马敢说河东裴氏出身寒微?
呃……只是与五姓七望比起来,确实不够看,他这般说,可能真不是反话,这人门第心思还挺重的。
崔尧上前也是抱了一下,豪迈的说道:“我交朋友从来不看门第,反正都没我家高,说这些扫兴的话作甚?哥哥认我这个兄弟就好,其余的不过是细枝末节罢了。”
裴行检露出了笑意,似乎开怀了许多,不再像平日里那般闷着性子。
“诸位,还请保重,小子先走一步了,山高水长!小子在长安等着诸位的捷报传来!”
李勣展颜笑道:“小子,听闻你诗才敏捷,不若留下一首给我等壮壮声色?”
崔尧翻身上马,高声吟道: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