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自从离开皇宫以后,崔尧就感觉自己如在梦中,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他倒不是对别人包办的婚姻排斥,只是觉得这一切来的有些太过突兀。
老实说他前世是一个标准的屌丝青年,如果某天有人说我们替你安排了一桩婚事,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安静等待即可。女方也没什么毛病,不仅五官端正,落落大方,身份也很好,自小衣食无忧。如果是前世有人对他这么说的话,只怕他做梦都会笑醒。
他不会像常人那般憧憬爱情,因为他也有过属于自己的爱情。只不过收场时太过狼狈罢了,潦草的爱情未必有心安理得的陪伴对他有吸引力。因此他出奇的适应大唐的婚姻制度,甚至觉得盲婚哑嫁已经是顶级的奢望了。
崔尧不是没有正视过自己如今的身份,是的,他现在是顶级世家的公子,是千年望族的核心人员,但那又怎样?骨子里改变不了他是一个屌丝的事实,若将他换成现代的身份,他也不过就是属于平民聚集区里的帮闲,连个不良人也不如。
所以当得知他能婚配一位公主时,他心里根本无法和父亲产生同理心,还嫌弃?他甚至觉得像父亲那样的标准世家子的想法有病,谁给你们的脸了,还不屑与皇室结亲?说的是人话吗?
所以当消化了这一切事实以后,崔尧自己已经非常确定。自己对陛下的安排,十分满意,若不是还有那么点城府,只怕会恨不得跑到大街上嚷嚷去,好让所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羡慕嫉妒恨去。至于年龄差距什么的,他完全没考虑过,年下恋怎么了?多少人想找个姐姐还找不到呢。
崔庭旭与崔尧在路上的争执就是由此产生,一个顶级世家子无法理解屌丝青年的兴奋点,找了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姑娘,心里为何竟无半点纠葛?这始终让崔庭旭感到无法代入儿子的喜悦。
崔尧对父亲的萝莉偏好也感到无法苟同,什么叫过了十六就算过了花期?过了二十就是老姑娘?两人对少女的定义偏差大到没有一点交集,一个认为十三到十六才算少女,另一个觉得十八到二十八方能算恰到好处,若是碰到驻颜有术的,三十八也不是不能考虑。
二人的争执让崔庭旭对儿子充满了忧虑,并决定把家里徐娘半老的老妈子们打发远点,倒不是怕这小子长大以后坏了人家的清誉,而是担忧万一崔家有了一个嗜好嬷嬷的浪荡子,传出去有损世家名望。
…………………………
“所以你这婚事算是已经定下了?”
崔尧的二位兄长与姐姐围在他周围,没一刻消停。刚才这句话已经是姐姐问的第二遍了。
“还不算吧,只是双方交换了意向,还没走入流程呢!”
其他三人对他的怪话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偶然想起,只会觉得民间的话实在俏皮有趣。
“想不到你我姐弟四人,竟是你这个最小的先行一步。本来这趟是父母带我来相亲的,想不到小弟你却如此着急。”
听着姐姐的打趣,崔尧也不禁笑道:“八岁就订婚,只怕也算开国以来罕有之事吧?小弟说不定就此一举成名了,届时若别人与你相亲,要是问起你是谁家小姐?姐姐大可说予他听,舍弟就是那个八岁就要迎娶公主的那位,保证别人一听就懂。”
说罢三人笑成一团,觉得小弟实在诙谐。
那大郎笑过之后又问道:“那公主有多大年岁?我在门外听不真切,是否真的比你大些?”
崔尧不在意的说道:“确实大些,不过我认为还好。太小的我也不耐陪她玩过家家。”
静宜追问:“大几岁呢?”
崔尧看着姐姐说道:“或是只大两岁吧?”
静宜有些奇怪:“若是只大两岁,算不得差异。父亲何必要挂在嘴上,说了好多次?”
崔尧笑了笑:“公主比姐姐你只大两岁。”
此言一出,三姐弟皆是一愣。大姐今年已经十三岁,算是标准的豆蔻少女了,若是比她还大两岁,不是就已经十五岁了吗?
崔静宜心里更是觉得怪异,想起自己小时抱着崔尧换洗尿布的场面,一时觉得无比抽象。不由的说出一句话来:“若是再大个四五岁,想必能当你娘了吧?”
崔大崔二仔细一想,这话有道理啊,十二岁产子的小媳妇他们见多了,可不就是能当娘了吗?一时间他们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崔尧被三人的脑洞惹的哭笑不得,只觉的三人太过促狭。
“此时我年龄还小,你们觉的有些不协,若我已经十五岁了呢?彼时公主也才二十二岁,站在一起不就和谐许多了?若是等我年界四十,她也不过四十七岁而已。况且男子总是短寿一些,说不得最后还能同生共死,岂不是美事一桩?”
“你倒是想的久远,以后自然不会有问题,只是现下如此结亲,恐怕会招致非议,说是我家为攀皇亲,脸面都不顾了。”崔静宜脸上有些发愁。
崔尧丝毫不在意:“说就让他们说去,反正说不到我头上,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风言风语自有陛下和父亲顶着,关我何事?我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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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觉得小弟的思维还是与世家有些剥离,遂劝道:“三弟,你也是家中的一分子,名望有损的话,可是一损皆损。”
崔尧答曰:“恕我直言,我倒是觉得你们把名望看的太重,为何勋贵们都争抢着与皇室结亲,而我等却避之不及?”
二郎想了一下才说道:“因为他们根基不稳,急需要与皇室结亲提升自家的门楣,说到底就是底蕴不足。可是我崔家可不是那种暴发户,我崔家……”
“停停停,二哥,我觉的你的想法有些问题,可否让我多问几句?若是小弟说的不对,还请二哥指正。”
二郎倒是好风度,直言道:“你我兄弟,有何不话不可说?但说无妨。”
崔尧整理了一下衣衫,正襟而坐,这是从甘露殿学来的,若是发言时自己的态度不端正,别人是不会认真听得。
“首先我想请问,门楣到底意味着什么?底蕴又是什么?能为我们带来些什么?还请二哥为我解答。”
崔尧说完,就见对面三人也都正襟危坐,表示洗耳恭听,这说明此时的世家之人对清谈辩论之事是无比看重的,大家也都很尊重这件事,有一说一,能把闲谈和辩论分的这么开,这种氛围还是不错的。
二郎规规矩矩的坐好,还整理了一下碎发,才开始对答:“三弟,为兄以为门楣代表着一个家族的声望程度,是一个家族世代累积出的无形威望。比如我崔氏,别人一听清河,首先想到的不是房仆射祖籍清河,而是我崔氏,这就说明门楣高到一定程度,是可以成为郡望的,即崔氏就代表清河,清河崔氏不是一句简单的出身介绍,而是代表这一地之郡望皆属于我崔氏所有。
而底蕴与名望是分不开的,只有声名远播才可使人趋之若鹜,源源不断的为我崔氏添砖加瓦,此乃相辅相成之道。说到底人就是底蕴的基石,有了人,田亩有人耕种,商铺有人打理,朝中有人为我发生,民间也有人为我广传声誉。”
大郎在一旁表现的很是欣慰,悄悄加了一句:“二郎道出了我的心声,大哥也是这么想的。”
崔尧认真听完二哥的发言,仔细想了想,这应该就是此时的世家子标准想法吧?从这个时代的角度来想,绝对是正确的,无可辩驳。只是从入长安这几日来看,祸端只怕早已埋下。
“请问二哥,世家与皇家相比孰强?”
“若论名望,自是我世家强的多,论底蕴也是世家要强上许多。”
“若是世家什么都比皇家强的话,为何此刻主宰大唐的是皇家而非世家呢?”
“三弟莫要偷换概念,那皇家也是世家分支,乃陇西李氏一脉,因此,皇家与我世家应属一体,无分彼此才是。”
“二哥此言差矣,皇家李氏与我世家并非一体,或许宗族事务,那陇西李氏还能插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若论国事,你几时见过有他陇西李氏插嘴的份?”
“皇位只有一个,总不能人人都去坐吧?如此既不是乱了纲常?岂不闻朝堂之中,我世家中人占了一半还多,这些人都是能够左右朝局的,何须要坐那皇位?”
“二哥此话我不敢苟同,满朝文武,我世家中人占据的位子是不少,可是要害部门全是李家的部下功臣把守,此为何来?要我说,就是为了平衡世家。”
“帝王学说自古就是如此,为兄以为并无不妥。”
“二哥,如此说来,你也认为皇室与世家并不是亲密无间的,可对?”
“没错,皇室与世家虽为一体,但不可能亲密无间,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二哥还记得隋炀帝?他为何要开科举?为何要三征高丽?”
“自是因为他昏庸,科举不过是笑话罢了,三征高丽除了图耗国力,与国无异,而且说明此人志大才疏,毫无领兵之能。”
崔尧笑了笑,看来要借用网庙十哲的洗白话术了。
“我不否认隋炀帝志大才疏,也不否认他的暴政,但我认为至少在才智上,他并不昏庸。”
“愿闻其详!”二哥也想看看他怎么评价这位着名的昏君。
“以我愚见,炀帝开科举的动作就是为了限制世家,将朝堂中的权利收归己用,这个举措一点都不昏庸,甚至可以说是神来之笔。只是他太过于急躁了,还未播种就想收割,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二哥也来了兴趣,说道:“还请三弟详细说说。”
“开科举的目的,是为了广收寒门子弟于毂中。所谓寒士,俱是家道中落或毫无根基之辈,这些人入了朝堂自然不会与世家为伍,为了官位会自觉的向皇帝靠拢。如此一来,皇帝的声量就会变大,慢慢的将权利收归己有。
思路没有问题,只是炀帝以己度人了,以为所有的读书人都能接触到书本,甚至那些孤本残卷。以至于出题唯恐不偏僻艰涩,本是为了把世家那些不学无术之人刷掉,岂不料就是再不学无术,世家子接触的学识也比寒士多的多。如此一来,寒门出身的士子出头无望,自然就闹了笑话。”
二郎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三弟此言有些道理,说到底还是那人眼高手低罢了。”
崔尧接着说道:“可是思路没有问题,但凡是有些手段和眼光的皇帝,都是要打击世家的,所以世家和皇权从来都是势不两立,并非如二哥所言一体共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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