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都好一阵,姜铠还在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脚下的巨无霸:“有意思。”
“大哥,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辆车,小弟怎么不知道?”
“小弟还以为,这一路还不得颠个七荤八素,现在看来是想多了。”
和姜桓这风光的巨无霸相比,只带了书童阿木一人的他,显得份外寒酸。
姜桓笑了笑:“喜欢吗,喜欢就送你了。”
看着窗外的姜铠,摆了摆手:“可别,单这十匹马,小弟都养活不起。”
“说说正事吧,到了楚州,我们应该怎么做?”
虽然刚出京都没多远,但心念百姓的他,还是已惦记起了楚州的形势。
说到正事,姜桓收起了笑容:“自然是先去柳杨县,见见那个告了梁王的潘呈。”
收回目光的姜铠,微微想了一下:“大哥的意思,是先不进楚州城?”
按照他的想法,身为钦差的他们俩,怎么也得先会会楚州的布政使曹飞。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想办好赈灾的差事,还少不了楚州衙门的鼎力相助。
姜桓在椅子上坐下:“父皇早说过了,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是柳杨县,而并非楚州城。”
“换句话说,我们非但不去楚州城,还要放下车驾,微服直奔柳杨。”
“暗中探明灾情同时,本王也要看看,那个潘呈,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若真如梁王所言,潘呈对灾情坐视不理,中饱私囊,你就免了他,请父皇治罪。”
“若潘呈奏折中说的是真话,那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完成调查姜威的差事。”
“到时,将五十万两银子追回,加上我们的三十万两,楚州的百姓,也就有救了。”
“如此也算一举两得,小八,你以为如何?”
姜铠笑了笑:“原来大哥早就有了主意,小弟弟白白点灯熬油,琢磨了一个晚上。”
说到这,他还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姜桓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但柳杨究竟什么情况,暂时谁也说不清楚。”
“或许本王说的这些,到了那边,都变成了空谈。”
“具体情况具体看,到底该怎么做,还要等进了楚州再说。”
“好了,你也不要有太大负担,去休息下,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哈欠连天的姜铠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听了姜桓的话,朝卧室走了过去。
有了这巨无霸的帮助,姜桓一行人的脚程,也快了不少。
就是苦了跟在外面、纵马紧追的齐兵,和那四个紧赶慢赶、吞烟吃土的护卫。
知道姜桓心忧百姓的洛依依,也放弃了下车游览的机会,只是跟着姜桓埋头赶路。
不好意思之余,姜桓也答应她,办好楚州的事,定陪她好好玩几天。
一转眼,已经是姜桓离开京都的第八天。
此时的姜桓,正坐在车上的书房里,对着一本书发呆。
毫无新意的旅程,本就枯燥的紧,更何况每天像他们这般拼死拼活的赶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窗外的齐兵,突然高声道:“王爷,我们应该进了楚州地界了。”
姜桓探出头,示意停车:“怎么说?”
鬓角挂着汗水的齐兵,抓起把干燥的沙土:“土这么干,一看就是不知多久没下过雨了。”
“您再看这周围,连点根麦苗都没有,不是大旱的楚州,还能是哪?”
姜桓沉吟道:“有道理,既然到了楚州,事关者大,我们就不能再这般张扬。”
“尽快赶到最近的镇子上,将车藏好,我们化妆成生意人,骑马去柳杨。”
跑去传令的骑兵,小声嘟囔着:“您着青衣小帽的,不就是个生意人吗,还化个啥妆?”
小半个时辰后,姜桓一行人,就顶着烈日,赶到了那个名叫丘山的小镇。
和方才姜桓所处的位置比,这丘山镇更靠近柳杨县,也更加干旱。
土地龟裂、河水枯干,路边被扒了皮的树木,也无神的耷拉着脑袋,半死不活。
此时正值午后,但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偶尔看见一个,还是双眼无神,破衣烂衫。
那样子,活像某个即将全员撤退的丐帮分舵一般。
眼见这么大一辆车,横冲直撞靠了过来,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难民,呼啦的就涌了出来。
十几个双颊深陷、满脸菜色的难民,围住姜桓的巨无霸,虚弱而艰难的讨要着食物。
“各位爷,您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几天没吃上饭了,救救我们,求你了。”
“孩子快饿死了,大爷,给口吃的。”
“……”
看着他们这副可怜的样子,一贯心软的洛依依,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急火火的跳下马车:“青梅,快,把车上的吃的都拿来。”
对此,姜桓也没有阻止,他们初到楚州,等这些人吃饱了,问问情况也好。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奇怪的一幕。
这些快饿死的难民,拿到食物后,非但没往嘴里送,反而小心的收了起来。
最诡异的,是姜桓还没问话,那些人竟像商量好的般四散而去,头都不回。
胡子拉碴的齐兵不禁道:“饿成这样,还非回家吃饭,这镇上的风俗,还真怪。”
姜铠却不以为意:“一个地方一个习惯,只要让他们吃饱,也就是了。”
不想姜桓却不这么看:“习惯,此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在本王看来,这小小的丘山镇,可是处处透着古怪。”
古怪,顶着大太阳的姜铠,明显没听明白:“大哥,这什么意思?”
姜桓理了下思路:“你们也都看见了,这镇上的人,都快跑光了。”
“若在这地方,以乞讨为生,恐怕这些人早饿死了。”
“再看那些讨饭的,都不是跑不动的,他们为何不出去逃荒,反而在这等死?”
“还有,如果你们饿了好几天,会不会像他们一样,小心收起食物,带回家慢慢吃?”
他自顾自的道:“不会,非但你们不会,是个正常人,就不会。”
“退一步讲,如果有个把人这样,也可以理解,可十多个人都是这般,这不奇怪吗?”
姜铠身边的书童阿木,狠命的挠着脑袋:“王爷,您究竟想说什么?”
从众人的眼神看,他明显是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不料姜桓非但没回答,反而朝洛依依和青梅道:“吃的是你们发的,发现点什么没?”
洛依依和青梅,对视了一眼,但很快,二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迷茫和不解。
急着去赈灾的姜铠,有些耐不住了:“大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这小小的丘山,都穷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古怪?”
“灾情如火,你就别多想了,我们还是尽快赶到柳杨才是。”
说到这,就连满头大汗的齐兵,也忍不住了:“是啊,王爷,您到底看出什么了?”
烈日下的姜桓,慢慢收起了笑容,眼神也渐渐锋锐。
随着嘴唇的错动,两个不带任何温度的字眼,也从他嘴里跳了出来:“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