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前尘往事难回首

“真的有,真的有!”崔静宜激动不已,手臂摇晃不已。

只听得崔尧大呼:“快撒开,快撒开手!”

这才反应过来的崔静宜忙不迭的松开手,快步撤回母亲身后,以袖遮面。

崔夫人此时已经瘫倒在地,泣不成声。两兄弟也围在母亲旁边,不停安慰。

只有站在旁边的一家之主还在旁边宕机,思索夫人和女儿为什么要做这等龌龊之事。

崔夫人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双手颤抖地搂住呆立在原地的崔尧,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哽咽着哭喊:“儿啊……我的儿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啊?你怎么如此狠心,连看都不来看娘一眼啊!”声嘶力竭,仿佛要将这些年的思念和牵挂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

崔姐姐也走上前来,抱住这失而复得的弟弟。心中的委屈满溢出来,多年来自责与愧疚折磨着她,人也变得自闭,脑中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得过往……

“呀,小弟,你怎地如此腌臜?”崔静宜苦恼的看着脏污的双手和衣裙。此时正值父亲外出访友,母亲与前来祝贺的几位闺中姐妹在前厅饮酒。崔静宜自告奋勇的带着刚满周岁的三郎。

两位稍大的弟弟已经能走会爬,不需操心,由侍女带着在凉亭玩耍。崔静宜自是想不到带孩子不只有亲亲抱抱,屎尿污秽才是应有之意。

手忙脚乱的给弟弟处理干净,愈发闹得自己狼狈不堪,看着自己刚换上的襦裙一片片褐黄相间。小嘴一撇,哭了起来。哭完不解气的掐了弟弟一把,哪知三郎年龄虽小,气量颇为宏大,随即哭声震天。慌得小姑娘也顾不得自己,连忙抱起弟弟哄着。只是怎么哄也不见得他止住哭喊,这才翻来覆去的寻找原因。摸到屁股上有星点血迹才惊慌不已,顺藤摸瓜找到大腿根部,才发现自己刚才掐的实在有些狠了,此处已经破皮见血,已经有了一个渗血的指甲印。

寻到伤口,小姑娘反倒不惊慌了。抱着弟弟跑向前院,央护院找了些金疮药处理了伤口,三郎的的哭声这才止息。许是哭的累了,三郎沉沉睡去。小静宜这时才记起身上的襦裙,跑向后宅寻人清洗。

当夜,母亲酩酊宿醉。静宜也懒得声张,连母亲的侍女也劝走,自顾自抱着三郎入睡,也许也是心虚吧。

静宜并没有自己的侍女,她知道自己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所生,算不得金枝玉叶,只是母亲怜惜姨娘难产殒命,才对她多有照顾,两个弟弟也视如己出。两个弟弟还未记事,她还总是能想起‘姨娘’的温柔体贴。

静宜就这样连着照顾了三郎十余日,崔夫人也乐的清净。此时的崔夫人还未满二十,每日总是和几个闺中好友吟诗作对,饮酒博戏,好不快活。每日总是酒醒后才知道跑来静宜这里亲亲抱抱,举高高,敷衍完后又急不可耐的放浪去了。因此直到三郎的伤口完全长好了,这位母亲也一无所知。

又几日,父亲归来。一回来就对几个护院吹嘘,此次不虚此行,从友人那里习得一种新的打窝秘法。口中念叨着酒、豆粕之类的东西。折腾半日,父亲装备齐整,手提‘秘方’便要出发垂钓。正巧看见小静宜抱着弟弟杵在眼前。突然想到好些天没有和孩子们好好亲近,于是父爱诈尸还魂,不由分说拉起女儿就要带她去玩耍。

小静宜这几日化身保姆,心里早就憋得要长草,兴高采烈得就要扔下三郎去玩耍。却见父亲大手一挥:“无妨,一同带去,且看为父大显身手。”

于是三人连个仆从也未带,溜溜达达得向河边而去。崔夫人宿醉醒来,想起今日还没给儿子打卡,于是洗去身上宿醉残味,便去寻儿子去了。

一行未果,听的是夫君回来带儿子出去耍子去了,也未放在心上,反而对夫君今天的改变大为满意,不愧是已经二十的人,知道亲近儿子了。如此更好,喝酒去也~~~

三人静坐河边已有一个时辰,静宜眼见篓中空空,嘴巴撅起,吵着要回去。崔父也觉得秋风中,在此静坐无功有些憨傻。正待要起身时,鱼竿猛的下沉,崔父见状双臂使力竟拉不回来。

小静宜眼看双方僵持,忍不住上前帮忙,慌乱中却是忘了自己背上还有个孩子。

僵持了半刻钟,水下之物越战越勇,一个猛子窜起,三人不慎,全部落入水中。

…………………………

静宜想到此刻,记忆越发清晰。父女从水中挣扎爬起,这才想到静宜背上的孩子。崔父手中鱼竿也不要了,连忙查看,只见三郎面色红中发紫,嘴里不停干呕,想是呛住了。二人手忙脚乱,又控又拍,这才让小三郎吐出腹中污水。

二人也顾不得其他,抱起三郎向家中疾奔。路上碰到准备进山采药的胡医师,崔父二话不说,揪起他的脖领子带回家中。

胡医师弄明白原委,抬头看着崔府的牌匾,想着医者父母心,也不与崔父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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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崔医师在施针推拿之中,崔夫人闻讯赶来,大吼一声:“休伤吾儿。”一脚将胡医师踢飞。

待崔父与静宜二人好不容易将崔夫人拉住,崔夫人这才消停,拱手致歉。

胡医师揉了揉腰,看向中堂上挂的崔氏家训,想着医者父母心,且不与她计较。转头继续施救。

崔廷旭张口刚要安抚夫人,一个大逼窦就刮到了脸上,只听得一声厉咤轰入耳中:“跪下!”崔廷旭听后异常熟练的找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屈膝下跪。崔夫人又看向静宜,静宜心里一慌,不等巴掌落下,乖巧的跪在父亲旁边。偷偷抬头看一眼母亲,见母亲正瞪着她,于是控制自己尽量缩在父亲身后,不让母亲碍眼。

半个时辰后,胡医师提针收取,又要来笔墨纸砚研判药方。写完后才开口说道:“小公子大体无碍,但今日风邪入侵,恐烙下病根。老朽留了一副药方,暂且调养一番。不过老朽医术浅薄,恐有错漏。贵府出自名门望族,族中自有名医常驻,还请稍后请大家诊断一番。”

崔廷旭膝盖早已受不住,闻言张口要感谢一番,顺势起来活动活动。却见夫人双眼一瞪,接过话头:“胡医生华佗再世,妾身感激不尽,些许阿堵物权做诊金,还望胡医师笑纳。”说完示意仆从取来早已准备好的铜钱交予医者手中。

胡医师赶忙双手去接,却是足足两贯开元通宝,虽然坠的双手颤颤巍巍,却掩不住满眼喜色。此时心里那点芥蒂早已烟消云散,忙不迭的感谢。胡医师留下医嘱告辞不表。

当晚,跪了许久的崔父终于收到命令打马回祖宅请医师去了。留下小静宜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收拾,小静宜本以为阿娘今日要清理门户了,哪知阿娘打完还是吩咐侍女为她上药,晚饭也有人给她端入房中。自觉捡回一命的小静宜大哭一场,从此谨小慎微,再不复往日活泼。

…………………………

翌日傍晚,崔廷旭携一老者归来。老者先是给三郎诊脉,又索来药方验看,最后大骂庸医,遂改了方子留下,次日便归。

一连数日,恢复的好好的小三郎今日突然狂躁起来,继而呕血不止,等他父母赶到时已是奄奄一息。

等到三郎下葬后,崔夫人曾回族中大闹,然而那老医者早已不知所踪,此事也就潦草过去。众人只当三郎福薄,无缘尘世,却不见崔夫人从此以后越发消沉,曾经闺友不再来往,杯中之物也不再提起。

崔夫人沉寂了半年,终于回归正常。她将两个庶子当作亲子来养,只是女儿时常躲着她,她也没有心气与女儿耐心沟通,两人就这么隔阂着,过了好些年。或许两人心中都有很多愧疚和委屈吧!

静宜的思绪缓缓收拢,抬头看着崔尧。眼里慢慢闪出了光,神情莫名,冰封了六年的眼眸渐渐弯成了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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