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第一次把生菜送进了嘴里,但他只是有些机械的咀嚼着,也用同样机械的语调说:
“接下来的陷阱,就更明显了,你为我人为的制造了一个弱点,那就是身为小孩的哈莉,你知道,我对于孩子富有同情心,不管她是不是个好孩子。”
“哈莉说找你有事的时候,我就应该怀疑了,很有可能是你对米勒太太说了什么,比如,在约定时间来你这取病历,哈莉才会在那个时候来到这里,这根本不是个巧合,是另一个陷阱。”
“而后,是你与瓦伦汀的另一次对话。”布鲁斯说到这里的时候,席勒又用刀尖敲了一下盘子,布鲁斯沉默了下去,而席勒开口说:
“你没有注意到的一点是,他故意表现的充满礼貌而又有耐心,你觉得,这是他在放松你的警惕吗?不,他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诉说他与我的不同,增加你的陌生感,给你带来心理压力。”
“人都有职业化和生活化的两面,当人们把职业化的一面带入生活中去的时候,会给亲朋好友压力,但如果人们把生活化的一些习惯带入到职业中去,也同样会让人产生陌生感,摸不着头脑。”
“大三第二节课,做‘新鲜感的刺激与陌生感的压力’的辩论课题的时候,你到底在干什么?”
席勒盯着布鲁斯的眼睛说:“你在答错了所有简单问题的情况下,还忽略了所有有难度的点。”
“选择题全错,大题一个字不写,布鲁斯,回答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你从这学习的苦海中捞出来???”
布鲁斯插起了一个豆子送进嘴里,席勒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敲了敲盘子说:“接着说。”
“接下来,你剖析了瓦伦汀,过程非常精彩……但很不幸,我又听进去了。”
布鲁斯抽了一下鼻子,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进行过多的描述了,他接着说:“接下来,就是最可怕的部分,你对于自己的剖析。”
“但我坚持,这一部分不是我的错。”布鲁斯咬了一下牙,然后说道:“你的逻辑太自洽了。”
“是太自洽了,还是你太感兴趣了?”席勒又将身体前倾,盯着布鲁斯说:“布鲁斯,告诉我,我强调过多少次,不要对任何一个精神病人的内心世界产生兴趣!”
席勒几乎是一词一顿的说完了这句话,而布鲁斯只能沉默着看着他。
因为席勒在四年的教学生涯当中,已经快把这句话变成口头禅了,哪怕是班里最不学无术的同学,也一定都记住了这句话。
但是布鲁斯知道,他还是产生兴趣了。
“你不能因为毒药足够诱人,就真的去吃它,那你和蠢到会被毒死的老鼠有什么区别?”席勒提高声调问道。
“我是蝙蝠,不是老鼠。”布鲁斯低声回答道。
席勒忽然笑了出来,他看着布鲁斯说:“你还记得你是蝙蝠侠啊?在最后的环节,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对付那些连环杀手,而不是直接对付我?”
“我不能……”布鲁斯开口说了一句,但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席勒的眼睛说:“我总不能和连环杀手一起去对付你吧?那难道不是和罪犯站在一边吗?”
“可你和我一起去对付连环杀手,就不是和罪犯站在一边吗?!”
布鲁斯沉默了。
“还有最后一点。”席勒皱着眼睛看着布鲁斯说:“大一下半学期,斯德哥尔摩情结的成因,你记住了哪怕一句吗?”
布鲁斯闭上眼,低下头说:“在封闭环境被囚禁的人,会因凶手而不断放弃自己的原则,降低标准,甚至产生依恋。”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不是暴力绑架,没有进行殴打和伤害,就不算是囚禁?”
席勒盯着布鲁斯的眼睛说:“你是不是还觉得,你留在那个空间里,是你自己的选择,所以是你的错?这是什么?回答我,布鲁斯?”
“情感控制和虐待。”布鲁斯捂着自己的眼睛说:“常见于团体,制造出一个没有其他选择的环境,然后让受害者主动进行凶手期望的选择,在造成了严重后果之后,让受害者认为,这是自己选择的错误。”
席勒放下了手里的餐具,把手向前划了一下,然后说:“斯德哥尔摩情结的要点在于,对于受害者生存资料的掌控,会为凶手带来高于受害者的位置。”
“而与大众认知不同的是,凶手不会十分凶残,也不会采取暴力虐待的方式对待受害者,他们往往极具个人魅力,态度也十分耐心和温和,甚至去对受害者表达自己的迫不得已,表现自己的脆弱。”
“身处高位,但放低姿态,就能换来受害者的同情,进而演变成,受害者会觉得凶手其实是爱他的。”
“斯德哥尔摩情结的患者,不是大众认知的受虐狂,他们只是在这种环境下认为,凶手是为了爱,才这么对他们,是逼不得已,是言不由衷。”
“他们想要对自己想象中的爱进行回馈,才会对凶手表现出依恋。”