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章 失之交臂

日军从南北两面开始夹攻丰店县城的时候,林师二营敌工队的副队长陈栓柱正带着两个队员在城外乱转——自从中央军391团奇袭占领丰店后,一直关闭着城门,因而陈栓柱找不到进城的机会。

结果,正是在南城城外,陈栓柱猛然发现了从小榆树山东山口开出来的大队日军。当时,敌工队副队长还不知道自己的副营长已经入城与391团结成了盟军。当他意识到,这是日本人试图从中央军手里夺回丰店,就立即派了一个队员飞马回关门山河口村,向吴子健报信。

不料,这时的吴子健、肖俊平刚从河口村派了另外两名敌工队员前往丰店,准备按照约定、进城给391团当攻击小榆树山的向导。

他们在路上相遇了。

不期而遇的三名敌工队员,迅速交换了一下彼此的情况,顿时感到了事态的重大,于是全部奔回了河口村。

吴子健傻了眼:本来还算计着动身去攻打小榆树山呢,没想到,日本兵竟然从山里钻出来了:按照敌工队员在丰店南城的亲眼所见,至少有三个中队的步兵、以及大炮。吴子健猜测,那大炮,应该就是中央军391团的人所说的七五山炮。

可这伙鬼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中央军上校秦忠孝反攻丰店的时候,曾经有百人左右的鬼子从小榆树山跑出来支援在县城里的守备日军,结果被他吴子健从背后偷袭、打了个正着;其逃回小榆树山的残部,绝对没有这么多。

“是文城,文城的鬼子!”

说话的是敌工队长肖俊平。他早就隐隐担心,二营与中央军联合攻击小榆树山,会招来文城的日军采取行动。但现在看来,日本人甚至没有等到小榆树山再有什么闪失、就派了重兵来争夺丰店。

“至少有三个步兵中队?你们没有看走眼吗?”李天林心有不甘地诘问从丰店跑回来的那个敌工队员。

但敌工队员信誓旦旦地称,绝对没错,陈队副和他们远远地观察了人头,只多不少;大炮也是明晃晃地推到南城郊外的,陈队副打发他回河口村报信后没走多远,大炮就已经开轰了。

李天林张口结舌地欲言又止,眼睛茫然地看着吴子健和肖俊平。在他看来,这次谋划从鬼子那里抢装备的行动,已经化为了泡影。

“丰店怎么办?中央军的人,顶得住吗?”肖俊平的思路显然与5连长不同,他这时开始担心391团的命运了。

“如果真是从文城出动的大队鬼子,那就一定是专门去夺占丰店的,”吴子健十分肯定地盯着自己的敌工队长:“秦上校在县城里有两个主力营、外加一个机炮连、一个特务连,再凭借着城墙居高临下,顶住应该问题不大。”

“能顶多久呢?”肖俊平不无忧虑地说:“两门七五山炮的威力是不容小视的,如果砸开了城墙或城门,守军的压力会变得非常之大。”

李天林突然插了一句:“391团不是一共有三个营吗?另一个营在哪里?”

吴子健摸着自己的圆鼻头,摇着头答道:“那个营做不得数。秦上校说了,他的三营是拿蒙疆军骑兵的马换来的,全是大榆树山的农户子弟新从的军,多数人连枪都不会放。”

还在丰店与秦忠孝把酒言欢的时候,吴子健就得知了391团假借傅作义三十五军的名头、在丰店北郊俘获蒙疆军的一个骑兵连的传奇,回河口村后,他向肖俊平转述了此事,这也解开了他们之前猜测“傅作义疑云”的难题。

“原来那个营都是新兵蛋子啊,可惜了,”李天林咂着嘴说:“如果391团的那个营能打仗,此时就可趁小日本正忙着攻城,从大榆树山里绕出来,在背后给它来个夹攻。就像我们上次干的那样!”

听到5连长的最后一句,吴子健心念一动:没错,我们上次干得很漂亮,这次,要不要再干它一家伙?!

肖俊平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神色,顿时猜中了他的心思,不禁用热切的目光迎住吴子健,说到:“副营长,你想如法炮制吗?”

吴子健咧开了嘴,看着心有灵犀的敌工队长以及一脸茫然的5连长:“如果再从攻城的小鬼子背后,干它一家伙,胜算有多大?”

不料,还没等肖俊平开口,向来好战的李天林竟然拼命地摆起了手:“不成不成,绝对不成!上次我们有炮,兵力也比日军多一倍;如今咱的炮让营部没收了,日军人数却至少比咱们多三倍;这笔买卖,没有胜算,做不得。”

李天林的话,让两个刚刚还热血沸腾的指挥员,瞬间冷静了起来——5连长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一下子就计算到了要害之处。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屋子里变得沉寂。

片刻,吴子健还是不死心地展开了那幅手绘地图,认真地审视了一番,另两个人也凑了过来,在马灯昏暗的光芒下,默默地陪着他看。

“悄悄摸进小榆树山怎么样?这本来也是此次联合作战规定给我们的任务;”吴子健短粗的手指,戳到了地图上小榆树山的南麓位置:“这里,是我们曾经出山的小路,当时的尖兵还能记得路,这回,我们再从这条小路摸回去!”

二营副营长所说的出山,便是春节过后林师二营穿越小榆树山、到达今日关门山的行军,当时他们刚刚打完了大王峪伏击战,在山内向导的带领下,从那个名叫西窑的小村落开拔。

“摸回去做什么呢?”李天林不解地问。

“当然是偷袭东山口,截断攻打丰店的大队鬼子的后路!”吴子健一边说,一边用手做出了一个截断的动作:“说不定,山口那里,还会有不少鬼子部署的火力装备。”

提及装备,李天林的脑门又发出了亮光,刚才还力阻出兵的他,急迫地抓住了吴子健挥舞着的手:“哦?会有什么?迫击炮、重机枪?!”

吴子健好气又好笑地甩落对方的纠缠:“我怎么知道有什么?鬼子布置山口阵地的时候,又没请求我过目!”

敌工队长没有参与这两个老战友的戏谑,他的目光仍盯着地图,盯着吴子健刚才手指戳到的地方,凝思着:这无疑是一招险棋,但走对了,就会收到奇效。因为日军大队人马都涌出了小榆树山东山口、向近在咫尺的丰店反攻,这样一来,留守东山口的鬼子兵力,或许会非常薄弱。如果能够成功地从南麓的小路摸进山,再从山内背后偷袭东山口,然后凭险据守,定会令山口外的日军阵脚大乱,从而达到声援丰店中央军守军的目的!

肖俊平一股脑地将这些想法倒了出来,吴子健频频用力地朝对方点头——这正是他心里运筹的计划。而一旁的李天林,则已经开始跃跃欲试。

“有一个变数,不得不提防,”肖俊平还是尽量让自己冷静,他也在地图上一边比划一边说到:“那就是,从文城方向不要再开来日军的援兵!否则,我们占据东山口断了鬼子的后路,文城来的鬼子,又会再断了我们的后路。”

“那就速战速决,占了东山口、缴获完装备,抬腿就撤!”李天林的作战重心,显然还专注于缴获装备上。

他们两人都一起去看吴子健。

这时,门外突然有战士报告,在关门山内红星峡的8连副连长,带着两个排的兵力,赶到了。

他们是吴子健在原来与中央军联合作战的计划里,接替5连防御河口村的。

“送行的都到了,看来,咱们是该上路了。391团在和日本人作战,我们必须帮一把。”吴子健平静地说着,但显然已经下了决心。

“我同意,既然要打,就宜早不宜迟,”敌工队长同样平静地回应着:“趁着天黑,连夜摸进小榆树山,天明前对东山口发起攻击,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日本人从文城再出动大队人马的可能性,不会太大,毕竟,南同蒲路正在进行大规模作战,文城是这条铁道线的后方大本营,他们不会为了几十里之外的一个县城,投入太多力量的。”吴子健做了最后论断。

李天林已经跑出去集合部队了,他与同样急匆匆跑进来的8连副连长,险些撞了个满怀。

兵贵神速,吴子健向肖俊平以及8连副连长做了一番交待,在此期间要8连副连长指挥河口村的防区,凡事多听肖俊平队长的意见。随即,他就和李天林带着5连,出发了。

他们的行军路线,与上次前去打丰店时明显不同,在朝着丰店方向行进了一半左右的路程时,就急转上了前往小榆树山南麓的一条小路。也正是这个动作,使得吴子健与正从丰店跑回来的一名敌工队队员,失之交臂。

那是在丰店城外一直蹲守的敌工队副队长陈栓柱,刚刚派回来的又一名手下,因为陈队副吃惊地发现,防守丰店南城的中央军,竟然未经抵抗就放弃了城头的防御;后来,南城的城门被从城内打开,南城外聚集的大队日军,已经蜂拥入城。敌工队副队长虽然还无法得知城内发生了什么,但县城重新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则是确定无疑的了。

他当即派了身边最后一个队员,火速再回河口村报信——这种梯次回报消息的做法,是此前敌工队长肖俊平亲自传授的,可以保证前沿的情报不断地更新到后方。

只可惜,这最新更新的情报,没能第一时间传递到吴子健的手里。而在河口村得到报告的肖俊平,禁不住大惊失色:丰店竟然如此之快地失守,中央军391团下落不明——他当即派人去追赶副营长以及5连。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腕子上的手表,肖俊平开始祈祷:5连的行军速度,但愿不要太快!

然而,敌工队长的祈祷没有起到作用。全力奔袭的林师二营5连,此刻已经在吴子健和李天林的率领下,钻进了夜色苍茫的小榆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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