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七郎左顾右盼,问道身旁游伴,不确定的说道:“楼上那人是不是滥竽充数之人?抛砖引玉是这么用的吗?我感觉他用典不严谨!”
左近之人后退一步,装作与此人不熟,脚底在地面上扣着什么,脸色也涨的通红。
崔大郎平时课业比较潦草,却也感觉那王七郎续写的颇为荒唐,悄声问道二郎:“二郎,你觉的那人怎么样?我怎么觉的不怎么样?”
二郎不动声色,嘴里轻声道:“狗尾续貂!”末了又添了句:“不妥,对狗不公!”
李泰却毫无顾忌的大笑起来:“今日可算让我开心了一回!”
那王七郎不知道众人的笑点在哪里,也是与有荣焉的大笑起来,随即就要上楼领奖,然后不出意外的被人叉了出去。
众人又是笑闹一番,没过多时,又有几人上前试着续写残篇,只是无论续的哪篇好文,不拘诗词或是骈文,总归差了那么点意思,情绪无法连贯,文采也判若云泥。
期间只有一人续写的堪堪入眼,虽词不达意,但也是鹤立鸡群了,崔尧等人看去,只见那人年龄不过十一二岁,续写的乃是一篇长安古意。遣词用句虽然不甚合适,却也别有一番趣味。
那人自报家门,乃是范阳卢氏出身,名为照邻。随后就被楼上那人将名字圈点,以待后续。
崔尧看着那个年轻的身影,眼神有些恍惚,这就是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吗?如今还如此稚嫩,想必等到这人渐渐长大后,这篇《长安古意》会映射出独属于他的不朽光芒!
想着想着,嘴里慢慢念到:“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不小心念出一道名篇全句,后知后觉的崔尧习惯的看看天色,意料之中的毫无反应。崔尧不由得哂笑一声:“悠悠苍天,你奈我何?”
李泰耳朵不错,闻言转过头来,说道:“小友,刚才你嘴里念的诗句我从未听过,虽然不知道王杨卢骆是谁,但后两句气魄不凡,你可是工于诗词?不如上前试上一试?”
崔尧本待拒绝,他并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只是转而又想,这人前显圣之事要不再确认一下?他虽不是个爱出风头的性子,但骨子里的是个很容易上头的人,想必从他的种种过往,诸位也能猜出来。
于是在作死的道路上反复横跳的念头又在蠢蠢欲动,心一横,说道:“那我就献丑了!不一定好,但我可以试试!”
说罢,直接走上前来,对着那篇水调歌头拿起笔就径自在白布上续写,众人见此都有些讶异,这年头小孩都这么猖狂了吗?人家让续写,你好歹也念一遍再说,哪有直接接往上写的?
字数不多,崔尧一挥而就写下十个大字!虽然字体不算漂亮,但比起初来之时已经规整许多,想来某个重度麻将上瘾的赋闲御史功不可没。
李泰看去,眼睛越来越亮,不禁大声念到:“……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念罢又觉得这十个字妥帖无比,放在口中仔细把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好句,简直是点睛之笔!”
众位雅士中也不乏眼光高明之辈,让他们自己续写,那自然千难万难,若只是评判好坏,倒是驾轻就熟。 于是在场之人中有不少对崔尧减轻了少许恶感,觉的这小儿轻狂也确实有轻狂的资本。
肚子里有货的人狂点算什么?你若是畏畏缩缩的,旁人还道你是偷窃别人的心血呢!
崔尧写罢,见众人都看在眼中,天地之间却无异象出现,不由的大笑起来,笑声中仿佛被解开了枷锁一般,畅快至极!笑着笑着竟把眼泪笑了出来,小小年纪,狂士之风尽现。
围观之人并不知道这小儿在发什么神经,观感两极分化,有的觉得他真名士自风流,有的暗骂这小儿偶得两句妙言就张扬成这般,不成体统!唯独他的兄弟姐妹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觉得他的癔症是不是病发了。
长孙诠在后面瞧的真真的,此刻嫉妒的俏脸都变了形状,加之脸上青肿未消,观之更为滑稽。他本想在上前嘲讽几句,又碍于兄长的告诫,未曾上前,绝不是惧怕那小娘的拳脚!
崔尧写完一篇,又接着向旁走去,抄起一块布幅,提笔就要书写,只是看着上面熟悉的诗句,脑中突然断了片,嘶~~话就在嘴边,怎么想不起来了?遂扫兴的又走向下一幅,嗯!这篇还好,有印象!
有好事之人,也随着他的书写,大声念着,仿佛与有荣焉。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
……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补完半阙黄鹤楼,崔尧看向后边,发现又是一首黄鹤楼,只是这篇上书着这么几句: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崔尧思索了一下,这篇乃是自己本家崔颢所着,此刻这人虽然还未降生,但总归是自家人,还是放他一马吧,遂略过。
又看向下一篇:邸抵深人静快春宵,心绪纷纷骨尽消,花叶曾被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
噫!~哪来的淫词艳曲,金枪鏖战三千阵什么的,可不适合崔尧这个年纪书写,无奈只得放过,心里也不禁蛐蛐这位前辈,这货到底是在什么时刻写就这四句淫诗,也不知道落雷之时是独自一人,还是串了一串儿光肚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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